“但是并非所有族人与我有同样的愿望,他们中许多人摇摆不定,担心迦太基人会再回来。”大酋长忧心地说。
赵弄潮露出充满智慧的一笑,“现在迦太基人只剩下一座孤城,他们还回得来吗?只要图狄坦尼亚加入罗马这边,加迪斯失守便会进入倒计时。而西庇阿已准备将战争扩大到阿非利加去,迦太基人到时只能顾自己,哪还有精力回伊比利亚。迦太基的时代如同离开树枝的落叶,再也回不去了。”
奇阿克撒大酋长眼睛里放了光,信心足了几分。“我当然相信罗马有这样的实力,西庇阿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是想要说服全族跟着罗马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中大多是在迦太基的统治下长大的人,即使迦太基已经衰落,他们仍认为只是暂时的,他们害怕现在做出背盟行为,将来会受到惩罚。”
“我明白人们的心理,尊敬的大酋长。”赵弄潮欠了欠身,“如果您相信我,请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西庇阿阁下也是因为考虑到您的困难,才特地派我到这儿来为您解决难题。”
奇阿克撒听得惊奇,这位少年有什么办法说服他这个大酋长也不能说服的顽固分子?
……
赵弄潮与大酋长一同出了屋。号声吹起,附近的族人都被召集过来。奇阿克撒登上高台,大致描述了当前形势,图狄坦尼亚人已到了选择命运的时候了,是要继续跟随迦太基,还是成为罗马人的盟友,这是个关系生死的抉择。
图狄坦尼亚人顿时炸了锅。这个问题他早已私下讨论过无数次,但这却是第一次由大酋长正式提出,一时意见无法达到统一。陈志观察到,支持迦太基与支持罗马的人差不多各占一半,由于没有一方意见占优势,恐怕这就是奇阿克撒本人有心,却迟迟不对罗马示好的原因。
大酋长挥动双手,让族人们安静,他引荐了赵弄潮,“这位是来自东方的智者,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却与我们的塔尔奎尼珀夫人一样,拥有预知未来的神秘力量。我们为什么不向他请教呢?”
台下的图狄坦尼亚人大多显出不信任的神情,可能由于他年轻,也可能由于他陌生。
赵弄潮往前一步,说:“塔尔奎尼珀夫人是伊比利亚最有名、最神通广大的女祭司,我不敢与她相比,但身为一名祭司,通晓神意的本领多少会一点。既然塔尔奎尼珀夫人不在这儿,我愿意代替她,用微薄的神力为大家排忧解难。”
大酋长命令仆人在祭坛上倒上了水银,人们开始变得闹哄哄了,这位不知从哪儿来的年轻祭司居然敢模仿塔尔奎尼珀夫人。赵弄潮向诸神祈祷,求问图狄坦尼亚人的难题,然后不知嘴里念了什么咒语,节仗突然指住水银,金属尖端与银色液体接触的一瞬间,水银自己动了,如同地震中晃动的水面,剧烈震动起来。
人群在这一刻寂静无声,就连那些怀疑的人也以惊骇的目光盯着水银不放。这是传闻中塔尔奎尼珀夫人最厉害的魔法,少年居然重现了它。陈志虽然知道这绝不是魔法,可同样免不了对赵弄潮投去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的目光。
第六十八节 跳舞的水银(2)
“这是神意啊!”奇阿克撒高喊着,跪倒在赵弄潮面前。几个奇阿克撒的追随着也带头这样做了,陷入惊愕中的人们不知所措,跟着他们的首领跪拜。
陈志目睹着这场拙劣的表演,既觉得这些人愚昧,同时也充满了迷惑。他看向赵弄潮,少年收回节杖,水银已经不动了,他镇定地坐回原处,高深莫测地冷淡注视人们。
既然神已经告诉图狄坦尼亚人,要做罗马的盟友,族群内的意见立刻统一了。奇阿克撒当即派出使者,到西庇阿那里去;过些时候,他也会亲自去见西庇阿,签订盟书。
赵弄潮并未等到散会便急着离开,他只是想避开散会后的麻烦,不过仍然有图狄坦尼亚人跟了上来,他们怀着崇敬,如信徒一般。陈志命令士兵赶走他们。赵弄潮匆匆上马,赶回罗马骑兵的宿营地。
“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路上陈志都怀着这个疑问,回到营地后终于问出了口。
对这个同样来自现代社会的伙伴,赵弄潮在技术与科学知识上通常不会对他隐瞒。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他可以解密了。“很简单,关键在这根节杖上。”他将节杖扔给了陈志。
节杖绝对有问题,水银是图狄坦尼亚人提供的,而节杖是赵弄潮带去的。赵弄潮这一路上不让它离身,更不愿其他人触碰它。陈志仔细观察,杖身是木质的,只是顶端包裹了金属,他对这片金属区域特别加以留意,发现尖端处的材质由于放了段时间,又没有抹油保养,金属区域竟起了锈迹,绿色的锈残留在纹路缝隙中,而尖端的锈却是红褐色的。
“这是……”陈志以手指触碰尖端,“这是,铁?”
“没错,是铁。”赵弄潮笑答,“这根节杖有些年代了,属于一个老祭司。我在上面做了点手脚,在前端包了层铁皮。铁与水银相遇,两种物质的电子会发生流动,水银因为是液态,所以会以颤动的方式表现出这种化学运动,就这么简单。”
陈志笑了笑。“那么你哪来的铁?”他问。这个时代铁是很少见的东西,甚至见不到。据他所见,金、银、铜到是很广泛。
赵弄潮发出讥笑,“我说你越来越像古代人了,你还不承认!忘了我们从哪儿来的了?怎么也有随身带来一、两件含铁的东西吧?比如说钥匙,有些钥匙就是铁做的。找个工匠把它砸了,贴在节杖上,不就完成了?”
陈志默默吞了气,赵弄潮说得也对。他想了自己从现代带来的随身物,那些东西早不知去哪儿了。如果要他证明自己是现代人,除了脑子里少得可怜的现代知识,再也拿不出证据了。假如自己失了忆,那可更是一干二净。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赵弄潮托住下巴思考,“塔尔奎尼珀的铁从哪儿来的呢?伊比利亚人的冶炼技术低得与原始社会没区别,不可能炼出铁。”
“你自己问她不就知道了。”陈志说。
其实这位颇有威望的女祭司令西庇阿很上心,他们来图狄坦尼亚的目的,一是为了拉拢图狄坦尼亚人,二是为了找到这位女祭司。陈志已经派人去四处搜寻了,可这个女祭司有先见之明,早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
帐篷外传来马的鸣叫,一位队长报告说,他们找到了塔尔奎尼珀,并把她带来了。陈志喜出望外,西庇阿交待的两件事都已经完成。赵弄潮更是显很急切,吩咐队长立刻把人带来。
不一会儿,士兵扶着个老女人进来了。白发的女祭司看了眼帐篷里的两位年轻人,从容地扯下椅子上的坐垫,扔在地上,她自己则坐上坐垫。“老了,跑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被追上了不是?”她捶了捶大腿,感叹。
陈志礼貌地说:“尊敬的塔尔奎尼珀夫人,我们并无恶意。西庇阿将军仰慕您已久,想请您到新迦太基作客。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请放心。”
女祭司爱理不理地“哼”了几声。
赵弄潮叫人拿来了她的行李,他亲自翻找,从包袱里抽出了支金属小棍,露出意外惊喜。陈志也注意到,那支小棍虽然锈迹斑斑,但有些地方仍闪着亮光,可以想象它最初的模样。打磨非常细致,这种工艺在本地不多见。
“能告诉我,这是从哪儿来的吗?尊敬的夫人。”赵弄潮捧着小棍问。
女祭司望着他不说话,被皱纹挤成三角形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