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神色淡淡的合上册子,这才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人。
这么一眼,他不由稍稍挑眉。
不亏是表姐妹,林茹的眉眼长的还真有些许像那小丫头,不过还是差了些。
他嘴边缓缓扯出一抹笑:“你想嫁进路家,嫁给我?”
林茹背脊一僵,瞪大眼睛却不知如何回话,她张了张嘴,羞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一定是楚虞瞎说的,那丫头打小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公子您可别信!”
容庭扬了扬眉:“这两个月,来我路家喝茶的媒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林家下了本钱,不就想让你嫁过来。”
容庭说着,话里透着一股子笑意,这笑意让林茹又羞又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茹也没想到容庭面子里子都不给人留,这种事哪有这么轻易说出口的?
她紧张的咬着下唇,这话,回还是不回?
其实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本朝的风气开放,女儿家像男子提亲的也不在少数…
何况,林茹自认为自己样貌算是上乘的了,江南女子,本就生的水灵,她的模样要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要好看几分。
在汴江这一带,她的姿色也数一数二了。若非如此,母亲与她说路家掌事的时,她也不敢妄想。
她咬了咬牙:“您那日在街边出手替我教训了几个醉鬼,我、我心里是很感激公子的。”
容庭眉间不禁闪过一丝犹豫,半响才想起来林茹说的这事。
不过当时出手教训人的不是他,是路临。
容庭没答话,握着茶盏把玩了半天,林茹紧紧握着拳,眸中带着水气,又微微垂下头去。
太羞人了!
忽然,一道人影冒着正盛的日头跑过来,路临气都没顺过来就匆匆说:“公子,林家那儿、”
他冷不丁住了嘴,想起来这儿还坐着个林家的人。
容庭眸色一暗,颇有些不耐烦:“说。”
路临瞧了一眼,吞吞吐吐道:“林家小公子没了,胡氏正在林宅逼着楚姑娘要个说法呢。”
林茹惊的瞪直了眼,林……林安没了?
那可是林楚虞他们一房唯一的男丁?就…就没了?
“你、你是说,林楚虞害死了林安?”林茹惊呼。
路临怔了一下,下意识蹙了蹙眉:“林姑娘,慎言。”
林茹反应过来局促的咬了咬唇,偷偷睨了眼容庭,见他面上依旧是漫不经心样子,想来他也不是很在乎,便稍稍放下心来。
容庭手中握着的那只琉璃杯转了一圈,路临也实在瞧不出他们公子什么意思。
有时候好像又很向着楚姑娘,林老爷丧礼上还叫人送了花圈,可有时候又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路临试探道:“公子?”
“嗯。”
容庭弯了弯嘴角,只要林楚虞没求到他面前,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路临犹豫问道:“公子,咱们不帮帮楚姑娘?”
路临这话说完,林茹屏住呼吸盯着容庭瞧,直到男人那双好看的眸子染上些笑意,不着调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帮她?”
林茹呼的一声,舒出一口气。
其实这容家二公子,对林楚虞也没多上心。
而此时的林宅,楚虞屋内门窗紧闭,瑶竹和邹幼抵在门外,外头一声声撞击声,邹幼都快顶不住了。
她又急又怕,方才胡氏跟疯了似的拿了把刀冲上来,要不是陈叔拦着,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呢!
楚虞端着身子坐在妆台前,就听胡氏在外头又哭又骂,她阖眼听了会儿,随手从状奁中挑出支簪子握在手里,也丝毫不知疼的。
邹幼都急哭了:“姑娘怎么还不急不躁的,胡氏都快将门给撞开了!”
瑶竹拧了拧眉看过去,只能瞧见楚虞的背影和敬重的半张脸。
哪里是不急不躁,方才胡氏拿刀冲上来,就差一毫便能要了姑娘的命,她方才吓的脸都白了!
胡氏也实在累了,直接软在地上,靠着房门有一搭没一搭的拍,还一边哭嚷着:“老爷您走的早,林家如今乱套了您瞧见没有,您唯一的儿子都让林楚虞这个小贱人给害死了,他才三岁啊!”
楚虞唇色苍白,脸上也一点儿血色没有,直到外头动静小了,她方撑着妆台起身:“大夫可瞧过林安了?”
瑶竹眉头打个紧锁:“瞧过了,说是小公子发热,是病死的。”
瑶竹话落,屋内三人顿时都没了言语。
真可笑,林安放在胡氏那屋子养,可他病了却无人问津,直至活活病死,这才惊动了众人。
楚虞眸中带了些凉意:“奶娘和下人,都死了?”
瑶竹不敢应声,林家近日事多,那奶娘也不知跑去哪儿,数日不见人影,胡氏更是,连平日里最宝贝的林安都没照看好。
结果林安一没,她第一个就找上楚虞,非说是林楚虞为夺家产害死了林家唯一的男丁。
无论真假,这话传出去,林家大姑娘的名声也就糟践了。
外头胡氏的哭声蓦然一停,随后传来的是林悦儿的喊声,原是胡氏生生哭晕了过去。
几个妈妈叫人将胡氏抬回房里,院子里这才静下来。
管家似是怕楚虞吓着,轻扣了两下门:“姑娘,京城来信了。”
瑶竹倒抽一口气,忙把门开了。她倒是比谁都着急,这信儿定是老太太送来的。
瑶竹匆匆瞥了一眼忙交到楚虞手中,高兴道:“姑娘,老太太说林老爷的丧事办完就让您早些回去,其他事儿不急。”
楚虞心中划过一丝暖意,眼眶不由红了红。
老太太原本让她来,就是来尽尽最后的孝道,虽然林许待她和她娘不好,但也不能为此让她背上不孝女的骂名。
至于林家的家产,说到底老太太是看不上的,当初也不过是给林许一个下马威。
楚虞跟在老太太身边三年,也学着管了两三个庄子,林家这些家底,她自然也不放在眼里。
可就算是她不要,也绝不留给胡氏!
她定了定神道:“去把胡氏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全都押下,明儿个问话。”
瑶竹知道劝不了她,便也没再说别的,只看着楚虞颈间的一道血痕有些心惊,使了个眼色让邹幼去拿膏药。
胡氏院儿里,林悦儿一边抽噎一边给胡氏喂药,方才她娘那副要拿刀砍死林楚虞的模样,当真是吓着林悦儿了,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
胡氏听她哭就心烦,一抬手打翻了药汁,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林茹那丫头如今都能攀上路家,你就不能去和林茹亲近亲近,帮着你娘对付林楚虞那个小贱人?她害死你亲弟弟啊!”
林悦儿害怕的拉住胡氏的衣角:“娘,弟弟,弟弟是病死的,是下人没照看好他啊……”
胡氏一怔,抬手就给了林悦儿一巴掌:“你被那小贱人的话给糊弄了!”
林悦儿懵了,再不敢说一句话。
都说家丑不外扬,这道理谁都知道,因为府里实在太过压抑,就连林宅的下人都不敢将这事儿拿到外头说。
可不出一日,林家大姑娘为夺家产,谋杀亲弟这事儿便传的大街小巷都知道。
王氏将这事儿当戏本子说,添油加醋,这没见过林家大姑娘的人还都以为这姑娘长了张恶女的脸呢。
邹幼盯着正门上的泼墨,眼睛都气红了。
“陈叔!这写的什么啊,还不快让人擦了呀!”
邹幼一回头就看到楚虞定定的立在身后,显然是瞧见了上头的字,邹幼气道:“姑娘,您是不知道王氏那嘴碎的,当街谈论姑娘,还说姑娘不孝,什么坏话都让她说去了!”
楚虞直直越过,神色淡淡的实在瞧不出是悲是喜。
王氏一家就住石河巷,拐个弯儿就到,楚虞没走正门,反而从侧门走了进去,看门小厮欲要拦她,可一看这不是那家的大姑娘么,便没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