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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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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贯偏心眼,向着我哥哥吗?”我还没忘了不失时机地找母亲

算帐。

“你是女孩子,记着,一个人在外,不管他是你的同学,还是老师或者

领导,只要是男的,不管年纪大小,绝不能单独在一个屋子里,要是他已经

推门进来了,你一定得把门开着,或者坐在门口。”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即将

走向社会的女儿的嘱咐。这一嘱咐,涵盖了母亲对女儿最本质的厚爱和对社

会最彻底的担心。我记着了,日后也真这么做的,大概和我交往过的人都说:

“倪萍,你一脸的正经!”或许这正是母亲教育的结果,她用她的苦难给予

我榜样,她用她的尊严给予我力量,我不能跨过母亲做任何一件对不起她和

让她伤心失望的事情,我是她的女儿。

离去济南还有一个星期了,我突然自己决定要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把

原来的跟爸爸姓的刘萍改成跟妈妈姓的倪萍,那时候改名字真容易,我拿着

户口本就去街道派出所办了。由刘萍改成倪萍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对母亲

养育的报答,我单纯地认为,换了姓就可以抚慰母亲那颗苦苦的心了。而且

我要让“倪萍”告诉母亲,我是她的孩子,永远没有离开她。一生中这么重

大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做了,这是我的性格,我日后也为这性格付出了相当

的代价。

改了名字是否抚慰了母亲,我不知道,母亲喜怒从不形于色。但这样做

一定深深地伤害了我的父亲。至今过去整整二十年了,我无数次地和父亲相

见,却从不愿提起我为什么改了姓,多少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是一

件熬人、累人又缠人的心事,事实上,当时我的一时冲动,心思全放在妈妈

身上了,我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而父亲也从不提起,我相信他

一定怨恨我,这怨恨源于叹喟我对他的不理解,这怨恨源于他对我深深的爱。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父亲,连走路的毛病都像。身子走出半天了,脚下还没有

启动。尽管我没有得到父亲的抚养,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他不想抚养我,他一

定有他的难处,那是父亲与母亲,与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难处,那个难处

一定有天大,一定是父亲和母亲战胜不了的。我做女儿的,没有权力要求父

母的爱情要服从于他们儿女的需要。父母把我健康地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已

经很感谢了,我有义务去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却没有权力要求他们为我而

去维持那没有感情的婚姻。

去维持那没有感情的婚姻。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很淡,但是自从我叫了倪萍后,父亲在我的生命中就

越来越重了,我给他写信落款都是写小萍,即使寄邮包需要在邮寄人那一栏

写大名,我也都写小萍,打电话也总是特别向父亲说:“爸,我是小萍。”

总想让这一点一滴的弱小的温暖去抚慰爸爸那颗凄凉的心,而掩盖的是我内

心巨大的沉重。

由刘萍改成倪萍,父亲从没有向他的同事提起过,只告诉人家他有两个

孩子,儿子叫刘青,女儿叫刘萍。父亲压根儿也不曾想到日后由于倪萍进入

了中央电视台做了一名主持人,从电视上无可商量地走进了他的生活,这给

他那多年的平静生活翻起了多少苦涩的涟漪,把他送入了一个怎样尴尬的境

地呀。他一面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电视上的风采而自豪,一面为字幕出现的

倪萍而难过,他的灵肉遭受着别人看不见的折磨。谁人父母不向他人夸奖儿

女?更何况他们这个女儿在他眼里是足以值得夸耀的。但是父亲没有勇气向

别人说起电视中的这个倪萍就是他的女儿刘萍。在父亲眼里,这里决不是最

原始的姓氏问题,是女儿的归属大事。

父亲是我最忠实的观众,也许他自我安慰,他也只能这样。他是否意识

到电视成为我们父女感情交流的纽带?他或许体验了电视给予的残酷与温

暖?反正每次打电话,他除了问问我生没生病之外,剩下的全是电视上的事,

哪些节目好,哪些节目不好,哪里的报纸怎么评价我,甚至哪一期我穿了件

什么衣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变了,变得像母亲,这真让我心痛,因为

用妈妈的话说,爸爸是个最没有人情昧的男人,可是长大了的我分明休味出

父亲其实是一个人情味十足的男人。他对孩子的关爱是何等的深厚!1993年

春节晚会直播完我刚回到宿舍,就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我兴致勃勃地大声在

电话里说:“爸,还像小时候那样,给您磕个头,就算拜年了!”我故意用

拳头敲打我眼前的那面墙,“听见没有,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快给我压

岁钱!”爸爸那边半天没说话,许久,许久,才听到了爸爸苍老的声音,“早

点睡吧。。”

我悲伤着,我这个女儿究竟给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带来了些什么?什么都

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牵挂,无尽的追悔,为这,我倒愿是个

平平淡淡的女儿,平平静静地像许多女儿一样,嫁个丈夫,生个孩子,过年

过节时,领着丈夫,抱着孩子,提着两瓶酒,回家去看望老父亲,和父亲一

同享受天伦之乐。

我十七岁离开家,就意味着母亲、父亲把女儿永远地送走了。

离开青岛的前一天,妈妈没有上班,她带我去中山路的一家表店买了一

块上海牌手表。这块表戴在我那细小的手脖子上是那么不协调。母亲和我商

量,如果我嫌表太大了,她就把她手上戴的那块罗马表送给我,妈妈那块手

表虽然很旧了,样子却很漂亮。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的日子里,商店是绝

不会单独为女人卖什么商品的,男人女人清一色的大圆手表。那块表,我不

怎么喜欢,却又不敢要母亲这块名贵的罗马表,我真担心像我这么丢三落四

的人,哪一天手表让我丢了,怎么向母亲交侍,这是父母结婚时的纪念品,

如今婚姻已经解体了,唯有这块手表是他们那短暂的爱情见证物,是一段可

以看到的历史,我决不能接受。我违心地告诉母亲我喜欢这块上海牌手表,

因为我知道在离家最后一天妈妈才来给我买这块表,她是反复考虑的,而且

最终是下了决心的,手表花掉妈妈一百二十块钱。这块表我一直戴着,直到

后来结婚,丈夫送我了一块小手表,我才摘去了一直压在我手腕上的这块大

表,妈妈给予我的这块手表里浸透的爱实在太沉重了。

量,如果我嫌表太大了,她就把她手上戴的那块罗马表送给我,妈妈那块手

表虽然很旧了,样子却很漂亮。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的日子里,商店是绝

不会单独为女人卖什么商品的,男人女人清一色的大圆手表。那块表,我不

怎么喜欢,却又不敢要母亲这块名贵的罗马表,我真担心像我这么丢三落四

的人,哪一天手表让我丢了,怎么向母亲交侍,这是父母结婚时的纪念品,

如今婚姻已经解体了,唯有这块手表是他们那短暂的爱情见证物,是一段可

以看到的历史,我决不能接受。我违心地告诉母亲我喜欢这块上海牌手表,

因为我知道在离家最后一天妈妈才来给我买这块表,她是反复考虑的,而且

最终是下了决心的,手表花掉妈妈一百二十块钱。这块表我一直戴着,直到

后来结婚,丈夫送我了一块小手表,我才摘去了一直压在我手腕上的这块大

表,妈妈给予我的这块手表里浸透的爱实在太沉重了。

那一天是

11月

6日,初冬的日子,我记住了我的第一次离别。

十七岁的我还不知道离别的记忆比铁轨长,只觉得离别就像远方伸来的

双手,要把我接向未来,接到无穷的风景地带,我在月台上悠然神往,很单

纯的渴望着未来,甚至都没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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