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晋宁八年。
五岁的男孩赤着脚跪在中庭,身边的树下,是一只比他个子还高的小马驹。
继王妃白幼姝揽着自己才四岁的孩子,她穿着雍容,容貌清丽,目光中却折射着仇恨的光芒:“小小年纪就居心恶毒,你是要谋害我儿吗!”
男孩抿着嘴唇,目光清澈地仰头去看这个漂亮的女人,大声说:“我没有害他!”
他的目光倔强而骄傲,高高的仰着头,与王爷略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让白幼姝不满。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把幼子抱住,从软软的幼童身上汲取几分暖意。
白幼姝是继王妃,先王妃白梦薇是她的嫡姐,孕育的嫡长子姜玄夜被人下毒,虽保住了性命,毒素却被逼入双腿,从此不良于行。
世间没有残疾的世子,姜玄夜毫无威胁,白幼姝乐得做一个体恤的嫡母。
然而,她最近才隐隐知道,王爷曾对一个女子如珠似玉的疼宠过,甚至曾想过立她为王妃的念头,只是那名女子犯下大错,王爷厌弃了她,这府中旧人才会讳莫如深。
然而,那女人与姜北望曾孕育一个孩子,年岁比自己的淮儿还要大上一岁。因生母不被王爷所喜,连带着私生子也没有记上玉碟。
王府之中的幼童本就有数,况且姜念明是独一份,能够去姜玄夜的东乔院读书习字。
到头来,竟只有自己一个被蒙在鼓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幼姝心中的恨意无人可知,身边四岁的孩子却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扒开母亲抱着自己的手,跑出去就要摁男孩的头。
对着五岁的姜念明一顿拳打脚踢,幼童的声音尖利到刺耳:“就是你,就是你!死奴才,让你摔我,我打死你!”
姜念明伸手抱在自己头上,心中实在厌烦这个极讨厌的小少爷,仗着自己年岁稍大,恃力抓住他的手腕。
手腕被捏疼了,姜淮顿时哭了起来。
白幼姝心疼坏了,就要上前,就听到一个镇定的声音:“我没有摔他。小少爷他要骑马,要我当马镫。我怕他摔了,不肯,他就推我,这才摔倒了。”
中庭无人,姜淮是避开奶娘偷偷跑出来的,他听说他爹给他准备了一匹小马驹,就闹着要骑大马,这才自己跑来了中庭。
白幼姝蹙眉:“你是王府的婢女之子,日后就是淮儿的奴才,淮儿有危险,你要劝阻他,这是对的。但他是主你是仆,他推你,你怎么能让他摔倒!”
“狗奴才!狗奴才!”姜淮要打他的拳头受制,就开始伸腿踢他。
然而他个头矮,没能平衡好,一不小心,竟是当着王妃的面又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顿时坐在地上懵圈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姜念明虽然跪着,瞧着却比王府的小少爷有静气多了,他坚定地告诉姜淮:“我不是狗奴才,我是王爷的儿子。娘说,爹只是生气了,等气消了,就会认我。你是我的弟弟,不该打我。”
北辰王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内庭,身边围绕着几个随身带刀的侍卫。
在男孩们的眼中,威风凛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北望听到了姜念明的话,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姜念明和嚎啕大哭的幼子,王妃白幼姝略有些尴尬无措地站在一边,而身边过命的兄弟们都在用余光看向他。
王妃白幼姝惴惴不安地把前因后果都描述了一遍。
姜北望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停留在跪着的孩子上,才五岁,已经能明辨是非,条理分明,还能那么骄傲地告诉别人,他是北辰王爷的儿子。
恍惚了一瞬。
他冷声道:“本王只有玄夜和淮儿两个儿子。幼姝,你是王妃,这种小儿打闹之事,你处置了罢。”
姜念明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父亲”恍若无事地带着下属离开,而姜淮兴奋地在一边喊着骑大马,白幼姝柔声劝慰不住,姜淮退而求其次就要姜念明趴下当他的大马。
后来如何了事的,姜念明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王妃怜悯的眼神,娘亲柔弱的眼泪,滚烫到了心里。
时隔十二年,姜念明再想起当日情形,依旧会觉得冷。
他自嘲一笑。
那个男人,十二年后,依旧一样的冷酷绝情。
可他,已经不是当年心性纯粹、一心想要得到父亲承认的稚子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渊,京都,北辰王府。
从姜林的话说出口开始,小院中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姜念明倔强地站在原地,无数双眼睛在明在暗,都在观察评估姜念明的情绪,评判他是否是被人控制的奸细或者间谍。
然而,姜念明的胸膛连续起伏了几次,他生生忍了下来,只是略带嘲讽的说:“北辰王爷仁慈。”
姜林一噎,垂着手提醒他:“君为臣纲。”
再如何想骂,都得忍着。
姜念明眼眶依旧红红的,最终忍耐了下去。
姜林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叹息:小公子被如此羞辱,依旧能够忍耐下来,若非心性软弱,那就是有所图谋。
这一场试探下来,结果似乎不尽人意啊。
只是他毕竟是王爷的血脉,先把人留下,看看他要做什么吧。
姜林这么想着,肃容道:“王爷慈悲,才把你收入府中,以后安分做事,不要逾越。北辰王府不养闲人,既然身上有几分武艺,姜风,你以后带着他,每日和侍卫一起训练。”
姜念明的身体看上去太弱了,要多锻炼才行。
况且姜风带着的训练,都是军中新人的程度,短时间内不会有接近王府主人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排了姜念明后,姜林这才匆匆去禀报给姜北望,把姜念明身上的疑点一一阐述清楚。
姜林提议:“是否要把他调离?打发去乡下的庄子里,有人看着,当个富家翁也不错。”
姜北望负手而立,看向窗外梅枝,冷肃地说:“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看清他背后是什么人。”
这就是同意姜林的主意了,但是他更大胆一些:“过一阵子,调来给本王当亲卫。”
“咳咳咳。”
寒风起,身形健硕的男人眉目冷峻,但是咳嗽的时候却在帕子上留下了血丝。
姜林慌忙扶住他,并不赞同,眉宇间多出了几分忧色:“王爷,您前一阵子在猎场上被刺杀受到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能再放他近身了。”
姜北望不惧:“按本王说的做。”
姜林拗不过他,只能低头应是。
……
另一边,姜念明的包袱都已经被烧光了,就连身上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是王府准备的,只有一块母亲的崭新牌位陪着他。
姜念明以为按照北辰王府的绝情,自己娘亲的小院早就已经没了,自己也会被带到王府外围的侍卫营居住。
但也许是姜北望尚且顾念兰心的旧情,也或者是姜林尚且有不忍之念,姜念明被带去了兰心的旧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萧索索,破败不堪,小院独立在整个王府的内院,偏僻凄凉,与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的王府格格不入。
但还被完整的保留着,这些年也没有任何人住进去过。
玉屏把姜念明送进小院,宝扇环视这遍地生出的杂草,略有些不敢置信:“王府之中怎么还有这么凄凉颓败的地方?”
又被玉屏瞪了一眼,小丫头才慌忙捂住了嘴。
玉屏道:“姜管家吩咐奴婢把公子带到这里。若是公子嫌弃这里荒败,也可以去侍卫营居住。”
“不必。”姜念明眼眶微红,“我就住在这里。”
玉屏了然点头:“公子选择住在这里,平日的生活就要自理了。侍卫营的训练不可荒废,需要什么都要用月例银子去账房添置,没有通行的令牌,不可轻易出府。姜管家吩咐了,您可以预支一个月的月例。”
玉屏款款朝着姜念明行了一个万福礼,宝扇忙跟着照做,玉屏这才温婉地牵起宝扇的小手,退出了小院。
近乡情怯,直到这时,姜念明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回忆萦绕在脑中,而斯人已逝。
他双膝跪下,朝着这片曾养育他的小院重重磕头。
“娘,我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院落杂草丛生,虫豸成群。
姜念明先把母亲的牌位摆好,先找出了个从前腌咸菜用的浅口坛子,洗干净之后晾在院子里晒干。
他所行之处,虫子都远远避开。姜念明没搭理这些小生物,他忙着打扫小院。
好在他养尊处优多年,可小时候也吃过苦,简单的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小院里的井水舀了许久才清澈,打理过后的小院依旧灰扑扑的,可是看上去多少也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姜念明撕扯袖子蒙上脸巾,包住头发,可忙忙碌碌过后,还是弄脏了。
见天色渐渐变黑,姜念明捡起咸菜坛子,塞了一把干草,才把坛子放到屋檐下。
不知何时,姜念明的指尖多了一小块伤口,可能是收拾豁口的碗时不小心划破,或者是拔地上的干草时勒伤,无论如何,这伤口小到就连奉命盯着他的暗卫都没有放到心上。
然而,没有人察觉到,咸菜坛子的干草上,不知何时淋上了两滴鲜红的血液,人类无法察觉的香气却在黑暗之中引来无数虫豸,整个小院荒废多年,早已成为虫子的巢穴,此刻倾巢出动,乌泱泱的朝着那两滴血液的位置而去,然后,第一只舔舐到干涸血液的虫子暴毙,化作一滩血水,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都化作一滩血水。
直到血水半满才不再有更多的血水生出,这时小院里已经没有虫子了。
后半夜,有体型比虫子较大的蛇和蜈蚣爬进坛子里,血水上咕嘟咕嘟的冒出几个泡泡,血色渐渐消退。
这一切都发生在夜色之中,无人知晓。
窗户对着小院的房间里,姜念明的床就在窗户下,直到听到两声平平无奇的轻微落水声,他才翻了个身,面带恬淡笑容入梦,心道:看来这次养出来的是毒蛊。
第二日寅时末,天色清冷,太阳还未高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念明起床先用冷水擦了一把脸,平时这个时候要早起,盯着小小少主读书练武。
小小少主贪玩爱睡,平时虽然好说话,可起床气是真的不轻,只有姜念明这个名义上的嫂子长嫂如母,小小少主连脾气都没法子发。
时间久了,姜念明自己习惯了晚睡早起。
他的功法长生诀吐息天地清气,日精月华都大有益处。
姜念明在小院之中辨了辨方向,才朝着东面走去。
他离开北辰王府多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大体的布置还是记得的。他隐约记得前面高处有一个亭子,下面假山林立,中间有一片空置的演武场。
姜念明的目标就是亭子。
然而,顺着青砖路往假山里走,还未靠近,就先听到了长枪划破空气的凌厉风声。
姜念明挑了挑眉,这个时间就开始晨练?
而且,听上去武道修为不低。
姜念明本人虽武功平平,可小小少主是武道上的天纵奇才,姜念明陪着晨练多年,这点儿耳力和眼力还是有的。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这里是北辰王府,若是侍卫应当住在侍卫营,那里有单独的演武场,不必进入北辰王府的内院。若是奴仆,这武艺竟还要去当奴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得近了,才察觉出这枪意决绝,纵横捭阖,出枪如龙。
是沙场的枪法。
姜念明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心中预计那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将,留在王府当家将。
那人的枪术已出神入化,有已经舞到了最后,分明已经察觉到姜念明的靠近,依旧坚持舞完,丝毫不担心被人看到了学去。
直到收枪调匀了气息,姜念明远远站着,只觉得一道枪意已经锁定了自己。
姜念明抚掌称赞:“阁下好武艺,只是行动之中似有凝滞,是有伤在身吗?”
那人擦汗的动作一滞,冷冷看向他的方向,喝道:“孽子,滚过来!”
姜念明这才发现,原来用枪之人正是北辰王爷姜北望。
姜念明早该想到是他,姜北望一杆银枪在沙场上战无不利,是太渊百战百胜的战神,往前数上百年,都是难得的军神,寅时在自家的演武场练枪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可姜念明总觉得他的父亲与太渊的战神是完全割裂开的,为夫为父,处处都是败笔,因此宁可相信舞枪的人并非姜北望。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演武场边,无声地双膝落地,深深俯首拜了拜。
“姜念明拜见王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北望刚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此刻正浑身发汗,然而眸光惊异。
他弓马娴熟,少年从军,便开始建立不世之功,对自己的要求当然是极为严苛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幼子姜淮每天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虽同样是少年英才,毕竟是混迹在锦绣堆里的少爷。
却没想到,这刚回家的姜念明竟也能寅时末就起身。
但也不能排除是特意来偶遇自己的。
姜北望沉声问:“你精通医术,还有多少本王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交代?”
姜念明心道:那你不知道的就多了去了。
他跪在地上,眼前只有一线露水湿重的鹅卵石地面,姜北望没叫他起来,就是让他继续跪着的意思,才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就开始生疼,他隐隐有些不耐烦这些琐碎的折磨,又要耐着性子回答问题,因此磨了磨牙:“我在魔教本就与些药师医者相熟,不仅会医术,武功也会几分。”
“你已不再是魔教中人,若再让本王发现你与那些不三不四的魔教妖人有所来往,本王扒了你的皮。”一想到近日同僚背后议论纷纷,姜北望冷声训示,看姜念明的目光隐隐不善。
更何况,姜念明还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姜北望的心情更是跌落到了谷底,语速又快又不耐:“姜林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以为你回来了是来当少爷的,本王不认你,你就是什么都不是,安安分分当你的侍卫,本王眼不见心不烦,若非要与玄夜和淮儿作比较,本王教你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虽知道这少年有几分韧性,所以才能在府外长跪数日,虽狼狈到要去春花楼混口饭吃,可是到底能把自己打理的很好,就怕是心性扭曲,如蝮蛇一般隐忍,实则是要择一时机谋害王府的险恶之辈。
他们之间有着太长时间的空缺,姜北望无法通过短短几面判断姜念明到底是哪种人,只是魔教险恶,不得不防,在确定心性究竟如何之前,姜北望不打算让姜念明和姜玄夜、姜淮接触。
姜北望思绪飞快,姜念明不得而知,可他知道姜北望对自己的猜忌,而他需要扮演是一个仰慕父亲却又怨恨父亲没有及时救下自己的可怜儿子,因此,有些怨愤的声音从北辰王爷的脚下传来:“王爷说了三句话,两句话都要杀了我,我哪里敢有小心思?”
姜北望一愣,才发觉自己对姜念明太过苛刻。
可是他不打算改。
正打算放过姜念明,转身就要走,就又听姜念明自嘲道:“不教而诛为虐。我娘是府里的奴婢,我没名没分,可见爹是个混账,许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杂种,自然不会有人要了。”
这般粗鄙又赌气的话让他的老子深深蹙眉,觉得这魔教地牢出来的小东西浑身都长满了反骨,是要趁着年纪还小,赶紧纠正过来的,因此,姜北望道:“混账,谁教你不知君臣父子的?”
姜念明挑眼,满眼挑衅:“自然是没有人教,我自己学来的。”
“好一个不教而诛是为虐,你年纪轻轻就脑后生反骨。本王不教一教你,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北望掂量着自己手中长枪,太沉太重,打量着姜念明的小身板,怕是抽几下就要背过气了。
他不徐不疾地擦了擦长枪,放到武器架上,又取了一柄软鞭,这才看向被自己晾了许久的姜念明。
这小子虽嘴上不肯吃亏,被人欺负了是定要骂回去的,然而命他跪下受惩戒的时候又不会想着逃跑避刑。
姜北望想起昨日在王府门外,自己用鞭子抽他时,也未曾有过闪躲。
可见规矩还是不错的。
谁知姜念明抬起一双漂亮的杏眼觑他:“王爷真是奇怪,若是念明说了谎,王爷罚我欺主,念明端王爷家的碗吃饭,自然认罚。可念明字字都是真心,骂的也是我那个不知所踪的爹,王爷心心念念惦记着替我老子教我做什么?王爷总之是看不上念明的,何苦提着鞭子假装自己很生气?”
姜北望被姜念明一顿阴阳怪气,便觉得这小子是没挨够揍,也是活该要被抽烂屁股的。
他冷笑着拎起鞭子:“这一顿是替兰心教你的。”
见姜念明又要张嘴说出气人的话,姜北望森然道:“我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信不信我一声令下,照着三餐让你一天挨三顿鞭子?”
姜念明顿时不说话了。
他的皮相是极为乖巧的,少年的身子骨单薄,看上去温和秀雅,若是不细究,着实看不出他一身尖刺反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乖乖巧巧的低头跪着,只露出个发旋给他看,生生让姜北望心中似有所动。
这是个没有长在他的身边的孩子,那一手腕的伤痕,也许在外吃了许多苦。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心中异样,笑了笑说:“王府家规森严,若要装乖讨巧,那就一直装下去,不要露出马脚。”
这是姜北望的真心话,他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他做不出手刃稚子的狠绝之事,所以容忍了姜念明在王府如杂草一样活着,可是,稚子是会长大的。
若是姜念明安分守己,姜北望怜他昔年稚子无辜,再容一容他又如何?可若是如他母亲一般,心中想的是借感情腐蚀他的心智,那么,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上两次,更何况,姜北望到现在都没能从前一个坑里完全爬出来。
姜念明许是把姜北望的告诫听进了心里,乖乖巧巧地仰头:“好的,念明记下了。王爷,要念明奉着鞭子请罚吗?”
这态度的转化也太大了,姜北望眸光略带诧异地低头去看他。
这才发现姜念明的双手撑在地上,而长跪的姿势中的重心渐渐向后偏移,膝弯的位置隐隐在发颤,脸上生出细密的冷汗。
他顿了顿,靴子在地上摩挲了两下。
姜念明跪着的地方是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而不是路边更柔软的草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王府外长跪了几日,姜念明他跪不住了。
难怪这么乖巧。
姜北望干脆的把鞭子扔给他:“请罚吧。”
他没有细碎的折磨姜念明的打算,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他还当什么不世战神,直接去当后院怨夫好了。
只是姜念明前倨后恭的变脸,让姜北望隐隐有些不悦。
男儿立于世,怎么能连坚持都没有?像个变色龙一样,岂不是笑话?
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他冷眼看着姜念明犹豫了一下,宽衣,将外衫和里衣都褪到腰间,有撩着长发到身前,将上半身完全袒露。
这才捧着软鞭,低头道:“请王爷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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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北望微微皱眉,看向姜念明背上已经陈旧的疤痕,皮肤皲裂后增生的组织颜色虽浅淡,与肤色无异,却坏了一身皮肉,又有昨日姜北望随意抽打的红肿伤痕,远远称不上无瑕。
姜念明请罚的声音十分平静,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收养他的池族也早早提出过要帮他祛除疤痕,是姜念明自己拒绝了。
他要记得池族的恩情,他要记住千辛万苦得来的教训,但他心中也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些伤痕都会在他与少主的大婚前抹去,然后,姜念明就会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若非天火突然降世,池族城破,姜念明应该已经成婚好几年了。
姜北望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当成童养媳养大,他从姜林口中听说了姜念明身上的伤疤,可看到的时候,依旧会心惊一瞬。
姜北望自己身上就有各种伤疤,那些是他征战沙场多年,为国为民留下的荣耀,而姜念明的伤口看上去十分狰狞,却杂乱无章,看上去就显示随随便便用鞭子抽的。
姜北望最终说:“念在你是初犯,轻罚,十鞭。”
姜念明原以为他要狠狠拿自己出气呢,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先就被鞭子破空虚甩的声音吓得闭了眼睛。
顿时咬紧了嘴唇。
“啪——”
姜北望为人干脆,又说一不二,虚甩一下就是提醒,接踵而至的的第二下就是实打实地抽在姜念明的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
姜念明只觉得背后一股很大的力量令他几乎摔在地上,他双手撑着地,手臂不住地发颤,背后先是鞭子挟风而至的凉意,然后才是灼热滚烫的疼。
姜北望下手没有放水,姜念明只觉得气血翻涌,胸口一阵阵发闷,眼前断片儿似的一黑。
下一道十足狠毒的鞭子已经来了。
姜念明顿时头皮发麻,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字:“爹!”
他这身子骨被池族养得十分娇贵,从前孩童时期无人来怜他,他再如何困难也都忍得下去,可人一旦又人疼爱了,便吃不了苦了。
在门外长跪几天,进门挨一顿鞭子,他都忍了下来,可那些相较于如今这狠毒的惩戒,又好似没有那么厉害了。
实则是姜北望昨日刻意收敛了力道。
昨日在门外初见,姜念明柔弱可怜如地里的小白菜,姜北望估不出他的体质如何,实在不敢当街打死了他。
可后来测出来他有内力护体,那才跪了几日就奄奄一息,况且这小子能屈能伸,想来就是演的了。
姜北望戎马倥偬,素来不喜欢男儿做女子弱柳扶风之态。
所以,这一次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的不多,但下手重啊。
才一鞭,就绞进了肉里,带出一串的血珠。
听到姜念明失声惨叫的那一句爹,姜北望当即眼皮子一跳。
下手更加没了轻重,比方才还要凌厉的鞭子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本王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姜北望看着姜念明扑倒在地的身形,有点后悔自己失手,但不多。
他神态冷漠,并无玩笑之态。
姜念明也不是真的想认他做爹,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作祟,脑子空白了一瞬罢了,如今听到姜北望的绝情之语,不想输人输阵,压抑着因为痛苦而凌乱的呼吸:“请王爷不要对号入座,念明没有在喊您。”
“念明失礼了……王爷请继续,咳咳——”姜念明呛咳了一口血,但语调却维持着云淡风轻。
姜北望挑眉,看着姜念明撑着单薄的肩膀,硬生生又跪了起来,这才在心中隐隐生出一两分的赞赏。
此后每一鞭落在姜念明的背脊上,他都和哑巴了似的,硬生生的捱着。
直到收鞭的时候,他黑发已然汗湿,冷汗淋漓,背后血迹蜿蜒,自顾自地穿上了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北望正要最后训诫几句,姜念明已经先抬起眸子,斟酌着说:“王爷可否把鞭子给我?”
这问题稀奇,姜北望面露诧异之色。
“姜念明,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让你有胆子向我讨要东西?”
“今日便跪在这里反省,想明白了再起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姜北望寻思着这怎么也要跪上半个时辰。
谁知,姜念明当着他的面就拖着两条颤抖的腿站了起来,神色十分恭敬:“王爷,念明明白自己的身份……王府中奴婢之子,侍卫预备役,十分清楚明白……我的意思是,我的血有毒,王爷一生光明磊落,不会想要误伤他人吧?”
姜念明善毒善蛊,有长生诀压着,普通的血液毒性微弱,只有精血才是人间至毒。
即使不说,姜念明那点儿血其实也毒不死人,但是,现在不说明白,出了事姜北望又要怀疑他了。
现在直接坦白,说不定还能打消点北辰王府对他的怀疑。
毕竟,哪有受制于人的间谍开局就自跳中毒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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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王姜北望十分的玩不起,丢了面子之后,就把火气发泄在可怜又无辜的他身上。
又被罚跪了半个时辰。
许是知道姜念明并没有皮相那么乖巧,姜北望还派了亲兵来盯梢。
姜念明哆哆嗦嗦、摇摇晃晃地跪着,估计了时间差不多就要站起来,又被亲兵给活生生摁了回去,已经肿了许多的膝盖砸在石路上,眼前一黑,尖锐的疼痛直击天灵盖。
“啊——!!!”
亲兵面不改色:“时间还没到,老实点。”
姜念明磨了磨牙,仰起已经疼得眼泪模糊的眼睛去瞪他。
他觉得是瞪,但是啪塔啪塔掉眼泪的眼睛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姜念明皮相极佳,亲兵摸了摸鼻子,听见姜念明肚子里咕咕的声音,又沉吟了一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肉饼。
没全给姜念明,自己扯下来一半,咬在嘴里,然后才把油纸包着的另一半塞给姜念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
姜念明瞅了瞅他面无表情的侧脸,接过了油纸:“王爷看我不顺眼,你给我吃的,不怕王爷怪罪你?”
亲兵啃啃啃,啃啃啃,就是不说话,姜念明若不是听过他说话,就要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直到这小子吃完了半个饼,意犹未尽地瞅了姜念明手上没动的那一半,才说:“王爷怪罪我什么?他只让我看着你罚跪,没说不许吃东西。你吃不吃,不吃就还给我,给你那一半肉多。”
心里一二三条睚眦必报的毒计烟消云散,姜念明二话不说,低头啃啃啃,吃掉了这半个饼。
“喂,你怎么称呼?我不能总叫你喂吧?”他的仪态比亲兵好看多了,即使是吃东西的姿势都要文雅许多,全程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吃到了肥肉明明很想吐,也会坚持吃下去。
亲兵这才说:“越琛。”
一听这个名字,姜念明肃然起敬,绝非普通人的姓名!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查过的密报。
“越姓,你是平南将军的儿子?”这个年纪就能住进北辰王府的亲兵,肯定得是姜北望的心腹。
姜北望军功不斐,接连主持灭南疆,平戎方两大战役,大大小小征战无数,称得上定国柱梁,在军中威望比皇帝还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南将军就是姜北望手中一员大将,可惜折在了戎方之战中,姜北望也是在平息戎方部作乱之后,回到京都交出军权,安心修养。
在外传闻中,姜北望与兄长姜南谨君臣想得,彼此扶持。
传闻先帝在世时,朝臣之中就有臣子奏请废了身体孱弱、御医诊断难以活过而立的当今圣上,而立当时已经立下战功的姜北望为太子。
姜北望待南边局势稍定之后,亲自折返帝都,先上奏请封军功,当庭表明自己只想为国征战,并无安邦定国的政治才能。
此后,姜北望居住在先帝赐下的宅院之中,有臣子求见,来者不拒,设宴宴请,宴上有敌国刺客奸细,姜北望把在场的臣子们全送进天牢里蹲了一晚上。
自此,再没有人提过易储之事。
外界传闻姜北望与姜帝兄弟情深,毫无猜忌。
只是,就姜北望满朝政敌,仇家遍野的情形来说,若果真兄弟情深。那么这个姜帝要么手段软弱,对朝廷的掌控力度有限,要么嫌隙已深,可以放纵。
但无论是哪个原因,对姜念明的计划都十分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