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愿意嫁给他。尽管他身子不若常人便利,尽管他不爱她,但乐泠然愿意就如同此时这般守在他身边,拥有一段同他共同度过的时光。也许,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墨临渊会渐渐地察觉她的好,心中也会给她腾出一点地方。
她从不奢望墨临渊能够忘了秦筝,或者说正是这样重情的墨临渊才让她着迷。她总是忘不了他在说起秦筝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柔情和宠溺,每当那时她就想,如果这样的温柔是因己而起,那便真是无憾了。偏偏墨临渊连一丝关注也不肯施舍于她,成亲多日,最最亲密的接触也仅此刻而已,还是趁着他不知人事。
至于洞房花烛……乐泠然苦笑着想起了房中同她相伴垂泪到天明的红烛,还有床上形单影只的龙凤被透出来的冰冷。
一如此时他那冰凌般的目光。
“出去。”墨临渊自沉睡中苏醒,双眼尚未清明便瞧见乐泠然正坐在床边出神。
“王爷,你可算醒了,可有哪里难受?”乐泠然强迫自己忽略他语气中的不耐,弯腰想要探他额上的温度。那冰凉的指尖迅速而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腕撇向一旁,她有些尴尬,脸上浮起一片红霞, “王爷,我们已经成亲了,你何必……”
“若非成亲,我绝不会任由你留在府中。”瞧见她眼中满布的血丝,墨临渊有些不忍却强硬地道:“莫不是你真的以为我娶你是对你有情?”
“不,泠然知道你同祖父的约定。”她有些慌张地解释,随后又不甘心,大着胆子道:“可泠然若是收了委屈,祖父也断不会漠视不理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听着她拙劣的要挟墨临渊忍不住冷笑,“就算是你祖父也不敢这般同我说话,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我……”
“出去。”墨临渊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委曲求全的样子,但也放软了语调,“叫叶叔进来。”
他这细微的变化全数落在乐泠然心里,并因此而窃喜。
看着叶昭青收回搭在他腕上的二指,墨临渊小声问道:“可是余毒未散?”
“是。”叶昭青替他将手臂放回锦被下面,想了想道:“但多半还是心气郁结所致。”
“知道了。”
“王爷又何必这样伤了秦筝又苦了自己?”叶昭青想着先前看到的秦筝,也忍不住心疼地替她说话:“虽说皇上步步紧逼,但若是你同秦筝联合,加上暗门的力量也未必不能……”
“叶叔!休得胡说!”墨临渊急切地打断叶昭青的话,言辞间有责怪之意,“我从未有此心思,也不许秦筝有这般想法!”
叶昭青没想到墨临渊竟会因此而斥责他,默默地低着头。
“叶叔,他是君家仅存的血脉,是我唯一的亲人。”墨临渊想了想,缓缓地解释道:“况且抛开此事不说,他的确是个好皇帝。我不能拿着永祯百姓来换自己一时的安乐。”
“那你就由着他这般拿捏着秦筝的生死?”
“他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我的底线……”
墨临渊的话被一声尖锐的惊叫打断,叶昭青同他对视一眼便猛地冲了出去,墨临渊也连忙撑着自己无力的身子摇着轮椅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乐泠然正缩在床角,双臂将自己紧紧环抱,顾不上收拾自己被撕碎的衣摆,只惊恐地望着眼前正对着她低声咆哮的阿白。
墨临渊见此情景一愣,不明白阿白为何如此凶猛地对她。虽说平日里阿白并不同旁人亲近,但这府中上下几十个人也从不见它对谁有过这般狰狞,况且乐泠然并非初次见它,从前来府中作客之时也曾逗弄过它,当时也不见阿白这样。
“阿白!”
它听到了墨临渊的声音,却没有退开,只回头望了一眼便仍旧死死地盯着乐泠然,爪子一下下地在地上刨着,看那架势她只要一有动作,它便会冲上去将她撕裂了。
叶昭青看看墨临渊,无奈地摇摇头。面对这个畜生,他可不敢上前。他知道阿白对于墨临渊和秦筝的重要性,自是不敢伤了它,但那畜生却不似他懂得这许多,但凡有人胆敢招惹它,定是锐齿利爪伺候。
墨临渊看着床角上那抖成一团的身影,心里无端地添了烦躁。他摇着轮椅一点点地靠近阿白,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感觉到它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之后又轻轻地挠着它的下巴,不一会儿它就'炫'舒'书'服'网'地眯了眼睛,凑靠着伏在墨临渊脚边。
“阿白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你。”墨临渊望着一旁的阿白,手上仍在顺着它的皮毛,“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去查?”
乐泠然偷偷瞥一眼叶昭青,见他并不看向自己,遂心虚地低下头,将一旁桌后的包袱拎了出来,在桌上摊开了。
“刚刚送来的,我想着王爷未必愿意见到,便打算收起来放着的……”
阿白看着那包袱中的东西,兴奋地跑过去,扒着桌沿直立起来,却又被叶昭青轰到一旁,不满地咕噜咕噜叫着,拉扯着墨临渊的衣袖。
而墨临渊,早在看见那东西的一瞬间便感觉压抑,当他看到那信中的寥寥几字时,胸口似乎是被人用手攥住了,连带着脸色也变得青紫。
“我以后会自己照顾自己。”
她,再也不稀罕他的保护了……
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叶昭青尚来不及替他喂药,墨临渊便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污了桌上那铮亮的战甲。
第十四章
常远看着稍远处正冷着脸练兵的秦筝,不由得再一次地叹息。
墨临渊成亲的消息差不多是和返营的秦筝同时到达的。常远甚至来不及过多地震惊便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秦筝身上,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永远失去了她。而当他自叶曙那里得知秦筝在京中的一切时,心疼万分地红了眼,又无比庆幸她最终选择回到这里。
想到这里,常远又忍不住再一次地埋怨叶曙:“你早知道王爷要成亲,为何不同我说!”
“我不是怕这事儿是骗人的吗?谁知道竟然是真的……”叶曙缩缩脖子,喏喏地解释着,随后又不乐意地反驳:“再说你回去有什么用?你能阻了那女人进门?我医不好她的心至少还医得好她的身呢……”
常远懒得理他,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叶曙说的没错。就算当时回京的是自己,恐怕也不会改变什么,也许结果比现在更差。
现在想想那几日的情形,他都忍不住后怕。那一日秦筝形若枯槁地回了营,钻进帐子倒头就睡,一睡就是两天,吓得他拖着匆匆赶来的叶曙一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直到她张开双眼这才放心。醒来后的秦筝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没事。第二句话是:日子还得过。
于是她真的像是没事一样如常带兵操练,甚至还率军出兵迎战。只是全军上下都知道这秦将军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成日家挂着笑同他们混作一团的那个人。
她不笑,不哭,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一遍遍地巡视营地。
邵锦华曾经私下和常远还有叶曙谈过,三人都认为秦筝这是在毁自己,但同样的,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曙曾经试过在秦筝的饭内下药强迫她睡觉,可是一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