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想起,只见他被冷玉反拧着胳膊,整个人的身子都别扭地呈现着一个诡异的角度。另一人见同伴吃了亏,连忙上前帮手,但是结果也只是多了另一声嚎叫而已。
“干什么呢!”帐篷的门帘被掀开,秦筝皱着眉探出头来查看,披散的长发见了风,舞得格外摇曳。她没想到是冷玉在外面,当下便拉长了脸道:“你想干什么?”
他松了手,两名卫兵顿时抱着膀子跌坐在地上,疼得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冷玉笑着对秦筝道:“我来讨债啊,玉坠子已经补好交给常远了,难不成你想赖我的工钱?”
秦筝仔细想想当初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到过工钱,当时想必是二人都忘记了,而她相信冷玉此时提出这个要求来定是另有所图的。她大概能猜到冷玉的用意,自然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于是配合地道:“那你便只管开价吧。”
“请我喝酒,如何?”
有时候,一壶好酒,一两知己,配上天边的一轮明月,就是一场豪华的宴席。然而此时有好酒,有明月,有冷玉,那么对于秦筝来说便是一场迫不及待想要结束的折磨。
其实说到底,她并算不上是恨他,但是心中却总是还有些疙瘩别扭着,就是没有办法放开心思同从前那般与冷玉相处。她看着冷玉递过来的酒壶,嫌恶地推到一边并不接手。他见状只笑了笑,又举起酒壶咕咚咕咚饮了几口,末了用袖子擦擦嘴道:“真就这么不待见我?”
秦筝不答话,却心虚地转头望向别处。真的是不待见他吗?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带着他来这个镇上唯一的酒肆,品尝让墨临渊赞不绝口的好酒。
冷玉就着房顶的斜度向后靠了身子,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翘起来,好不惬意,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是含着沉痛的凝重。
她抱膝而坐,虽然是看着下方远处街道上的光景,可余光却是将冷玉的动作收了进来。他的腿就这么架在她旁边,一晃一晃扰的她好不心烦,于是手上发了狠,一下子将他双腿推翻,连带着他整个人也跟着侧了过去。
“我知道你因为当年那件事记恨我。”冷玉喝的有些急,打个酒嗝,拍了拍胸口又继续道:“可是你不觉得你这记恨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吗?买他性命的人又不是我,出手伤了他的人也不是我,凭什么我得替别人承担你这怨气?”
“不是你吗?当年君非逸清清楚楚地说那人是冷家老七的手下,你别告诉我你不是冷家老七!”既然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那么秦筝也不再躲避,干脆直接同他将事情理个清楚分明,“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信,你那寒冰丝我可是见识过的,难道会错认了不成?还是你想说这世上用这般少见玩意儿做武器的大有人在?”
“我没那么说!”冷玉被她抢白得有些气恼,伸手在她猛地背后一拽,秦筝顿时失去平衡地躺了下来,不待她起身,冷玉又横臂压在她肩头道:“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秦筝斜眼看着月色下的冷玉,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那个小院里,他长身玉立,在月下笑望着自己的样子。原本想要挣扎着起身的动作也停了,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好,你说。”
“我虽是冷家的人,但同他们并不亲近,冷家是大族,自然也不怎么在意我。从小到大我也只同我那书童亲近些,同吃同住,一同习文练武,连这极为罕见的寒冰丝我也同他一人一条。只是没想到他心高气傲,不甘心只陪在我身边做个每日洒扫读书,闲来练练功夫的童儿,竟然背着我同冷家掌事的人有了来往。虽然他碍于下人的身份,在外仍要打着我的旗号,但实际上心中已有些瞧不上我。”
这些听上去似乎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被冷玉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语气很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秦筝却觉得他心中绝对不会如面上所表现的那般无所谓。不过她不得不赞叹一句,冷玉这个家伙的确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一点是令她佩服万分的。
“他同那些人做了不少事,刺杀隽王爷只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次。”冷玉侧身面对着秦筝,神态悠闲自得,“啧啧啧,可怜啊,最后落得个被人斩杀的下场。”
“你怎么知道……”
“终归是主仆一场,若是连替他收尸也不肯,岂不是太小气?”他像是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笑出声,“其实我主要是舍不得那条寒冰丝而已,呵呵……”
“话是这么说,可这件事终归同你脱不了干系,你虽不是亲自动手,却也是同谋之一……”秦筝将身子向外挪了挪,有破碎的瓦片唰唰掉落下去,在落地时发出脆响。
冷玉也向着她的位置靠了过去,仍是同她保持着一臂可以触到的距离。他看着秦筝略带防御的眼神,自嘲地笑笑,仰面朝上望着绸缎般平整的夜空,郑重地道:“若我早知会与你有恁多牵扯,当时便……”他顿了顿,又道:“只能说造化弄人,不过我深感庆幸,当时动手的不是我。”
秦筝习惯了他玩世不恭的邪性,习惯了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也习惯了他将所有的情绪变化隐藏在一副无谓的样子之下,此时乍见他这般失落颓败,心中竟是有些不舍的。
“哼,若是你动手,说不定还伤不了他呢。”她不屑地看着他,神情中满是瞧不起。
冷玉也不恼,只是撑着坐起身子,靠近秦筝,笑嘻嘻地道:“我想做的事,想要谁的命,没有成不了的,你信吗?”
下一刻,秦筝有些冰凉的手拍上了他的脸,他被这么一拍,身子斜斜地翻滚出去,伏在屋顶上抽搐了几下,半天没起来。
她看也不看他,径自拎过酒壶喝了一口。甜甜的米酒凉飕飕地滑过喉咙,让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喉头泛起酒香充斥着口中,醇厚的口感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品尝。那酒本就被冷玉喝了大半壶,此时秦筝没喝几口就见了底,她遥遥地望向不远处的酒肆,已经熄了灯笼,想是打烊了。酒虫子被勾了起来,却得不到满足的秦筝,怨恨地看着一旁趴着的冷玉。她小心地站起身,踩着斜斜的房顶在冷玉身旁站定,低着头望他而不语。
等了一会儿,见眼前的人还没有动静,秦筝终于耐不住性子将一直以来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装死还上瘾了是吧!”她狠狠一脚踢在冷玉的肩头,看着他骨碌碌自房顶滚落,然后听到“咚”的一声闷响。这让她有些意外,难不成他不胜酒力真的醉了?从这里摔下去虽不致死,但在无防的情况下也是极易受伤的。
心里这般想着,身子也已经有了动作。灵活地一个跟头翻下房去,还未站定就看到了对面那个久违了的欠揍的笑容。
第三十章
冷玉加快了脚步追赶着前方正气呼呼急匆匆走着的秦筝,却又不敢超过她,怕将她惹得更生气。
方才他原是打算在房顶上假装受伤引得秦筝心软的,没想到在那里趴了好一会儿她都没上前查看,直等得他没了兴致。他连日赶路都不曾好生休息,加上大半壶酒下了肚肠,全身热乎乎的舒坦,一时间竟是忍不住泛起了瞌睡,迷迷糊糊。没想到就在这时,秦筝竟然一脚将他踹下了房。其实这高度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既然要装自然就要装到底,于是他愣是没运功,硬生生实落落地摔在了地上。果不其然,秦筝还是担心他的,只是他没想到秦筝会紧跟着下来查看,竟将他诡计得逞的笑容一点不落地尽收眼底。
于是她生气了,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摔到全身作痛,上来就是一阵捶打,拳拳脚脚都朝着他的关节来,力道也是没有一点收敛的,打得他快要痛呼出声了。
“好啦!再打就出人命了啊!”冷玉双手抱头半蹲在地上嚎叫,又怕惊扰了附近的人而刻意想要压低嗓音,所以一时之间声音怪异的很。
秦筝见他那狼狈的样子停了手,又嫌不够地补了一脚将他踹坐在地上,这才喘着粗气道:“我告诉你,没有下次!”
“你指的是哪件事?”冷玉起身拍拍自己的白衫,上面被秦筝踹了好几个灰黑的脚印,拍打半天也去不净,他只得作罢,又装模作样地将领口袖口整了整,好似刚刚狼狈摔跤抱头挨打的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