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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大学生个个都高傲的不行。”有人愤愤的说,这很可能是有过失败的追求经历,
“你是狐狸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吧,”李满朝看大家都以此为然,话题不好再继续下去,便故意说,“依你说该怎样?”
“不是什么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的问题。”那小小子分辩说,“找女朋友还是要找个学历低点的,要不你万一还不如她,那可怎么办。”李满朝暗暗好笑,如果钱钟书老先生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感叹中国的女人没了父亲和哥哥却又有了学历,然而笑的时候他也在哭——为他们哭,这找女人仿佛是开人才交流会。这也许是他们上学多年排名次留下来的后遗症,连自己的女人也要比个高低上下。他揶揄那小子说:“那你应该去找一个傻子结婚,那样你对她有压倒性的优势——说不定还有人会以为你是行善积德呢,岂不一举两得。”
“那也不能太不行了,”那小子居然没听出他的意思,还在说,“得能适应以后的生活,一般的象咱们就找个专科的吧,专业好点的中专也行——现在的社会里象我们这样的还很难养活一家人,得找个也能挣点钱的,如果研究生的话就可以不管这些了,只管漂不漂亮就可以。”简直和半个多世纪以前的那个方鸿渐的爹如出一辙,李满朝不由骂他道:“他妈的那博士是不是就可以包二奶了,院士就可以多取几个老婆——这倒也符合一些人优生优育的观点,你他妈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啥好事都让你想了。”
“其实这倒也不难,”又一小子笑说,“你可以把牌坊上写个‘婊子’嘛。”
“不过你这样倒也挺好,”刚才那小子想起来李小花没有学历,怕李满朝不高兴,有点将功补过的说,“李小花虽然是农村的,但一直生活在城里,生活上不会不适应;她又能挣钱,这年头不停的有人下岗,说不定哪天也会轮到咱们头上,而卖饭的永远也失不了业,这也是一条后路。”这些都是实话,听起来却那么让人难受,仿佛连接在他和李小花之间的不是爱情,而是交易——尽管是为了生存的交易。李满朝气极,却又不好说什么,便骂那小子说:“你到时候找老婆还得要看一下她能不能摔跤,别让他把你压在下面翻不过身来。”
按照惯例,学校每年都给他们一顿免费的年午饭——在中午吃的,不可以叫年夜饭。他们还真感激学校那么大方,大鱼大肉的摆了几十桌子,有人甚至还说了学校几句好话。但吃起饭来他们就不那么客气了,本来一个桌子边上放了十个凳子的,他们班却只有八个人,一小子便把多出来的那两个凳子放到桌子下面。“这样不好吧,”有人异议说,“学校安排好的,这样岂不让有的人没地方坐。”那小子却笑笑说:“管他呢,有人找了再说,大过年的吃饭都想说一些知近的话,有个外人坐这儿多不舒服。”
大家坐定后,校长还要讲一段祝酒辞,还没等校长代表许多人向他们及家长致以节日的祝贺,一小子已把十瓶啤酒全拆开了,当校长讲道:“一年来我们的工作……”时他们已把碰到一起的杯子分了开来,一饮而尽。再下来的祝酒辞就像古代人吃饭时叫的唱戏的一样,只能叫作祝兴了。讲完祝酒辞校长带着一大帮领导下去给大家敬酒,他们便高举了杯子往领导的杯子上凑一下,不管碰上了没有都拿回来一饮而尽。李满朝奇怪领导敬酒时只是裂了大嘴,似乎是笑,又仿佛喝酒太多了呲牙咧嘴的样子,并且谁也不说话,仿佛一帮走江湖的哥们喝酒时的“啥也甭说了,喝”的情形。
刚开始喝啤酒喝的太猛,他们一个个都撑得不行,边吃又边算计着那一桌子才能值多少钱,再数数一共有多少桌,算一下学校总共花了多少钱。他们奇怪的发现学校大方的出了格——还安排了许多空着的位子,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藏在自己桌子下面的两个凳子也没有人来找。“肯定是统计的时候有人多报了,”一个小子反应得快,恍然大悟说,“不过这些人也够损的,白白的坑学校,自己又得不着什么。”
“嗨,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另外的一个小子异议说,“非要自己得到好处才行吗,不能说没好处的事就不干嘛。”
领导敬完酒就没有了什么仪式,谁吃完了谁走,根本不象个宴会,仿佛在小摊上吃早餐。也有人用塑料袋子把吃剩的菜带回去的,而那些没有拿袋子的就后悔自己少了心眼,吃了大亏。一个小子大概觉得手里拿点从领导席面前过不好意思,便把袋子揣在怀里,不想那袋子被皮带卡子挂了一下,里面的菜便“哗啦啦”的全倒在了身上……
“哈……”人们开心的大笑伴随着那小子沮丧的笑显示了节日的无比欢快。
晚上一帮人聚在李满朝那里看电视,快十点了李满朝出去上厕所时发现别家的门上都贴了春联,才想起把这事给忘了,回去给那几个人说是他们都笑他也就他能想出那些古色古香的玩意儿来,“那上面的话都是骗人的,”他们说,“有什么用处。”
“我岂不知道那没有用处,”李满朝说,“只是人家做生意的图个吉利,图个气氛而已。”他们说反正现在肯定是没卖的了,要不等明天看谁出去了偷一副拿过来贴上,李满朝不理他们开玩笑,只是暗暗着急。
突然一个小子说宿舍楼上的电视房里有红纸,李满朝马上叫那小子和他一起去拿一些,那小子说他本是开玩笑的,那么冷谁愿意去跑一趟,另一个小子说李满朝为了爱情不怕冷,却又有人说爱情不需要这些古色古香的玩意儿。说来说去没人愿陪他,只好他一个人去,一路上他想着把这些告诉李小花时她会怎样,便忘记了风的冷。
纸拿过去裁好了却有想不起来写什么好,李满朝想了半天说出个“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
“俗。”马上有人反对说,但仿佛做生意的也只有这一幅,再也想不出来别的,也便写上算了,横批又写了个“万象更新”,虽然不大配套,但现在的人也未必就看得出来,也就贴上了。
看完春节联欢晚会,李满朝拿出酒来给他们一个人倒了一杯,说是要干一杯酒,共祝大家来年都有一个好的运气,但有两个小子却硬说是白酒,怎么也不喝,搞得李满朝很是丧气。他们倒是都说饿了,李满朝去拿了几个鸡蛋过来给他们煮了吃,深夜里都不想费事,便把鸡蛋打开在一个碗里搅开了倒在烧开的水里,那鸡蛋在开水里打了个滚儿,竟滚出一朵花得形状来,他又稍微惊喜了一下。
深夜,李满朝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他想着告诉了李小花贴对联的情形时她激动的热吻自己。又在想着今天的那些事情,想着对明年来说是一个好的还是坏的预兆,他们不喝那杯酒,那个开水里的鸡蛋形成的花,那副对联......突然他想起那个“万象更新”好像并不全是个好词,这显然是对现在的全盘否定,而他显然不想这样,最起码小花不能更新,但有的事确实得更新一番了,那就让他该更新的就更新,不该更新的就留着吧。
十六
第二天是春节,李满朝和那几个弟兄一起到公园里玩,早些年农村的过年都是很多人到一个地方,大家一起聊聊天,下下棋或打打扑克,而在城里公园是人们常常聚集的公共场所,所以这也算是想去找回一点过年的感觉了。很显然他们是找不回来这种感觉的,大年初一的公园里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别人,而春节里的公园里当然不好叫凄凉,而应该叫做宁静的美。干旱的冬季使湖消瘦了下去,而湖面上厚厚的冰则略略对此作了一点补偿——相同质量的冰比水的体积大,并把它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几个大小伙子走在湖堤上,不时的捡一块破冰或着石头用力向湖面上扔去,看着“噌噌”的响声过后留下的痕迹去领略着那种莫名的满足感。
他们自己的幽默早已领教得太多,说出来只能带来那些亵渎的笑声和两句“无聊”的非议,刚从春节联欢晚会上看来的东西尚可以引出一串大笑,来给这些在外的人提示一下这本应是快乐的新春。有人提议从冰上走过去作为新年纪念,
“别把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这水里了。”有人反对说,
“去,他妈的大过年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李满朝骂那小子了一句,但他也不敢上去,大着胆子往上走了两步又忙退了回来,“我不能死,”他笑说,“我他妈的不舍得那双新皮鞋。”人们又一起大笑起来。“要不我在前面探路吧,”一个瘦小的小子说,“我不容易把冰压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