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知道为什么袋鼠的英文单词叫kangaroo吗?”苏雯雯好象也真较上了劲,又微笑着问他们。“这个......”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上来了。
“终于难住这些才子们了,”薛霞笑着问张开,“怎么样,不行了吧——雯雯,告诉他们——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是啊,”苏雯雯又张开了嘴巴,腔子拉得长长地说,张开便偷偷地盯着她看,“英国人刚到澳洲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袋鼠,感到很奇怪,便问当地人那是什么,当地人就回答说‘康格汝’,就这样kangaroo就进入了英语词典,后来人们才知道澳洲土著人语言中的‘康格汝’是‘听不懂你说的话’的意思,原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听懂他们说的什么,但kangaroo——袋鼠还是叫开了。”
“果然才女也!”张开先带头拍起巴掌来,“知道的真多,了不起。”
“就你能叫,”薛霞推了张开一把,说,“罚你那个笑话还没讲呢。”
“好吧,那就给你这个小朋友......”张开对薛霞说。
“你才小朋友呢。”
“你打岔我就不讲了——有一次呢,上美术课,一个小朋友——不是薛霞,”张开避着薛霞的巴掌,也不顾大家的笑声继续讲了下去,“他交了一张白纸给老师。老师很生气,问他‘你画的什么?’‘牛吃草。’‘那草呢?’‘被牛吃光了。’‘那牛呢?’‘牛吃完草就走了,还傻呆着干什么。’”
“哈!”众人大笑起来,薛霞好容易才止住笑说:“真有你的,牛吃完草就走了。那咱们也玩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走了,不早了,回去吧。”
回去之后于一飞又郑重其事地说:“刚才李满朝说原始社会是母系氏族,我突然想这是不是由于原始社会太野蛮,人们根本找不到父亲是谁,就象猪啊、狗啊,那些低级动物不都是只跟着母亲长大的吗,只是这些东西刚才不好讲。”
“真有你的,”李满朝说,“说不定还真是那么回事呢。”
熄灯之后,这边就开始给那几个女孩子排队。马龙第一个认为薛霞表现的最多,但似乎沈露看起来最好,张开却认为苏雯雯最有气质,二人一时争执起来。
“哎,睡吧,睡吧。”于一飞从被窝里爬出来,说,“明天还要上课呢,这样背后讨论人家多不好。”
“哎,我说于一飞,是不是没把你自己的偶像排上去不高兴了。”马龙阴阳怪气地说。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聊吗,我是说这样背后讨论人家不好。”
“哟,装得个好人似的,满口的仁义道德,谁知道心里咋想呢。”按他的逻辑仿佛每一个人的口和心都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反面,只有满口男盗女娼的人心眼才是好的。于一飞还待再辩,却听见辅导员在楼道上大喊“休息了”,忙止住声睡了。
这边位次没能排成,倒成了于一飞和他们的辩论会,那边却也为他们争了好久。薛霞一直认为张开最有水平,沈露却不以为然,问她是不是有心理偏向。
“张开有许多地方今天晚上没表现出来就是了。”薛霞一急,说话更快了起来。
“有许多地方我们当然不知道了。”沈露仿佛故意和她抬杠,阴阳怪气地说,“大姐和大哥接触机会多,给我们讲一讲好不好?”
“别,”马燕嘴快,带大家一起起哄道,“这些东西不好乱讲的,咱们大姐呀,说不定是看上大哥了。哪一天,说不定这大姐会变成大嫂的。”
“你!”薛霞扑过去按住马燕,马燕则连连告饶,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新生入校要受好多教育,其形式多是报告会。张开他们系是骨干系,由于历史悠久,传统也就由于累加而特别多,几乎每周六晚上都有报告会,有时候周日还要加一场。新生都不太熟悉情况,不敢不去,加之那不是辅导员请去的有许多头衔的系里或学生工作处的领导讲话,便是极有名望(当然是听别人说的)的老教授自愿给他们做的报告,他们一时也不明就里,甚至还有认真听的。听的多了才发现原来那些报告内容大同小异,老教授大都讲本大学历史辉煌,前景远大,要快速适应大学生活,要努力学习,要树立远大理想等;学生工作处的领导则讲要遵守纪律,不可这样,不可那般;而系里领导当然是讲本系实力如何雄厚,位置如何重要,同时还要他们自我设计。
“自我设计,这个名词挺新鲜的。”张开颇觉好奇,“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是应该设计一下,”于一飞颇有感触地说,“要不大学四年糊里糊涂过完了,什么也干不成。”
“得了吧,”马龙冷笑说,“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哄老实人的,你每次都听的那么认真,还记笔记,简直成了好学生,可不还和我们一样吗?”
“就是,”他们几个纷纷跟着马龙说他,“听报告只不过是应付而已,能去已经很给老师面子了,你还当了真,简直是太可笑了,”年轻人讲话无所顾忌,也不看他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那都是些理论,关键的是实践。”
其实实践重要并不等于理论无用,天真也本应是指人先天的或者真的人性,亦即人的自然性,也应该是最原始的人性,而不单为小孩子所有。想到这里的时候,于一飞深深地懊悔自己没能当即想出这些话来反驳他们,让他们得逞了一回,而三年之后他则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傻得那么深。但他不知道在现代人看来原始人毕竟愚昧,自己则是进化了的,不屑拥有他们所拥有的那些东西,要将其抛弃并加以嘲讽以显示自己的先进性;其原因倒也未必是觉得其不对,也许现代人根本没想过这些问题,甚至认为想其对与不对也是愚昧的,也要为人所耻笑。所以他也还没有认识到这种天性在现代人中间所要遭遇到的悲惨,认为自己还有可能找到市场,便想努力去欺骗性的适应这一切,以期溶入这现代化的繁荣,从而从中掘出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的具体做法是以后每次报告会都带一本小说,甚至借了一本长期的,只有报告会的时候才看。
对于一个新的班级来说,活动是增加其凝聚力的非常有用的方法。张开组织学生搞演唱会,学跳舞,班上的学生玩的不亦乐乎。他又听说这个城市有一座古墓,相传是那位手举千斤闸放出众英雄而被砸死的好汉雄阔海的。于是找了个星期六的早上,他就带着全班的同学去了。
按照别人告诉的路线,倒是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坟丘。天已经是深秋,大平原上到处是枯黄的芦苇,坟丘的周围一条路也没有,好容易走到了跟前,个个都又累又饿,便找了块较干的地方,铺平了芦苇,拿出东西来大吃大喝了一通。吃完之后开始打扑克,有人抱怨起来:“张开你就找这种地方来玩,这什么明堂吗?”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英雄的墓,却没想到是这般模样,不好意思啦,不过来这儿玩一玩也挺好的,又不远,打扑克也大胆了一些,免得在宿舍打,辅导员见了又说。”
“是啊,”张开背后的一小子也附和说,“在这儿大扑克还有女孩子陪着,这在宿舍可捞不着的。”对面的女孩马上接口说:“你可别自做多情啊,我们是来玩的,可不是陪你的。”
“那是陪谁的,告诉我。”
“反正不是你,”那女孩脸红了一下,转而又微笑说,“就不说出来刺激你了。”
“打开窗子,不要拦我,”那小子大叫起来,“不,拿那只烧鸡来,让我自己吃的撑死。”
他们渴了喝瓶啤酒,饿了啃口面包,一直玩到暮色将至。张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边,一轮淡淡的红日将落下地平线,一望无际的枯芦苇在风中哗哗作响。他说了声“回吧”,人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最后他们采了芦苇絮想要插在坟丘的一端。由于年代的久远,那已经分不清前后了,却惊走了一大群觅食的麻雀。李满朝告诉大家这雄阔海是隋唐的第三条汉子,为救众英雄逃出一座城池,他手举千斤闸,终因体力不支,被砸死在下面。他还解释说他并不是举不动千斤闸,而是由于那天没有吃早饭。看到甚至有几个女孩子目光中流露了佩服,他暗自得意。两三年后当他说起黄忠表字真的是汉升的时候,人们只是让他去吃屎,还问他知不知道“回”字的四种写法。而当时他则仿佛感叹于这古代英雄的气概和今天的冷落,忘记了所在,站在坟丘的一头吟道:
一棵衰老的蒿草终于抖落了那颗斜阳
余晖中的麻雀有时也来光顾一下
是为了几粒草籽
西风却怎么也吹不下那几片黄叶
那是记忆
也便成了历史
千百年来传说中的那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