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四旬却没有拔剑,也不想去看他,握着他的剑经过楚景修的身影,朝深巷里走去。
楚景修拦住他,重复道:“拔你的剑。”
欧阳四旬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从来不动手去杀一个死人。”他的声音,竟比这初秋深夜时的雷雨,还让人感到寒冷。
在他看来,楚景修已经是个死人。
楚景修突然拔刀,他用不惯刀,也发挥不出来那把刀真正的威力,所以欧阳四旬在转身用剑挡去他的刀时,并未拔剑。
也正是那时,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把刀,刀的柄与鞘都是黑的,刀口却是雪亮的,一看就极其锋利。但也只是锋利而已,一把简朴到只能看出锋利的刀,再普通不过。落到了楚景寒手里,竟像附了魔一般杀人无敌,究竟是这把刀被附了魔,还是楚景寒那个人被附了魔?
欧阳四旬突然想笑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再可怕的武器,也比不过一颗被魔化的人心。
楚景修早已被毒火攻心,硬提出一口气来劈出那一刀,刀光一现后,刀与剑鞘对上,他的力气,甚至不足矣应付欧阳四旬的一臂之力,他连退好几步,痛苦的捂住胸口,那把昔日战神的刀,此时竟像破铜烂铁一般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地一声重响。
连响声,都跟破铜烂铁发出的一样。
欧阳四旬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痛苦地抽搐的楚景修,很奇怪自己心中并没有快意,楚景寒折磨过他的人,他现在也在折磨楚景寒的人,可他为什么没有一丝复仇后得到的快感。
他看着那昔日高贵冷清的王爷,此时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洁白的衣裳早已被染成污黑,咬碎的唇流出鲜红的血,血水和泥浆混在一起。他心中突然泛出一阵恶心,让他直想呕吐!
他站在原地冷冷看了楚景修半柱香之久,才从怀里掏出当初向颜真要来的那瓶解药,喂了一颗到他嘴里。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也没有理会那把刀,又回到了刚才那间破旧的小屋里。
他未理会姑娘震惊的目光,把人直接放到了床上,对着暗错的灯光突然幽幽地笑了,他忽地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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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天边的白光照透了最后一片青灰色的天际,错暗的小巷,终于也变得清楚明亮起来。
下了大半晚的雨也停了,而后的阳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灿烂。
这场雨意味着秋天的正式到来,天色有些阴沉,行人也加了件衣服。
楚景寒一夜未曾离开,他坐在地上,脑袋上仍套着那只破烂的箩筐。他一直坐到白色天亮,望着阴沉的天眼一眨也不眨地,完全就像个死人。
一群小孩突然从他身边经过,他们在抢一个小孩的东西,为首的小孩跑得气喘吁吁,他怀里抱着的,正是楚景寒的刀。
就像熟习自己的人一样,他照样熟习自己的刀,只需要一眼,他就看见那是他的刀,绝不会出错。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拿掉脑袋上的箩筐,死死地瞪着小孩手里的刀。他披头散发,浑身湿透,也不看路,一步步踩在水坑里,溅得满身是泥,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个疯子!
小孩们被他吓得飞快逃跑,只有抱着刀的那小孩被他的手抓住,小孩扔掉刀,扭动着身子,吓得脸色苍白。
他捡起自己的刀,恶狠狠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把刀?”
小孩小声说道:“在……在前面捡到的……扔在地上,我以为没有人要,就捡来玩了……5555……你放开我……放开我……娘……”
他放开小孩,轻声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那个拿刀的人……”
小孩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就跑了。他盯着手中的刀,喃喃地问道:“拿刀的人呢?”
缺爱的男人你伤不起 第三卷 宁王归来 第167章 只怕咱们错过了
欧阳四旬在灯前安静地坐了一晚,那姑娘也陪他坐了一晚,她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一整晚没有合眼,仿佛永远也看不够,她害怕自己一闭上眼这个人就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天亮了,欧阳四旬才对她说道:“你替我办一件事。”
她连忙点头,好像是叫她去死她也愿意。
欧阳四旬当然不会让她去死,他只让她去散布一个消息。
“你的人还活着,想要就自己来救。”既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
欧阳四旬给她一两银子后,她就欢快地出门了。他看着床上躺着的正在晕睡的楚景修,想的却是不知道月儿睡得可否安稳,醒来未见到他可否大吵大闹。
他从怀里掏出那串光滑的樱桃核做的手链,他的衣服仍是湿得滴水,但心中却渐渐升出些暖意。
即便所有人都不懂得那句话的意思,楚景寒当然是懂,他看到满大街的告示,上面是歪歪斜斜地写着:“你的人还活着,想要就自己来救。”
他很庆幸他的修还活着,但想到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却不敢现身了。
楚景寒终于也有了逃避的时候,在第一次失败得如此惨痛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想,若是救不回楚景修,那他的修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他捂着脸缓缓地靠着街角的墙蹲下,心痛,无奈,愤恨,失望,愧疚,种种滋味浮上心头,到最后却只楚景修那句“只怕咱们是错过了……”一直在耳边打转,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如此没用。
或许他已经死了,欧阳四旬说他还活着只是为了引他出去。可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再回去确定一下。他咬牙振作精神,从地上站起来,紧握住他的刀,缓缓地走在大街上。
他并不想逃跑,也用不着逃跑,因为楚景修已经没在他身边,也已经完全不用再怕欧阳四旬。
他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低贱的婊子!此刻却穿得花枝招展。他本来是不会记得这么卑贱的人的,但他却注意到了,而且还死死地盯着她,好似在用眼神在她背后挖一个洞!
他注意到地,只是因为他看到,贴那些告示的居然是她!
他快速走过去,一把拉过她,才看到她已经将墙上的告示换了,现在上面正写道:“你只剩一炷香的时间。”
他拉着她的头发,让她仰起头和他平视着,冷冷地质问道:“是谁让你贴这些的?”
她吃痛,眼泪在眼眶打轮,周围绕的路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看着他手中有刀又不敢上前劝阻。她吃力地说出:“是我自己想到的这个办法!”
他拉住她头发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咬牙问道:“我问你是谁让你来散布这些消息的!”
她被吓得不轻,颤抖地回道:“是一个男人,跟你们一样浑身湿透拿剑的男人,他长得很好看……”
楚景寒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她被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捂着脸暗暗流泪。楚景寒冷笑着骂了声:“臭婊子!女人都一个样,一样贱,一样不要脸!”
他的刀指在她的脖子上,俯视着她问道:“说,他在哪里?”
她捂住脸,整个人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抖着,战战兢兢地回道:“他……他在我家……”
楚景寒没再看她半眼,转身冲向她家。
他刚还清醒的神智突然就被愤怒击垮,他恨生出他出来的女人,恨宫里所有的女人,恨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他的修怎么可以一直呆在一个婊子家里!
欧阳四旬!
欧阳四旬!
他脑袋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恨不得立刻饮尽他和血,吃尽他的肉!
人一旦被愤怒操控,就会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人,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