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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获自由(1 / 2)

1、重获自由

走出县政府招待所那栋幽暗、密闭的小楼,薛家良感觉自己的确是自由了,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尽情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七天前,他被纪委的人秘密带到这里,说是协助专案组调查县长赵志华贪腐一案,谁知,这一查就是七天。

平水县水利重点工程塌方,造成五死十伤的重大安全事故,由此牵出县长赵志华贪腐问题。

为此,省市两地成立了专案组,省纪委副书记龚法成亲自担任组长。平水县主管该项工程的副县长和水利局一名副局长以及有关部门的多名干部卷入其中。

尽管协助调查有别于双规,但形式差不多,问讯和调查的方式也差不多。

在这期间,当事人是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沟通,更不能自由出入,几乎没有人身自由。

在一个经过特殊改装的斗室里,他一呆就是七天。

全天24小时处在大灯泡的照射中,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更不清楚哪是东南西北,如同置身于明亮的天宫里,有好几次他的意识都出现了幻觉,一会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一会昏昏沉沉、几近崩溃……

他感觉自己处在精神分裂的临界点上,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专案组组长宣布对他解除调查。

听到这个消息,他慢慢聚拢起涣散的意识,看着组长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半天才问道:“我……没事了?自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组长表情庄严、声音镇定:“应该说目前没有太大的事,但不保证以后还会请你回来配合调查。”

其实,有没有事,他心里最清楚,专案组也清楚,之所以让他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他的性格。

最后的几天里,他们不再问他什么问题,而是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手段,打压他的锋芒。

他长出了一口气,闭上干涩的眼睛。

组长见他没有因为恢复自由而表现出欣喜若狂,也没有立刻从椅子上弹起夺门而出,而是依然镇静地坐在椅子上,不肯离去。

通过几天跟他的斗智斗勇,组长知道他不好对付,早就有心理准备:“怎么,你对我说的话不满意吗?”

他将身子往前出溜了一下,上半身倾斜在椅上上,两条长腿撑在前面,很舒服地伸了懒腰,将上臂抱在身前,闭上了眼,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不可能胡编乱造,如果你们对我不满意的话,请接着调查好了,别我出去没几天又把我抓进来,钝刀子锯齿人,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过天宫的日子,可以腾云驾雾、天马行空,异想天开,寂寞了想女人了还可以去隔壁串串门,找嫦娥逗逗闷子,不用天天熬夜写大材料,更不用天天陪领导喝酒,还有您这样高级别的领导陪着,一日三餐有人送到嘴边,谁想出去啊?”

组长最厌恶他这一点,死猪不怕烫,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近三十年的办案经历,他什么人没见过?耍赖的,哀求的,喊冤叫屈、寻死觅活的,还有消极抵抗、死不开口的,还真没有像他这样敢逞口舌之能的。

如果不是实在从他身上找不出新的突破口,也没发现他有明显的违法违纪的问题;如果不是平水县新来的县长,他曾经的得意门生侯明过问此事,他绝不会这么便宜他,不死也要让他掉层皮,因为他实在太难剃!

“薛家良,你别不服气,我知道你是有名的笔杆子,人称第一支笔,是赵志华亲自调进来的人,深得他的赏识和信任,对你来说有知遇之恩。你曾经做过他两年的专职秘书,后来被他提为县府办副主任,成为他的大秘,如果他不出事,你很快就会成为县府办一把手。你们关系如此密切,你却没有起到提醒作用,而是看着他堕落下去,难道说你没有责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组长这样说,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您太抬举我了!不错,我的确做过赵县长的专职秘书,无论是专职秘书还是副主任甚至您说的大秘,工作性质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岗位特殊点,离领导近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优势,作为您这个级别的领导,可是不能将秘书神化,更不能妖魔化啊!秘书的工作,只是辅助领导做好行政方面的服务工作,没有任何特权。尽管我和他的私交不错,但也只限于工作之外。至于您说提醒领导该干什么和不该干什么,别说我,任何一个秘书恐怕都做不到。”

薛家良不愧是高知骄子,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居然让组长无以答辩。

但组长毕竟经多见广,熟谙被调查人的心理,他很快调转话题,说道:“如果你认为这些都不算问题的话,那多报出的六百多的电话费,还有你超规格招待客商,能说不是问题?”

关于这六百多块钱的电话费,他已经跟专案组做了明确的解释说明,今年春季的经济洽谈会,他和老主任是主要的组织者,电话多,话费自然就多,赵县长特地批示补助了他们俩每人六百元电话费。

超规格招待客商也是有缘由的,当时客商跟他叫板,他才让酒店上了“陆海空”等一些大菜、奇菜,那天他差点喝死,结果还是没拢住那个客商。客商跑了,他却被人抓到了把柄。

这个情况专案组已经调查并且得到核实。

他非常明白,关键问题还是赵志华倒台了,接下来就是有人要搞“清算”,这些套数用脚趾头他都能想清楚。

没错,赵志华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们在工作上配合默契,私人感情也很好,从秘书到县府办副主任,他的作用,远远超过他的职务,甚至有人科学地称他是赵志华的“外脑”。

但是在领导身边工作,他有个原则,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插手的事情绝不插手,见到利益能躲多远就躲多的,更不能利用领导的信任干些谋取私利的勾当。正是因为他的洁身自好,某种程度上也保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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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见他不说话,又说道:“薛家良,我干这个职业也有二十七八年了,不客气地讲,凡是到我这里来报道的人,几乎没有完好无损出去的人,不死也要扒层皮,你是为数不多自己走出去的人。另外,你不要感到委屈,每一个人都有协助组织调查一些问题的责任和义务,何况你天天在赵志华的身边转悠,请你协助调查,是纪委工作的必要程序,也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要正确对待。”

薛家良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反问道:“如果组织真信任我的话,能让我失去好几天人身自由吗?您老是不是逗我玩儿呀?”

组长没有计较薛家良的无礼,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反而有些欣赏这个为人正直、背景干净且硬骨头的年轻人。

组长没有将这份欣赏带到脸上来,他的表情依然冷肃,说的话掷地有声:“薛家良,别跟我逞口舌之能,记住我下面的话,除非你这辈子都干干净净没有污点,否则再犯到我手里的话你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不会让你轻轻松松走出这个门的。祝你好运吧。”

薛家良一笑,吊儿郎当地说道:“迄今为止,这是您对我说的最有价值的话,我记住了,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

门口,早就有人将一个透明塑料袋交给他,里面是他进来时的私人物品。

他接了过来,高高地举到眼前,看着塑料袋上沾着的口取纸写有自己的名字,他冷笑了一下,撕下那个口取纸,沾到工作人员的衣服上,从里面掏出钥匙、钱包装进口袋里,这才走出这个“拘禁”了他七天的小楼。

看着薛家良消失在门口,组长拨通了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对侯明说道:“小侯吗?那小子走了,别说,尽管他脾气臭,通过几天的较量,我有点欣赏他了,无论是党性还是人性,他都经得住考验,对各类事物反应机敏,看问题尖锐,为人正派,不为眼前利益所诱惑,不被风向所左右,是个硬骨头。不足之处就是年轻气盛,欠磨砺。只要你稍加锻造,既可成器,将来可堪大用。”

话筒里传出对方欣喜的声音:“谢谢老领导替我考察他,您费心了,等忙过这段,我要登门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登门就算了,没空接待你,有事随时打电话,挂了吧。”

薛家良此时当然不知道贵为省纪委副书记、专案组组长的龚法成在背后对自己的评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刚走出楼门口,一辆桑塔纳2000就驶过来停在他跟前。

他眯着眼,还没看清车号,一个迷迷糊糊的大圆脑袋从驾驶室车窗钻出,冲着他说道:“薛副儿,李主任让我来接你,上车吧。”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半天才看清是办公室司机张勇。

这辆车正是他平日里开的那辆专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车钥匙应该是在他办公室里,不知道张勇是怎么得到的钥匙?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哪个李主任?”

司机张勇没有像往常那样下车,而是隔着车窗,阴阳怪气地说道:“薛副儿,这才几天的时间呀?您怎么这么健忘?咱们县府办还有几个李主任,当然是李克群李主任了!”

县政府办公室一正六副,四个多月前,老主任年龄到限退休了,赵县长有意让他接任主任一职,就让他这个副主任临时主持办公室工作,先锻炼一段时间,然后顺利过渡。李克群也是县府办的副主任,排名在他的后面。

薛家良感觉到不对劲儿,听张勇的口气,似乎是李克群被扶正了?

张勇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年岁不大,油头滑脑,见利就上,以前自己主持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他天天围着自己转,恨不得给自己提鞋,就因为赵志华出事,他一反常态。如今,看见他后连车都不下了,而是隔着车窗跟自己说话,口气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敬。

薛家良最看不起这种小人,眼下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他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李克群让你来接我的?”

“是的,难道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张勇斜着眼不客气地看着他。

无疑,在他被纪委带走的这几天里,办公室工作由李克群主持了,而且极有可能被扶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想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问张勇,不想给他那么大的脸。

李克群虽然是政府办的人,跟赵志华和薛家良的关系很一般,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平时倒是没少巴结县委书记管春山。政府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向管书记汇报。这个情况赵志华和薛家良都非常清楚。

如今,赵志华倒霉,薛家良也被带走调查,县府办主任一职空缺,李克群是最得意的时候,管书记一句话,他就可以越过薛家良直接上位。

李克群上位,张勇当然不会再买他薛家良的账了,所以看见薛家良态度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他对薛家良的称呼也从以前的“您”,变成了“你”。

他冷笑了一下,上了车,看着车内曾经熟悉的一切,他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拉开前面的抠手,发现自己放置在里面的物品不见了,他又看了看车门处的储物盒,自己喜欢的几种光盘也没有了。

张勇见他东张西望,得意地说道:“这辆车被办公室收回统一管理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墙倒众人推,世态炎凉啊。

李克群一贯不被赵县长边缘化,这次终于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薛家良相信他为了对付自己,各种损招都使得出来。

县委和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到了。

就在他推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他突然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形象很狼狈,头发疯长了许多不说,几天不刮胡,快成恩格斯了。他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有股酸臭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3、成心出他的丑

闻着自己身上难闻的味道,薛家良内心有些悲凉,之前那个整洁俊朗、干练洒脱、春风得意的政府大秘,在他身上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胡子拉碴,头发蓬乱、面色晦暗且毫无朝气。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胡子,下了车,摔上车门后大步走上单位办公楼的台阶。

迎面出来的两个人,他们居然没有认出他。

他低着头上了电梯,张勇紧随其后跑步挤了进来。

窄小的轿厢内,他目不斜视,视张勇为空气。

张勇斜了薛家良一眼,心说:哼,傲气什么?现在政府办是个人就比你吃香。

心里是这样想着,但是张勇没敢说出口,他知道薛家良嘴臭脾气臭不好惹,所以见好就收,嘴里故意得意地哼着小曲,扬头看着楼层变幻的数字,表情有些阴阳怪气。

薛家良懒得跟一个司机计较,那样反而抬举了这个势力小人。

三楼很快到了,原本薛家良可以选择爬楼梯,但他还是选择了电梯,自己这个样子还是少看见人好。

出了电梯,他掏出办公室的钥匙,他眼下最想做的就是刮胡子,梳梳头发,换身干净的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知,张勇在他背后说道:“薛副儿,李主任说让您直接去会议室,大家都在等你。”

他站住,回过身,犀利的目光盯着张勇。

张勇避开了他那鹰隼一般的目光,看了一眼走廊那间敞着半扇门的会议室,说道:“是……是主任交代我,让我安全把你接到会议室,我的任务才算完成,您看……”他无奈地摊了一下手。

难怪他一个司机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原来是李克群有交代,怕自己半路途中跑掉。

按以往他的脾气,肯定会讽刺挖苦甚至训斥他的无礼,但是今天他忍了,回过头,继续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张勇不再说什么,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薛家良掏出钥匙,这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打不开了。没错,就是这把钥匙。但的的确确打不开门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换锁了。

不应该啊?自己目前还是政府办的人,即便自己被逮捕也要等到正式批文下达的那天,何况自己只是协助调查了几天。

难道有人等不及,急于想把自己驱逐出政府办,他好搬进这间阳光和位置最好的办公室?

他的心突然愤怒地狂跳了几下,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张勇。

就见张勇把头转向别处,表情有些阴阳怪气,原来他早就知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张勇手里的车钥匙,他不再怀疑换锁的事实,他抑制住内心的愤怒,暗暗咬着后槽牙,仍然默不作声,往会议室走去。

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忌什么?说不定有人就是想让他在大家面前出丑呢?满足一下他们的幸灾乐祸也无妨。

他边走边用双手捋了捋头发,又在脸上搓了几下,立刻有了些精神。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叽叽喳喳地正在议论。

“在里面,让吃饱吗?”

“这个,等一会他来了你问他吧。”

“经历这一次的教训,你说他出来后还会那么傲慢吗?”

“说不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知道大家在议论他,但是他没有迟疑,更没有站下偷听,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大步走了进来。

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抬起头,将目光聚焦在门口他的身上。

他看到了这些昔日同事们眼中的惊讶和略显尴尬的表情,他知道此时自己就是一个另类,一个怪物,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服酸臭不堪,还不如一个刑满释放人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第一眼就发现平时老主任坐的那个座位仍然是空的,而且两边的座位也空着,李克群并没有坐在正位上,显然,这空着的几个座位,是留给什么人的。

李克群本来是在低头写东西,见大家停止了议论,他抬起头,蓦然就看见了他。

尽管刚才他没听到李克群参加大家的议论,但他低头嘲讽的微笑却被薛家良尽收眼底。

薛家良故意站在门口顿住了。

李克群出乎意料地连忙迎了过来,满脸堆着笑,说道:“薛主任,回来了,这边坐。”

薛家良发现,李克群的话和他笑,就跟薛家良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薛家良走了过去,看着几个空座,不知该坐在哪里。

李克群将他让在另一边的空坐上,说道:“提前没来得及跟你通气,今天这个会早就定下来了,就等着你回来开呐。小徐,给薛主任倒杯水。”

他的话让他听着很舒服,但是,从这谦卑的神态和热情的笑容中,他看出了李克群有种大功告成的得意。

办公室新来的干事小徐给他倒了一杯水。

尽管他很渴,却没立刻去碰那个杯,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什么会这么急,都不让我换身衣服,不怕我臭着你们大家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话,他看了看大家。

没人接他的话茬,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人,也只是咧嘴无声笑一下,但很快就低下头,装作在本上写着什么。

从他进门到现在,除去春风得意的李克群,没有第二个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平时围着他转的几个人,也只是对他笑笑。

这还是他曾经的同事们吗?

答案显而易见,如今政府办不在是他薛家良的天下了,而是李克群的天下了。

平日里薛家良和李克群就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李克群效忠的是县委一把手管春山,而薛家良是县长赵志华的红人。

县长和书记始终就是针锋相对,自然而然,平水的官场就分成两个阵营。

李克群尽管面上对他很热情很客气,但内心里却很是幸灾乐祸,对他热情客气,是想堵住他的嘴,不想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让他在会上节外生枝。

本来,他几次跟领导要求,趁薛家良不在召开这个会,可是新来的县长不同意,薛家良是有名的嘴毒,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所以,李克群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百般小心和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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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从见到薛家良的那一刻起,李克群心里就有底了,如今的薛家良,无论是从精神到外在面貌,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完全就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衣服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酸臭。

他如今已经不具备跟自己竞争的实力了!这从他刚才问自己的那句话中,已经透出无奈和服从。

李克群很得意,他懒得回答薛家良刚才的问题,而是冲着另一位副主任说道:“请贾部长他们过来吧,就说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很快,县委组织部贾副部长和常务副县长汪金亮以及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进来了。

薛家良没有抬头看来人,他知道来人肯定都会在第一时间看他,他端起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水,润了一下嘴唇,尽管这个茶叶很难喝,但他还是咽下了。

果然,汪金亮和贾副部长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谁都没说话。

等他们落座后,他偷眼瞄了一下。发现他的旁边坐着的是组织部干部科马科长,李克群的旁边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中间坐的是常务副县长汪金亮。

熟谙座位学问的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会议由常务副县长汪金亮主持,他侧头看了一眼李克群,问道:“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李克群连忙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汪金亮咳嗽了一声,说道:“下面开会。今天召开政府办公室全体成员大会,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公布县委对政府办的人事任免,本来侯县长准备参加这个会议的,但下午市里有个会,他和罗书记都去市里开会去了,临时指派我主持。下面就请组织部的马科长宣布县委组织部的决定。”

薛家良这才知道平水县新来了县长,姓侯。

他一直在县政府工作,平时跟上级政府机关来往比较多,脑子里飞快地翻着上级市政府的侯姓人员,但是没有。

组织部干部科马科长宣布了县委对政府办主任的任命决定,果然,李克群上位。

接着,县委组织部贾副部长讲话,他说:“这次任命,是县府办全体同仁公开推荐组织部考察的基础上产生的主任人选,李克群同志以高票当选。这次公开推荐,是政府甚至是市委机关干部公开选拔的第一次,开了先河,得到了管书记的肯定,这种公开推荐要在全县范围内推广,让那些群众基础好、能力强的人走上领导岗位……”

公开推荐?而且高票当选?

听到这里,薛家良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克群的群众基础的确比他强,因为李克群压根就不怎么做事,不做事的人当然有时间搞人际关系。而他薛家良倒是忙得团团转,加之赵志华的重用和他的个性,他的人缘的确不如李克群。

但是搞公开投票推荐,却选在他被调查的时候进行,用心显而易见。

汪金亮代表政府,对李克群提出了几点要求,李克群也发表了简要的任职演说。

会议没有其它环节,只进行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其他副主任连表态的机会都没有,薛家良更没有,也许,根本就不想让别人做表态发言,尤其是他薛家良,谁都知道他说话不好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高估了自己,俗话说得好,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此刻,他没有任何表情,他依然抱着双臂,眼皮往下垂着,目光看着面前的桌面。

直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判断大家都走了,他才抬起头。

这时,他看到赵县长以前的司机,他的好哥们程忠在门口往里望了一眼。

他的眼睛一亮,刚要跟他说话,就见程忠立刻装作路过的样子走了过去。

赵县长出事后,平水县官场上好多人都不同程度受到了牵连,作为赵志华使用多年的司机,程忠也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薛家良并不知道。能够再见到程忠,说明他也没事。

他站起身,刚要往外走,这时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新上任的主任李克群满面笑容、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

“哎呀哎呀我的亲弟弟啊,你看忙得我都顾不上跟你寒暄两句,这不,刚把贾部长他们送走,我就忙着跑回来了,还怕你走了呢。”

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李克群,听着他虚伪的话语,薛家良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我往哪儿走啊?我的办公室我都进不去了。”

李克群一拍脑门说道:“怪我,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是这样,你走的这几天,咱们政府办又分来两个新人,你知道,整个大楼就咱们政府办公室紧张,考虑到你那间办公室面积大,又是里外间,就将新来的一个人塞到你屋里,另一个塞到了别的屋子。首先声明,是暂时的,等忙过这几天,给他找好办公地点后马上就让他搬出,所以老弟就先将就两天。”

这时,小徐走了进来,他看着李克群说道:“李主任,有个叫薛家荣的打电话找薛主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克群忙说:“快接到会议室,不能怠慢,那是薛主任的姐姐,别说我惹不起,就是薛主任都惹不起她。”

很快,会议室的电话就响了。

李克群抬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薛家良去接电话。

薛家良感觉自己的自由似乎控制在他李克群的手里,真是七天河东,七天河西!在他主持政府办工作期间,李克群还不照样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他慢腾腾地起身,来到墙角的柜子旁,拿起话筒。还没等他说话,姐姐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薛家良,你老妈快不行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见她了!”

他就是一惊,赶忙问道:“妈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进去后,你妈就病重了了,以为你犯了滔天大罪,天天哭……”

“去医院了吗?”他打断了姐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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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荣大声地说道:“你妈死活不去医院,说就在家等你。”

他火了,大声吼道:“薛家荣,你给我听好了,那也是你妈!她说不去医院就不去了?妈妈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你混蛋!敢这么跟我说话,实话告诉你,我们昨天就来医院了,我给你打了八百六十个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他的手机在第一时间就被专案组没收了,姐姐当然打不通了。一想到病重的妈妈,他摔下电话就往出走。

李克群跟了出来,说道:“薛主任,你要回家的话,让小张送你吧?”

薛家良回过头,看着李克群。

显然,李克群的话等于在告诉他,他已经没有专车了。纵观整个县府办,副主任有专车的也就是他薛家良一人,当时考虑到薛家良总是加班,还要每天回家照看老妈,他这辆专车是赵志华特批的。眼下,赵志华被双规,县府办有了新主任,作为副主任,他当然没有资格开专车了。

七天河东、七天河西,这些他统统认了。但一提到张勇,他心里就来气,他懒得看他那张小人的嘴脸,怎么可能让他送他?说不定半路给自己使什么损招呢。

想到这里,薛家良说:“如果我不属于被监视对象的话,就不劳烦他了。”

李克群连忙说道:“看你说的,你怎么变成监视对象了?我接到的指示是你照常上班,照常工作。”

“那就谢谢了,暂时请假几天,回头我再给李主任您补请假条。”他出乎意外地冲他拱了一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少有的恭敬态度,让李克群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老人的病要紧,你尽管回,有事的话我再找你。”

薛家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迈开长腿大步走开。

当他经过打印室的门口时,内心忽然动了一下,久抑的心灵,突然像春风拂过,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推开了门。

他的女朋友胡晓霞正在复印机旁复印材料。看见他进来了,胡晓霞抬起头,问道:“请问你找……谁,天哪!是你啊,我差点认不出了?”

他走近她,笑着问道:“这么几天就认不出了?”

“是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退后一步打量着他。

“哪样?”他紧跟了一步,挨近她问道。

胡晓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说道:“胡子拉碴,头发也长了,跟以前的你大不一样,是不是在里面……连胡子都不让刮?”

看到恋人关切的目光,他紧绷多日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内心有种感情也复苏了,他挨近她,伸手揽过她的腰,说道:“那倒不是,懒得刮,刮了给谁看?想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他这么说,胡晓霞就想挣开他。

“别动,快让我亲一下。”说着,就低头亲她。

胡晓霞奋力挣脱他,说道:“薛家良,这里是办公室……”

薛家良见她用力挣开自己,心里很受伤,没想到多日不见的恋人,居然对自己也这么排斥。他的热情骤然降温。

他一直认为运动员出身的胡晓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她不但人长得高大、结实,因为腿伤,从省网球队退役。薛家良几次想上她,但都没得手,一方面是她力气大的惊人,二是她坚决抵制婚前性行为,从这点上来说,胡晓霞又不傻,她坚守了应该坚守的东西,这一点,薛家良又有点喜欢她,也让他对她的身体充满了幻想。

胡晓霞偷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活。

薛家良有些不高兴,说道:“你看你,几天不见,而且我马上就走,你就那么舍不得手里的活儿?”

胡晓霞没有因为薛家良的不满而停下手里的活儿,她说:“主任吩咐下班之前必须把这些材料整理出来,不抓紧我就弄不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主任”两个字,薛家良听着特别别扭,他沉下了脸。

胡晓霞见他不高兴,就解释说道:“李克群当上了主任。”

薛家良突然问道:“公开投票选举主任,你参加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参加了,但是我没投你。”

胡晓霞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一点不像其他女孩子,用不着去猜她的心思。

“是不是有人做你的工作了,不让你投我?”

胡晓霞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是大家说好了都投他,所以我就……没投你。”

薛家良何时听到过胡晓霞这么艺术地说过话?但他认为是她不忍心伤害他的自尊,才这么艺术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有些生气,大家说好了都投李克群,跟大家都说好了不投他薛家良有什么区别吗?谁都知道胡晓霞跟他薛家良的关系,她都把票投给了李克群,何况别人?这不是明显在孤立自己吗?

“你生气了?”

胡晓霞见他不说话,就小心地问道。

薛家良赌气说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你手里的票,投谁是你的自由。”

“前两天投票的时候,你还没出来,我以为……”

薛家良见她少有的支支吾吾,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以为什么?是不是以为我回不来了?”

她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差点崩溃,心说你还真承认呀?他忍住自己的不瞒,问道:“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胡晓霞说:“是没把握,因为听到的闲话太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都说什么?”薛家良问道。

“说你这次至少得判个四年五年的。”

“啊?我犯了什么法了?这你也信?”

“没全信。”

胡晓霞这句话倒是实话。

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给我记住,我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没干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嗯。”

“再有,他们以后再当着你的面说我坏话,你作为未来的家属,可以不反击,但你可以转头就走,表示你对他们的不满。别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你如果还要跟着傻笑的话,你不是真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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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霞非常不满他总说自己傻,就反问道:“你总说我傻,你就真的那么精吗?”

听了她的话,薛家良就是一惊,他感到胡晓霞这句话问得太好了,简直让自己无言以对。

但是他没时间琢磨别的,他惦记着去医院看妈妈,就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装作不太认真地说:“反正不忒精。”

“去你的。”胡晓霞愠怒地推开他。

薛家良感觉她似乎开始排斥自己了,就说道:“我去医院看妈妈,你跟我去吗?”

胡晓霞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薛家良知道这几天她可能听到的太多了,以至于怀疑自己的自由。他失去了给她解释的耐心,赌气说道:“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我再说一遍,我已经通过了审查,照常回来上班,刚开完会,姐姐来电话,我才知道我妈妈住院了。”

胡晓霞看着眼前一堆的复印材料,说道:“我不能跟你去了,得把这些活儿干完。”

“好吧,你忙,我走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试探着强行吻了她。

这次,她没拒绝,她终于没再排斥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的心踏实了不少。

真舒服!这几天的郁闷顷刻烟消云散。吻着女孩子那甘甜的香舌,他的手就钻进了她的衣服里乱摸。

胡晓霞赶忙挣开他,红着脸说道:“你又不老实了?”

他摸着她的脸蛋说道:“害什么羞,你早晚是我的人。”

她的脸更红了,转过身,连忙整理被他弄乱的衣服。

“哈哈。”看着她的窘样,薛家良得意地笑着走出打印室。

他跟胡晓霞处对象,当初还是赵志华做的媒。赵志华见薛家良年纪大了,正好胡晓霞调进来,就给他俩撮合。

薛家良开始不同意,胡晓霞不是他理想中的恋人,可他不同意胡晓霞,很难找对象。

尽管他才貌双全,个人条件出众,又是县长身边的红人。但在这个小县城里,没有哪个姑娘会把宝押在未来上。

薛家良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他所有的工资都给老妈看病了,还欠了债,他唯一的财产就是乡下那三间土房,又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谁愿意一过门就照顾一个瘫婆婆?

尽管经济条件不如人,但薛家良对自己未来的伴侣不想凑合,正所谓高不成低不就,一来二去,就晃荡到了30岁还没娶上媳妇。

娶不上媳妇,薛家良并不急,他坚信自己能找到理想的爱人,急得都是周围人,隔三差五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平水县城优秀的姑娘,见面的没见面的,几乎都给他提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薛家良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是省城的家,人长得相当漂亮,薛家良一个计算机系的毕业生,跨科报考了银行货币学的研究生,和这个女朋友有很大关系。

这个女朋友的姑姑是货币银行学领域里有名的研究生导师,女朋友唯恐薛家良考不上研究生,就极力撺掇薛家良报考姑姑的研究生,期望姑姑能帮到他。

他听从了女朋友的建议,以高分考上了她姑姑的研究生,本来薛家良数学底子好,又是计算机专业,攻读这个专业如鱼得水。

正在薛家良对自己的未来踌躇满志的时候,女朋友的父母要求薛家良在省城买房,将来把家建在省城。

这一点薛家良办不到。妈妈为了供他上大学,把腰都累弯了,哪来的钱在省城买房子。

薛家良每年的学费都是自己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挣的,别说在省城买房子,就是在老家县城也买不起。

女朋友说他不在乎她,如果在乎她,说什么也会答应她家里这个条件的,后来她攀上高枝后就跟薛家良拜拜了。

失恋的薛家良一度心灰意冷,他几次想退学找工作,还有,女朋友都吹了,还跟着人家的姑姑上学?想想都别扭。

哪知,他的导师、女朋友的姑姑却鼓励他走出失恋的阴影,振作精神,无论受多大委屈、吃多大的苦,也要完成学业。因为这个领域里的研究生,无论是在省城还是京城,就业前景都是非常好的。

三年就这样过去了,薛家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他在头毕业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简历投到了京城几家银行和公司,其中他最向往的一家私募基金公司录取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导师姑姑知道后劝他,让他暂缓就业,应该一鼓作气,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还给他推荐了她的导师全国著名的经济学家、著名博导吴教授,让薛家良报考吴教授的博士研究生。

薛家良当然高兴,如果考上吴教授的博士研究生,无论是就业还是个人的未来,都不用愁。

然而,就在他踌躇满志为读博做准备的时候,传来了妈妈病倒的消息。

妈妈是在一次的田里劳动时不小心晕倒的,后来诊断为脑部出血,落下半身瘫痪的毛病,生活不能自理。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毅然放弃了读博,准备回家乡就业,反哺妈妈。

导师姑姑了解他的情况后,知道这个得意的弟子不可能按照她期望的方向发展了,也是便通过关系,向平水县县长赵志华推荐了薛家良。

就这样,薛家良回到了家乡,顺利进入县府办,成了县长赵志华的秘书。

工科出身的他,在文秘这个岗位上同样做得出类拔萃,他利用所学,在电子办公和经济工作特别是招商引资方面,都给赵志华提供了很好的建议和帮助,成为赵志华得力的助手,深得赵志华的信任。

两年不到,就被提拔副科级秘书,兼县府办副主任,老主任退休后,更是让他主持县府办全面工作,如果赵志华不出事,薛家良接任主任一职是板上钉钉的事。

自命不凡的薛家良,尽管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但当赵志华给他介绍胡晓霞时,他的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说胡晓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傻乎乎,没情趣,不浪漫,不是他理想中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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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华说:“你理想中的恋人不也孔雀东南飞了吗?”

一句话,把薛家良打回了原形。

于是,他答应试试。

就这样,他硬着头皮试着跟胡晓霞交往,通过慢慢的接触,他感觉胡晓霞也不是那么傻乎乎没有情趣,除去脑子简单外,其它还都好,性格直率,大大咧咧,不扭捏,有话就说,从不藏着掖着。

赵志华曾说过:媳妇傻一点、简单一点好,省得天天纠缠你问东问西的。

说起来胡晓霞也算是个困难户,今年28岁,她找不到对象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身高。

她是网球运动员,身高一米七五,在运动员中可能不算高的,但在一般女人中就算高的了,和她年龄相当、身高相当的未婚男人还真不多。

为此,她的择偶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个头必须比她高。

薛家良正好符合她这唯一的要求,薛家良一米八的个子,而且身材挺拔,人长得英俊,又有高知学历。当赵县长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她痛痛快快就同意了。

在薛家良谈过的女朋友中,胡晓霞是唯一不跟自己讲条件的人,唯一不嫌弃妈妈的人,尽管她离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恋人相差甚远,但日久生情,薛家良对她渐生好感,薛家已经把胡晓霞当成自家人了。

妈妈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夸她不会使小性,不会长小心眼,更不会打小算盘,有什么说什么,跟这样的媳妇打交道心不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就是这样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今天却跟他长了心眼,对他有所隐瞒,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走出办公大楼,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他那辆车的停放位置上看了看,停车位上没有车,是空的。

他叹了一口气,以前,只要他不开,这车就会停在专属的车位上,可是现在,这辆车已经被收回统一管理,也就是说,他以后没有专车了,他用车要向李克群这个王八蛋请示了。

这辆车,是赵志华特批给他的,方便他在单位和家之间的往来。这一点,让薛家良很感动,能够在这样一个照顾自己的人身边工作,即便自己的志向不在这,也是十分舒心的事,可是,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哼,老子也风光过,得意过,不亏了!

想到这里,他迈开长腿,大步走出机关大门口。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头顶上的乌云在翻滚,刮起一阵热风,眼看大雨就来临,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各种车辆也都亮起了灯光。

他连着拦了几次出租车,都因为里面有乘客没有停下来。

他等不急了,快步往前走去,前面有个路口,那里经常有三轮车停放,拦不到出租车,打了三蹦子也好。

就在这时,他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程忠,他开着政府办后勤处的那辆212老旧吉普车,冲他招手,示意他上车。

程忠出现得太及时了。

他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说道:“程哥,麻烦你把我送医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忠说:“我就是特地出来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

“大姐的电话是我接的,我当时正在办公室闲逛,知道你散会后肯定会去医院。”

程忠递给他一个剃须刀:“我的,赶紧刮刮胡子吧,别吓老人一跳。”

他接过电动剃须刀,毫不犹豫地打开开关,按在下巴上来回蹭着。

他们俩经常陪赵志华出差,薛家良有个习惯,总是忘记带剃须刀,每次都用程忠的,用他的话说,程忠有个爱干净的媳妇,程忠本人是军人出身,就是不烦媳妇,也能将自己上上下下打理的整齐干净,而且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身体健康,当了领导的司机后,把酒都戒了。

他倒是不嫌弃程忠,可是程忠每次都说他:你不嫌弃我,就不怕我嫌弃你?每当这个时候,薛家良便不再将剃须刀还给他,但是下次,他依然忘了带。

在薛家良印象中,这还是程忠第一次主动拿出剃须刀让薛家良用。

薛家良一边刮着胡子一边问程忠:“你刚才说在办公室闲逛?怎么个闲逛法儿?”

程忠笑着说:“我现在就是一个打杂的,没有固定岗位,这几天就开着食堂这辆破车跟食堂的人买菜。我刚才说你回来了,就到办公室闲逛,正好大姐来电话,我估摸着你散会后肯定要去医院,就提前把车开了出来,尽管破点,能挡雨。”

薛家良没有说感激的话,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忠还告诉他,他今天被放出来,与姐姐大闹机关有关。薛家良被专案组带走后,纪委调查组的人去他家调查,母亲知道了儿子的情况后,急火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醒来后就说不出话了,意识模糊,清醒的时候,拒绝进食。

薛家良大吃一惊,说道:“我姐姐来机关大闹了?”

程忠点点头,告诉他事件真相。

原来,眼见老人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姐姐薛家荣急了,今天早上刚一上班,姐姐薛家荣就闯进机关,大声嚷嚷要见书记,见县长。正好被新来的代县长侯明看见。

当侯明得知她是薛家良的姐姐后,便将她请到县长办公室,问她有什么事。

薛家荣说:薛家良有罪就治他的罪,没罪的话就早点放人,政府也要讲人情,总不能让老人连死都见不到儿子吧。

侯县长得知这一情况后,劝走薛家荣后,就给专案组打了电话,不然他不会今天就被放出来。

说到新来的县长,薛家良问道:“这个侯县长以前在哪儿工作?多大岁数?”

程忠说:“他以前是澜兴县委副书记,今年四十岁整,据说是个潜力股,在澜兴刚当了三年不到的副书记,就来咱们这里当县长了,他以前在省纪委工作,是省纪委办公厅一名副主任。”

难怪,薛家良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原来是从省纪委起家的干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8、妈妈被唤醒

薛家良有一堆的问题需要程忠的解答,只是他开的太快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程忠说:“良子,我昨天跟你嫂子去看了伯母,这会就不跟你上去了,晚上没事的话我再来。”

整个平水县,只有程忠一人称呼自己“良子”,薛家良以前不觉得什么,经历了一系列的世态炎凉后,他感觉程忠这个不变的称呼是那么的温暖、书房。

但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内心感受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说肉麻话的人。他心里感激,嘴上却说:“早点回去,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程忠说:“我开车出来的确没跟任何人说,这在以前不算个事,但是现在不同了,任何人都可以管我,连那个混蛋势利眼都敢对我吆五喝六。”

薛家良知道他说的是张勇,他点点头就下车了。

见到母亲的一刹那,薛家良的心立刻绷紧了。

母亲的情况非常不好,脸色非常苍白,两颊深陷,人显得非常虚弱,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宽大的病床,几乎看不到她那瘦小的身体,如果不是吸氧机不断升起的气泡证明她还活着,薛家良真的以为妈妈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他紧张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把妈妈的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连着叫了好几声“妈妈”。

妈妈仍然闭着双眼,没有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头看着一边的姐姐,问道:“妈妈一直这么昏睡吗?”

姐姐薛家荣的眼圈红了,她说道:“有时候睁开眼睛,四处看看,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你,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小良,说真的,我这次真的害怕了,万一她等不到你,就这么睡过去,那该怎么办啊!她是那么疼你,仿佛这辈子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我也豁出去了,一大早我就去找你们县长去了……”

他看着姐姐,说道:“我听说了,姐,谢谢啊!”

姐姐沮丧地说道:“谢什么呀,事后你姐夫就埋怨我,说我瞎胡闹,不但帮不了你,反而会加重你的罪。不瞒你说,我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看见你的面,我这心才落了地。”

父亲生病去世的早,是母亲把他们姐弟俩拉扯大,供他们上学。

姐姐在十五岁的时候,按照爸爸临终时的交代,妈妈迫不得已将姐姐过继给了没有小孩的大伯家,为此,姐姐一直怨恨死去的爸爸,埋怨妈妈,说爸爸不疼她,妈妈也不疼她,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从过继的那天起,姐姐就不再叫妈妈叫“妈”了,反而跟大伯和大娘爹呀妈呀的叫得很亲。

薛家良早就习惯了姐姐对妈妈的态度,妈妈都不跟她计较,作为弟弟,就更不会跟她计较了。

姐姐除去赌气不再叫“妈”外,家里有什么活儿她还都会帮妈妈干。妈妈病后,家里责任田的活儿就都归姐姐和倒插门的姐夫了。

这时,薛家良感到妈妈的手动了一下,他看着妈妈,感觉她的脸渐渐泛红,眼皮也在跳动。

薛家良紧握了一下妈妈的手,俯下头,贴着妈妈的耳朵叫道:“妈妈,儿子回来了,儿子没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是听见了儿子的呼唤,老人慢慢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到一起,当她看到儿子迷迷糊糊的脸时,她的眼睛在那一刻立即焕发出光彩!

她上下左右将儿子看了个遍,几次想举起手摸他的脸,却都因为力不从心放了下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薛家良握着妈妈的手,将妈妈的手举起,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磨蹭着,让妈妈感知到他的存在。

妈妈虚弱地垂下手臂,似乎很累,就闭上了眼,一会,又睁开了,不错眼珠地看着儿子,唯恐再一合眼儿子就不见了。

姐姐凑过来,大声说:“放心吧,你宝贝儿子平安无事了,一根汗毛都没少。”

妈妈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薛家荣给妈妈放好那只输液的手,然后看着弟弟,郑重其事地问道:“小良,你跟姐姐说实话,你真的没事了?”

薛家良用手拭去妈妈嘴角里流出的口水,说道:“我如果有事,这次就回不来了,别说你去县政府跟县长闹,你就是去市里跟市长闹也白闹。”

薛家荣说:“你姐夫说,人家要是想找你的毛病,怎么都能找出来,你就那么干净?”

他冷笑了一下,说:“我如果不干净,咱们家能这么干净吗?连一件像样的家具我都买不起,上次妈妈有病住院,欠你的八百块钱我还没还呢?你说我干净不干净?”

薛家荣逮着理了,说道:“对呀,我就是这么跟那个新来的县长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的话提醒了薛家良,他问道:“你还跟县长说了什么?”

薛家荣昂着头,大声说道:“我说我弟弟有没有罪我最清楚,这么多年,我没看见他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没穿过一身好衣服,家里穷得叮当儿响,三十多的大小伙子了,至今还没娶媳妇,这在你们机关还有吗?如果有罪你们就处理他,他活该,如果没罪就赶快放人,不明不白地把人带走十来天了,是杀是剐总得有个结果吧!”

“他怎么说?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他对我态度始终都挺好的,他当着我就给什么人打了电话,还跟对方叫老领导。”

“老领导?”

“是啊。打完电话他跟我说,让我安心伺候老人,有困难就找他,还说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会很快回来的,让我放心。”

姐姐的嗓门很大,薛家良示意她小点声,怕她的大嗓门吓着妈妈。

姐姐还告诉他,单位除去程忠两口子来过,再没有人来医院了,就连他对象胡晓霞都没来医院看妈妈。

薛家良默默地点点头。

就在二十多天前,妈妈因为感冒住进了县医院一个单间,记得当时收的礼品,堆成了小山,来看望妈妈的人络绎不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9、不是所有的人都势利眼

最后为了不让来人打扰到妈妈,薛家良特地让姐姐在门外守候,只许隔着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一看。

这才多长时间啊?屈指算算也就是二十天,世界就跟翻了个过儿一样,截然不同!截然不同啊!

薛家良感慨着世态炎凉,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变了?还有那个胡晓霞。要知道,他跟胡晓霞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从胡晓霞遮遮掩掩的态度中,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晚上,他打来热水,开始给妈妈洗手洗脸,又给妈妈全身擦了个遍,剪了手和脚的指甲。

妈妈似乎也有了精神,气色红润起来,醒着的时间也长了,似乎活力重回体内。

程忠带着妻子庄洁来了。他们给他带来了晚饭——饺子。

他接过饺子,闻了一下,说道:“我最喜欢吃小嫂子包的饺子了。”说着,用手拿起一个饺子塞嘴里,边吃边说:“还真饿了。”

程忠比薛家良大两岁,今年32岁,庄洁比薛家良小一岁半,所以薛家良总跟她叫“小嫂子”。

庄洁长得娇小美丽,性格温柔安静,加之比薛家良还小,开始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嫂子”来。有时叫小庄,有时跟着程忠叫小洁。

哪知,程忠不答应了,他抗议道:“一日为嫂,终身为嫂,比你小也是你嫂,小洁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薛家良怎么看她也不像嫂子,索性就叫“小嫂子”。

叫习惯了,程忠也不再抗议什么了。

庄洁见他不洗手就捏饺子吃,夺过饭盒,让他去洗手。

他乖乖地去洗手。

除去赵志华,在平水县政府机关,他跟程忠的关系是最好的,由于离家比较远,他三天两头去程忠家蹭吃蹭喝,每次程忠四岁的儿子摆碗筷时候,都会问爸爸是否给薛叔叔摆一份。

薛家良很喜欢这一家人。

程忠是个顾家的男人,给领导开车,上下班没准点,但凡他能做的都为妻儿做到了。

庄洁手很巧,会理家,小日子不是那么殷实富有,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他们俩都是赵县长比较信任的人,一个是专职司机,一个是大秘。赵志华最信任的两个人,这次却出奇地通过了审查。

程忠感慨地说:“我从专案组回来后,小洁告诉我,说你也被专案组叫走好几天了,当时小洁还替你担心,我说,他跟我一样,跟着赵县长,除去活儿比别人多干外,别的没占到多大便宜。”

两人都十分感慨,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奈于老人在病中,在庄洁的催促下,程忠才起身告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送他们到门口。

程忠拦住他,说道:“别送了,老人身边不能离人。”

这时,一个长相可爱、说话声音清脆的小护士进来了,她笑嘻嘻地说:“没事,我可以在这多呆会,薛大哥,你去吧。”

这个护士他认识,叫宋鸽,是李克群同母异父的妹妹。

由于妈妈三天两头住院,薛家良跟这里的人都很熟,跟这个宋鸽更熟,这个女孩子对他有着特殊的好感,薛家良早就感觉到了,但是他可不敢异想天开,宋鸽比他整整小了7岁,今年刚刚23岁。

因为要给妈妈买她用的东西,他顺便送程忠两口子出来。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从他们前头走了过去。

薛家良借着路灯的光,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高个姑娘是胡晓霞,她走在大街上总是那么鹤立鸡群。

此时程忠也看见了胡晓霞,刚要叫她,被薛家良拦住了:“别叫了,我下午见过她了。”

程忠说道:“还是小霞的性格好,就是刀架在脖子上,照样嘻嘻哈哈不往心里去。”

薛家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这个恋人给人的印象的确是大大咧咧,哪怕遇到不高兴的事,一会就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就是这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恋人,在投票选举主任的时候,居然把票投给了他的对手,现在薛家良都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跟程忠两口子分手后,他来到旁边的一个小超市,买了一沓尿不湿。

他给妈妈擦身子的时候,见妈妈底下垫的是姐姐缝制的棉垫,姐姐过日子节俭,舍不得给妈妈用尿不湿,就缝制了许多这样的棉垫。

薛家良感到棉垫在医院用有点不大雅观,另外天气热,唯恐妈妈捂出痱子。

薛家良回到医院,老远就听见病房有人高声说话,他小跑几步,来到病房,就见护士宋鸽正握着妈妈的手,妈妈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赶忙问道:“怎么了?”

宋鸽一见他回来了,连忙说道:“大娘,您看,您看,您的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完好无损吧?”

薛家良这才发现妈妈由于激动,脸憋得通红不说,表情有些惶恐不安。原来,她醒来后不见了薛家良,以为他又被带走了,激动地扯掉氧气管,又要拔掉输液针,被守在身边的宋鸽按住了手。

薛家良赶紧走过来,将妈妈按在病床上,护士宋鸽重新为她插上氧气管。又检查了一下老人手上的输液针,这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吓死我了。”

薛家良说道:“谢谢你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谢,能帮上薛大哥,是我的荣幸。”

薛家良笑了,他将程忠送来的哈密瓜送到她手里,说道:“这个你拿去吃吧。”

宋鸽也不客气,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他,抱着哈密瓜笑着走了出去。

薛家良坐在妈妈旁边,说道:“是不是看不见儿子着急了?”

妈妈点点头。

“您放心,我不会再离开您了。”

第二天早上,薛家良见到了妈妈的主治大夫,大内科主任刘英。

刘英是李克群和宋鸽母亲的二妹,也是他们俩人的亲二妹,每次住院都是刘英担任妈妈的主治大夫。

薛家良忽然感到,不是所有的人都势利眼,从前妈妈住院都是单间,他被专案组带走的这几天里,想必全平水县的人都知道了,刘英肯定也听说了,但人家依然像从前那样给妈妈安排了单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0、由她去

薛家良详细询问了妈妈的病情,刘英这次告诉他,老人的病情这次很严重,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给老人做好准备。

薛家良就是一惊,以前,妈妈也经常住院,有的时候病情也很严重,但是刘英从未这样说过,让他给老人准备后事。

他不相信妈妈会有事,说道:“我妈妈她是老病号了,哪年不得往医院跑几次?哪次不是有惊无险?这些您都知道啊!”

刘英说:“家良,相信我,我是大夫,你又是克群的同事,我骗你干嘛?老人之所以挺到现在,我们大家认为这已经是很大的奇迹了,必要的精神准备你一定要有。”

薛家良默默地走回病房。

他一直在思考刘英说的“奇迹”,难道,妈妈是为了等他。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一热,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赶忙折返脚步,来到走廊东面的小阳台,迎着上午的朝阳,任凭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薛大哥,你在干嘛?”

背后传来宋鸽的声音。

他赶忙擦去眼泪,说道:“我透透气。”

他转过身,看见宋鸽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知道她下夜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鸽说:“薛大哥,反正我回家也没事,要不这样,你去理发,我替你照看一下大娘。”

薛家良摸了摸头发,说道:“不用了,长点就长点吧,不像你们小年轻的要好儿。”

哪知宋鸽却说:“薛大哥一点都不老,我们几个护士都在私下议论您,说您是中国版的高仓健,您走在街上,保证回头率是最高的……”

薛家良苦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头发,说:“我都高仓健了,说明老了……”

小姑娘急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一点都不老,我说的是气质像高仓健……”

“呦呵,一大早就被赞美,薛家良,你这床陪得蛮滋润的呀!”

薛家良一看,胡晓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宋鸽认识胡晓霞,以前这个人曾无数次来医院探望薛母,有时还老人喂水喂饭,但是这次老人住院,她却一直没露面。

宋鸽偷眼看了一下薛家良,见薛家良脸色沉了下来,就低头笑着走开了。

“你怎么来了?”薛家良没好气地问道。

“我要是再不来,就有人把你捧天上去了。”

薛家良说道:“我如今是潦倒之人,也就是被一个不懂世故的小丫头吹捧一下,除去她,有谁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晓霞知道他是因为她投李克群的票而对她有看法,就说道:“你别说了,我昨天晚上已经正式跟李主任提出辞职,我说还让我回学校当我的体育老师吧,天天坐在电脑前除去打字还是打字,我感觉都快坐残废了,我根本就不是坐办公室的料,更不是跟文字打交道的料。”

胡晓霞从省网球队退役后,最先分到平水县二中,当了一名体育老师,半年不到,在一次全运会上,被同样喜欢网球运动的赵志华发现,调到机关,组建机关业余网球队。

平时她就在县府办打印室工作,她长得大手大脚,的确不适合做文职人员。以前交给她的差事,有一半都是薛家良替她完成的。

薛家良对她说辞职的事不感兴趣,这话她都说了无数遍了。他问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昨天晚上我们几个跟李主任出去吃饭了。”

“哦?给他贺官吧?”薛家良感觉自己这话酸酸的。

“哪儿啊,昨天快忙死我了,你走后,他又让我打一个文件,急用,结果打印机又坏了,我打的材料也忘保存了,他来拿文件我还没打完,他就冲我大发脾气,把我骂急了,我一摔键盘也跟他嚷了起来。”

“你敢跟主任嚷嚷,他可是你们大家推选出来的。”薛家良不无醋意地说道。

胡晓霞说:“我知道你因为这事对我有意见,过多的话我也不想跟你解释。我来是有事通知你。”

“什么事?”薛家良看着她。

胡晓霞说:“上午九点在礼堂开全县干部大会,副科以上的都参加。你手机干嘛总是关机,害得我刚上班就被李克群派来通知你。”

薛家良没有理会她的责问,而是问道:“什么内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像跟人事有关系。”

薛家良说:“我不去,我已经跟他请假了。”

“如果是调整干部你也不去吗?”

“不去。”

胡晓霞看着他,目光暗淡下去。

薛家良洞悉了她的内心,说道:“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胡晓霞知道他是个大孝子,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完成了李大主任交给你的任务了,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胡晓霞定定地看着他,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冒了上来。

薛家良没有理他,径直往病房走去,丝毫不管身后的胡晓霞,一切由她去。

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姐夫来了,给薛家良带来了换洗的衣服,说是姐姐说的,让他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理理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这才想到,自从昨天从招待所出来后,他一直都没换衣服。

但是薛家良没有立刻出去洗澡,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上午快下班的时候,程忠来了,他进门后看到了薛家良的姐夫在,就说道:“家良,既然姐夫在,你跟我回家吃吧,让你嫂子给你改善改善。”

他看了看程忠,说道:“你家能洗澡吗?”

程忠说:“我家不但能洗澡,我还可以给你当搓澡工。”

薛家良拿起姐夫给他带来的干净衣服,走到妈妈跟前,尽管老人一直在昏睡,他仍然贴在她的耳根说:“我出去洗个澡,让姐夫陪你,别着急,我很快就回来。”

老人的眼睛动了一下。

到了程忠家,薛家良才发现,程忠妻子庄洁已经在厨房开始忙活了,他四岁的儿子正在看动画片。

看见薛家良来了,叫了声“叔叔”后眼睛就又不离电视了。

薛家良来到厨房,就见操作台整齐地摆着各种食材,有鱼还有鸡,庄洁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1、降职使用

薛家良一直觉得,能娶到庄洁这样温柔贤惠、年轻漂亮的女人,是男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程忠复员后就分到了县政府,给领导开车,上班下班没有准点,庄洁一人带孩子,她从没因为程忠不顾家而有过怨言。也从没有因为家里的事而拖过程忠的后腿。

在男人眼中,庄洁具备了女人一切优良品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但人长得好看、细皮嫩肉不说,未曾说话先面带笑容,这样的女子,谁娶到家里都是福气。

尽管他们的经济条件一点都不富裕,但她却把这个家打理的简朴、温馨,整洁有序。孩子大人什么时候出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不知为什么,每次来程忠家里吃饭,薛家良总喜欢看庄洁干活,喜欢看她灵巧的手指,喜欢看她摆列有序的碗筷,喜欢看她洗得发白的抹布,喜欢看她用白白嫩嫩的手臂抹额头汗水的动作……是那么温馨、可爱。

可能,灵巧勤快的女人对未婚男人总是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吧。

薛家良跟庄洁说:“小嫂子,悠着点,别一下子管我够,把你累坏了我哥还不得削我啊。”

庄洁说:“是你哥的主意。他一大早就去早市买了这些东西回来,还让我尽量提前回来,给你做顿营养餐,说你这几天肯定嘴受委屈了。”

薛家良笑了,说道:“你别信他的,那是他想改善了,我在里面吃得饱睡得着,即便大灯泡照着,我照睡不误,馒头一顿吃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忠过来,将一条新毛巾塞到他手里,说道:“别吹牛了,里面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快去洗澡吧,别把我们家熏臭了。”

薛家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将脏衣服塞进袋子里准备带走。

程忠看见了说道:“那臭衣服就别往里塞了,一会让你嫂子给你揉几把,等干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薛家良听了这话也就不客气了,就将脏衣服放在洗手台上,他偷偷将内裤和袜子装进了袋子里,这些是绝不能让小嫂子给洗的。

这顿饭非常丰富,四个凉四个热。直吃得薛家良挺起了胸脯。

两人来到客厅坐下。

薛家良说:“老兄,说吧,他们把我踢到什么犄角旮旯去了?”

程忠说:“我把你叫家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听说,这次全县调整了二百多名干部,原先跟赵县长走得近的干部,不是被调离原单位,就是安排了闲职,其他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跟我不错的那些人,其中就有你。你这次被他们下派到枫树湾乡当副乡长。”

枫树湾乡是全县有名的问题乡镇,这次坍塌的水利工程就坐落在枫树湾境内,不过跟枫树湾乡没有行政隶属关系,这个乡是平水县出名的“老少边穷”地区,离县城一百多里地,而且全都是盘山路,历来派到那里的干部都有被“发配”的意味。

尽管薛家良有心理准备,但是他仍然没想到会把他发配到枫树湾乡,而且还是一个普通的副乡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政府办就是出去一个普通的科员都得是副乡长,何况他还当了四年多副主任,主持办公室全面工作这么长时间,居然只给他一个副乡长的帽子,典型的打击异己行为!

程忠又说:“我还听说所有被调整的干部,必须在明天到新单位、新岗位报道。逾期不报道的,就按自动放弃职务处理。你要是离不开,是不是把情况跟组织部的人说一下?”

“我考虑考虑。”

薛家良考虑的结果就是既没去枫树湾乡报道,也没跟组织部打招呼。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李克群手里拎着水果进来了。

薛家良刚给妈妈洗完脸,正在给妈妈梳头,看见李克群进来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给妈妈梳头。

李克群了解他的脾气,径直走到老人身边,看着老人说道:“大娘,我是家良的同事,来看您了。”

妈妈的嘴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顺着声音搜索着,半天才看清了来人。

“怎么?老人不能说话吗?”李克群问道。

薛家良一边给妈妈梳头一边说道:“以前因为有病说话一直不太利落,这次病后就几乎不怎么能说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克群将水果放在一边,说道:“家良,我是特地来看看伯母的,顺便通知你,去枫树湾乡报道。”

“报道?报什么道。”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李克群故意一怔,奇怪地问道:“怎么?你那天没去开会吗?别说你不知道,我特意让小霞过来通知你的,这一点你可别赖账。”

薛家良仍然不慌不忙地说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也没懒账。那天她的确通知我了,是我离不开没去参加会议。”

李克群坐在了床边,郑重其事地说道:“是这样,组织决定,调你到枫树湾乡去工作,职务是副乡长,报道期限都过两天了。今天组织部来电话问我,我才知道你没去报道,这不,撂下电话就赶过来了,我这段时间太忙,不说百业待举、百废待兴,也是千头万绪,根本顾不上你。”

薛家良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给母亲一边梳好一个小辫,拿来镜子,给妈妈照着说道:“看看您像不像一个小姑娘?”

妈妈看了看,咧开嘴笑了,脸上也显得红乎乎的。

薛家良放下梳子,又开始给妈妈按摩。一边按摩,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李克群说道:“你刚才话的意思好像是我和老主任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才让你这么忙碌,才让你有百业待举、百废待兴的感慨?”

李克群听了他这话,就用手指着他说道:“你这个人,说话就是不给人留情面,我哪是那个意思啊!毕竟我刚接手办公室工作,许多情况不了解,我是抓缰摸不着马,对我来说,就是千头万绪。你这个高级知识分子就别跟我咬文嚼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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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良没再抓住他不放,就说:“既然你在百忙之中亲自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也请你转告领导,枫树湾我不去,让组织看着办吧。”

李克群听了他这话有些幸灾乐祸,但嘴上却说道:“家良,你这是何必呢?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不能一辈子总是走顺字,你不要觉得委屈,要说委屈,我比你还委屈呢,赵志华压制了我好几年,论资历,县府办说了老主任就得说我了,如今怎么样,我还不是照样当上了主任……”

薛家良打断他的话:“嗨嗨嗨,你别在我面前得便宜卖乖好不好,你多委屈不是我给的,该找谁诉苦就找谁去。”

李克群说:“我找谁诉苦去呀?赵志华进了监狱,我总不能追他去监狱吧?我这不是在劝你吗?”

薛家良心说,你这哪是在劝我呀,你这分明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巴,他说:“我谢谢你,既然你愿意管我的闲事,那你就好人做到底,把我的话儿带到就行了,出了什么事找不着你,我后果自负。”

“你们嚷嚷什么呐?老远我就听到了。”

宋鸽这时进来了,她笑嘻嘻地看着哥哥和薛家良说道。

李克群知道妹妹的心思,但他不可能让妹妹嫁给薛家良,再说,薛家良已经有了对象。就没好气地说道:“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宋鸽笑着说:“呦呵,李大主任,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政府办公室,我可警告你啊,不许吵到我的病人,小心我下你的逐客令。”

李克群狠狠地瞪了小妹一眼,说道:“没大没小。”站起就走了出去。

薛家良冲着他的背影高声说道:“不送!”

宋鸽呵呵地笑出声,说道:“你怎么惹李大主任生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说:“你在家也这么叫他?”

“是的,谁让他总是在我面前冲大尾巴草鸡。”

“啊?哈哈哈。”

他望着李克群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开心地大笑。

李克群在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后来他跟着妈妈嫁给了宋鸽的父亲,尽管他一直跟着妈妈和继父生活,但始终没有改姓,继父对他很好,一年后,妹妹宋鸽出生,兄妹关系很好,宋鸽毕业后的工作还是李克群给安排的呢。

下午,干事小徐来了,他通知薛家良,组织部已经撤回了对他的任命,让他明天去组织部报道。

去组织部报道,这是组织对不服从安排的干部的惩罚,也意味着将被边缘化。平水县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因为不服从安排而去组织部报道的。

这反而让薛家良放下了一切,他不再琢磨这些了,安心地在医院照顾妈妈。

又过了一天,组织部干部科的马科长来了,说是管书记找他谈话。

薛家良明白,自己被踢出县府办,枫树湾没去报道,属于自动放弃职务,最后的归宿就是在组织部待命。所以组织部才来人通知他,他工作了四年的县府办,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薛家良说:“对不起,我母亲病重,离不开。”

马科长知道薛家良的脾气,严肃地说:“薛家良,平水有句俗话,叫光棍不吃眼前亏,你这样较劲,将来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说:“五天三道金牌,我从一个县府办主持全面工作的副主任,一免到底,现在变成了白板儿,什么都不是了,你说,我现在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较劲?”

马科长说:“我也是为你好,所以才亲自来通知你。”

薛家良阴阳怪气地说:“您的确高看我了,派个伙计来就是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这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吗?”

马科长很生气他的不知好歹,说道:“薛家良,你是在与组织为敌。”

薛家良一听很生气,打开房门说:“我母亲本来就是吓病的,你这样说让她听见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得起责任吗?出去!”

“不识好歹!”马科长忿忿地走了出去。

薛家良关上门,就见妈妈睁着眼看着他。

薛家良赶紧满脸堆笑,柔声细气地说:“老太君,您醒了,这下睡的时间不短,该解手了吧?”

薛家良走到床边,提前将便盆放在凳子上,然后撩开被子,双手伸到妈妈的身下,双臂一用力,就将妈妈抱了起来。

妈妈太轻了,轻得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薛家良感到妈妈这盏灯,似乎快熬尽了。

抱着妈妈,坐在床边,嘴里还“嘘嘘”地吹着口哨,半天,妈妈才解出尿。

这时,护士宋鸽推门进来,她是给薛家良送茶叶来的。看到薛家良又在为妈妈把尿,就赶紧过来帮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急忙冲她吼道:“远点,远点,不用你,躲远点!”

薛家良为妈妈把尿的姿势,跟所有的妈妈为孩子把尿的姿势一模一样,整个医院,只有薛家良这样。作为女儿的薛家荣只是将便盆放在妈妈身下,从来不曾这样过。

所以,薛家良的爱心,一直感染着这里的医护人员,包括宋鸽。

一个对妈妈如此用心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求之不得。宋鸽更加对薛家良上心了。

宋鸽小心地托着老人输液的手臂,看着薛家良将妈妈放在床上,又极其耐心地为妈妈擦拭干净,重新垫上尿不湿,盖上被子,这才端着尿盆进了卫生间。

随着一阵水流声,薛家良将尿盆冲洗干净后走了出来,见宋鸽盯着输液管发呆,就笑着说:“小同志,发什么呆?”

宋鸽双眼湿润了,说:“薛大哥,你真是个大孝子,我们在背后都在议论你。”

“哦,议论我什么?”

“议论你孝顺,就连薛大姐都说,只要你在跟前,老人的事她都插不上手。主任刚才还在教训隔壁病人的儿子,说让他向你学习。”

薛家良说:“你们主任言重了,为自己的妈妈,做什么都应该的。”

宋鸽说:“我哥也说,说你脾气在单位里最臭,可是你对老人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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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良笑了,说道:“老人把我养大不容易,我脾气再臭,也不敢跟她臭呀,那还不得天打五雷轰?”

宋鸽咯咯地笑了,话锋一转,说道:“薛大哥,你说你女朋友该是多么幸运,找到你这么一个好人。”

“好人?哈哈,在全县,恐怕只有你说我是好人。”薛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

“对老人好的人就是好人。”宋鸽歪着脑袋说道。

薛家良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诶——那可不一定,好多强盗杀人犯,他们对老人也很好的,你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被这点迷糊住。”

宋鸽脸一红,说道:“要找就找薛大哥这样的好人。”

“哈哈,我有什么好?臭不可闻——”

“反正你就是好。”

宋鸽说完,将手里的一包茶叶塞给薛家良,然后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

薛家良看着手里的茶叶,自嘲地笑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如何,被女孩子崇拜还是感觉蛮舒服的。尤其是现在他被单位抛弃的情况下,还能有人这样瞧得起他,的确给他带来些许的安慰。

宋鸽对自己有意,他早看出来了,只是自己已经有了胡晓霞,再说,宋鸽跟李克群的关系,他可不想给自己找别扭。

薛家良忽然发现,胡晓霞自从上次通知他开会后,再也没来过。她是忙得顾不过来,还是有意在疏远自己。姐姐说自从妈妈住院后,她一直都没来过医院。

看来,自己对这个又傻又笨的未婚妻看走了眼。她一点都不傻,也不笨,又傻又笨的是自己。

薛家良忽然感到一阵彻头彻尾的悲哀。一个他没看上眼的傻丫头都在疏远自己,何况其他人?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妈妈忽然咳嗽起来,他赶忙走过去,用手托起妈妈的头,另一只不停地抚着妈妈的心口。

妈妈停止了咳嗽,她看了儿子一眼,眼角流出一滴浑浊的泪水。

当天夜里,薛家良趴在妈妈的身边睡着了,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头,一看,是妈妈。

妈妈正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

他将头又低下,并且把头埋得更低,以便妈妈不用费太大的劲就能摸到他。

他很享受妈妈的抚摸,说道:“我该理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笑了一下。

薛家良抬起头,看着妈妈,问道:“儿子是不是很邋遢?”

妈妈摇摇头,看着儿子,满眼流露出来的都是疼爱。

这对目光薛家良太熟悉了,从小看到大,他在妈妈的眼里永远都是出类拔萃的。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一酸。当全世界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抛弃你,那就是妈妈,妈妈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不管你变成强盗还是魔鬼。

他动情地将妈妈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儿……啊……”

妈妈艰难地开了口:“我……想吃……面片汤。”

“太好了!您终于想吃东西了,好,我这就出去买。”

妈妈拉住他的手,说道:“你给我做。”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妈妈笑着点点头。

“好,等天亮后我找地方给您做。”

妈妈摇摇头,说道:“回……家做。”

“回家?”

妈妈再次点点头。

“可是您还在病中?”

妈妈说道:“回家,现在就走。”

自从妈妈病重后,她的语言功能受迫,一直说话不利索,可是今晚,话说得逐渐利索起来了。

“儿,答应……妈,妈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妈妈不想死在这里,不想进太平间的大抽屉,妈妈怕……怕被冷成冰,怕跟陌生的人住一个屋子,你要是真心疼妈,就让妈妈回家,妈妈想在自己家里土炕上,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知道,妈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忍住眼泪,哽咽着点点头。

妈妈见他答应了,又说道:“这就对了,不要哭,天下的父母,是不能陪孩子过一辈子的,你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薛家良点点头。

妈妈笑了,说道:“儿,一会回家,我不想坐汽车,我想坐大马车,当年,你爸爸就是赶着大马车把我娶进家门的,我还想坐马车回家,要我儿子把我接回家……”

薛家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掉在妈妈干枯的手上。

“别哭,是妈妈拖累了你,你为了妈妈,放弃了学业,丢了工作,陪了妈妈四年多,妈妈知足了,你也尽孝了……妈妈走后,哪儿的天高,你就往哪儿飞,没有妈妈扯后腿,你会飞得更高……”

薛家良把脸埋在妈妈的手里,泣不成声……

早上,天刚蒙蒙亮,姐夫就按照薛家良的吩咐,赶着马车来了。

薛家良出来,围着马车检查了一遍,只见一床崭新的红花被褥铺在车箱内,被褥下面是厚厚的松软的草帘,他跳上车箱,试着坐在上面,感觉了一下,比较满意,他看了看驾辕的性口,说:“这性口老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夫说:“老实,这是咱家的老骡子,听话,步岔保证走得又轻又稳。”

薛家良走到骡子面前,拍着他的额头说道:“活计,拜托你了……”话没说完,他的眼角又湿润了。

姐夫背过头去,他不忍看到这个骄傲的小舅子的眼泪。

病房里,宋鸽和另外一名护士,早就给母亲换上了自家的衣服。

母亲身上所有的管子都去掉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他的心就是一酸,知道妈妈在等他,等他带她回家。

在宋鸽的帮助下,他背起了妈妈。妈妈太轻了,他从来都没体会到像现在这么轻。

在他的记忆里,爸爸走后,妈妈就是他的天空,就是他的依靠,当年,妈妈捋草籽,供他上学,在他的眼里,妈妈有着无比的力量,可是今天,当他背起妈妈的时候,才感觉妈妈好轻、好轻。

几名医护人员目送着这对母子,宋鸽流出了眼泪。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知道,老人想吃想回家,这是回光返照现象,这一走,时日就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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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乡下人都骑着各种各样交通工具来城里上班的时候,一辆铺着干净被褥的马车,缓缓地驶出城里,行走在洒满朝霞的乡间路上。

薛家良一手撑着一把大黑伞,一手抱着怀里妈妈,他必须不停地低头呼唤着妈妈,唯恐妈妈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去。

还好,妈妈终于坚持到了家,姐姐早就做好又软又烂的面片汤焦急地等在家门口。

薛家良在姐姐和姐夫的帮助下,将妈妈背下马车,背进了屋子。

姐姐早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洁的小土坑上,铺上了干净的被褥。

妈妈看见了自己的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冲着儿子竖着大拇指,虚弱地说:“儿,办对了”。

姐姐含着眼泪,给妈妈盛了一碗面片汤,端到妈妈跟前,明明心里难受,却故意嘻嘻哈哈地说道:“这次我又惹你生气了,面片汤没等你儿子回来做,我怕你饿,就先给你做好了,这样,让小良喂你,就当是他做的行不行?”

妈妈呵呵地笑了,看着女儿,眼里闪出了泪花,半晌,居然硬生生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生的闺女,这个变不了!”

姐姐的眼泪刷地淌了下来,她端着碗的手开始抖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着叫了声“妈——如果你真疼女儿的话,咱就不走,永远都不走,熬死那个叫阎王爷的家伙。”

妈妈笑着用手指了指她,目光就落在了那碗面片汤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从姐姐手里接过了碗,他小声跟姐姐说道:“一边去,添乱!”

然后,微笑着哄妈妈说道:“老太君,尝尝她的手艺怎么样,我估摸着,也就是我上学时候的水平,她总是跟我抢功劳,赶在我之前做了面片汤,您老给她个面子,将就着吃,中午,我再亲自给您做。来,张嘴——”

他一点一点地喂着妈妈,眼看妈妈吃下了半碗,他不敢喂了。毕竟,妈妈十多天不怎么吃东西了。

姐姐很有经验地在他身后小声说:“喂吧,让妈妈吃饱……”

妈妈整整吃了一碗面片汤,断断续续地说:“还是……家里的……好吃,闻着都香……”

吃饱后,妈妈靠在儿子的怀里,嘴角带着微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薛家良抱着妈妈,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无声地哭了……

程忠知道薛家良带着妈妈回家后,他预感到老人不好,当天下午就追到了薛家良的老家,老远就看见门口升起的白幡。

他将五千块钱默默地塞到他手里,说道:“良子,这些钱先用着,不够的话我明天再给你送来。”

薛家良紧握了下程忠的手,随后跟他抱在一起……

母亲的葬礼显得有些冷清,单位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对此,薛家良不怨大家。自从赵县长出事后,和他走的比较近的那些人已经开始疏远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晓霞是受几个人的委托来的,没呆几分钟就走了。

姐姐曾经挽留过她,说:“小霞,你就别走了,陪陪家良吧?”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手里还有好多材料没打完呢。”

姐姐还想说什么,被薛家良制止住,他看着胡晓霞,说:“回去吧,踏实工作。”

胡晓霞眨着空洞的大眼睛看着他,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半天,她才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直到母亲头七过后,胡晓霞也没来。

处理完母亲的事情后,薛家良回到了县城。

他没有去机关大楼,而是在洗浴中心泡了一个澡。泡着泡着,就想起了母亲半夜摸他头的情景……他薛家良从今以后,就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了……

想到这里,眼泪合着水蒸汽就一块儿流了下来……

他在街上吃了一碗刀削面,理了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点精神,但仍显憔悴、消瘦。

下午刚上班,他便出现在机关的大院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次没有选择做电梯,而是步行进了机关,上了楼梯,他再以这样一种方式,跟工作了四年多的地方告别。

刚走上楼梯,迎面又看见了张勇。

张勇老远就站在走廊的栏杆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呵,这不是薛大主任吗?您现在在哪高就呀?”

薛家良看都没看他一眼,上了楼梯,从他面前扬着头走了过去。

张勇弄了个大没脸,冲着他背后呸了一声,嘟嚷道:“牛什么牛,你现在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薛家良才不屑跟这种小人斗嘴呢。他走在政府机关的楼道里,目不斜视,径直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到了跟前,他站住了。

这扇门,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曾经是这里的常客,一天说不定有多少次进出这扇门。如今,尽管这房间里曾经的主人,已经沦为阶下囚,但这里却有着他许多值得回忆的时刻,那些高谈阔论,那些激扬的文字,那些彻夜不眠、推心置腹的交流……

这时,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薛家良有些恍惚地敲了敲门。

“请进。”

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推门而进。

里面的一切都没变,还是那张老班台,还是那张转椅,只是此时坐在上面的不在是赵志华,而是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却比他精瘦一些的男人。

旁边还坐着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新来的副县长孙月恒,一个是水利局长,他们正在跟县长汇报着什么,见他进来了,新来的副县长主动跟他打招呼:“薛主任,上班了?”

他微微一笑,自己如今什么都不是,人家这是自己的脸。但是他懒得更正,冲他拱拱手。

坐在老板椅上的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看着眼前这个高个的年轻人,他站了起来,说道:“你是薛家良?”

“是的县长,我就是薛家良。”

侯县长立刻从后面走出来,跟他握手,同时跟那两个人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吧,我要跟薛主任坐坐。”

那两个人夹着本就走了出去。

侯明把秘书叫进来,说道:“没要紧的事别让人打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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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点点头出去了。

“请坐。”

侯明指着沙发说道。

这功夫,薛家良一直在打量着这位新任县长,就见侯明长得很标致,中等个头,身体保养得很好,很健硕,没有赵志华那种臃肿的感觉,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白色短袖衬衣,藏蓝色的西裤,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表情温和,目光深邃,待他热情。

难得有人对他热情,一个时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人们对他的冷嘲热讽。

他很自觉,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恭恭敬敬放在侯县长面前的茶几上,说道:“侯县长,我是来向您辞职的。”

“辞职,为什么?”侯明惊讶地问道。

“我母亲去世前跟我说,让我往远处飞飞,前几天组织把我调到了枫树湾乡政府,又把我一免到底,档案退回组织部,但我始终认为我还是政府办的人,所以我决定向县长您辞职。另外,感谢您出手相帮,不然我可能连我母亲的面都见不着。我谢谢您!”

说完,他郑重其事地冲侯县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要走。

“站住!薛家良,敢情你是来向我辞职的?”

薛家良回过身,站住,说道:“是的。”

“没有其它理由了吗?”侯明依然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了。我的情况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回来工作,就是因为母亲有病,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要重拾自己曾经创业的梦想。”

侯明离开座位,站了起来,拿起他的辞呈,看都没看一眼,重新坐在老板椅上。将那张纸放在桌子的左上角,说道:“薛家良,我来没几天,但我知道你曾经是赵志华得意的助手,许多事情尤其是全县的经济工作和金融工作,给赵志华出过许多良策,我认为,你在这里,照样能放飞你的梦想。”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我在这里没有舞台了,五天三道金牌已经把我一撸到底,再说,我本来就志不在此,这里,不少我一个混日子的人。”

“哈哈,果真是薛家良,说话都带刺。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侯明笑意颇深地看着他。

“我已毫无价值。”

侯明还要说话,这时秘书进来了,说道:“侯县长,市政府电话,外线。”

侯明看了薛家良一眼,低头去接电话。

薛家良趁这个机会悄悄退出县长办公室。

“薛家良,回来,你给我回来……”

薛家良走到门口,再次冲侯明鞠了一躬,然后毅然决然地关门离去。

他大步走过接待室,走过会议室,走过他曾经熟悉的一道道门口,当经过打印室的时候,他没有犹豫,更没有停留,直接下了楼梯,走出机关大楼,径直赶往火车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小时后,这趟直达省城的火车,载着心灰意冷的薛家良,驶出平水县车站,向着茫茫的前方驶去……

薛家良辞职的消息,不到半天时间,就在整个机关大楼传开了。

胡晓霞有些失魂落魄,她显得心事重重。

这时,程忠推门进来,将一封信交给胡晓霞。这是程忠那天去薛家良老家,薛家良特意让他在今天转给胡晓霞的。

胡晓霞拆开,就见上面两行半劲秀的字,写道:“小霞,我辞职了,你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平水。我的路,前途未卜,你的路,会越走越宽,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薛家良。”

寥寥两三句,就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胡晓霞拿着信,慢慢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黯然……

薛家良到达省城的时候,省城的天还很亮,夏天北方天黑的晚。

对于薛家良来说,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对这个城市的感情甚至超过家乡的小县城。这里,有他七年的求学生涯,有他的第一次恋爱,有他未竟的理想和抱负。

自从回到家乡工作后,他每一次来省城,都是一个匆匆过客,不是开会就是学习,要不就是跟领导来这里跑项目,跑资金,还有,就是来省城送礼。

如今,在下边县市要想办成事,光去市里跑动远远不够,还要到省城来跑,有些事,从上往下跑就容易,从下往上跑就难。他深知其味。

出了车站,他没有叫车,不是他喜欢在烈日下散步,而是他兜里没有多少钱让他打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来省城办事,他几乎没有做过火车,单位都是有专车跟随。

如今,无官一身轻的薛家良,再次登上省城的土地,他感到自己不再是匆匆过客,而是有一种融入其中的感觉。

这么想着,那种久违的感觉激动着他,步行,何尝不是一种心境?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穿行在热闹的繁华的都市的大街上了,仔细算算,也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吧,读研究生的时候他都没有时间闲逛。那时候年轻、朝气,恨不得心中天天都塞满阳光,是那样的无拘无束。

如今,这个城市早就不记得他青春的身影了,一转眼自己都30岁了,30岁,他一事无成,其他同学早就小有建树,不是开公司,就是生儿育女。

而他,这个学校里的高材生,而今混得却不如人。

尽管他没能实现当初的远大理想,但是他尽了一个儿子应有的反哺责任和孝心,这一点他从不后悔。妈妈常说,什么人什么命,你没那命,就得认命,人不能跟命争。

妈妈的话,尽管宿命,但却是他最好的宽慰良药。

好久好久都没仔细看看这个城市了,如今发展得越来越现代化了,高架桥、直冲云端的建筑、四通八达的道路,纵横交错,车水马龙,在他的眼里多了几许陌生。

突然置身于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用挂着面具,不用见了熟人假意微笑,而是身心放松地走在热闹的马路上。

记得最后一次来省城,是和赵志华一起来的,是会见一个客商,这个客商有意来平水县投资搞旅游,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赵志华出事了,客商再也没露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6、奥迪车里的神秘人物

后来,薛家良几次联系这位客商,要求他再次来考察,客商也答应再来一次,怎奈,管书记不但不积极支持,还增加了谈判的难度。也难怪,对于赵志华的项目,别人要是积极就怪了。

如今这年头,巴不得你倒霉的大有人在,怎么可能再将你的工作继续下去,除非你调到上级当领导了,还有权力,有权威,这样你未完的工作还可能得到持续和延伸,否则,全盘推翻,这就是中国特色,一个官一个令。

忽然,他看到这个城市最早的地标建筑——世纪商厦,那上面是个旋转餐厅,也是观景台,据说由九百九十九节台阶旋转而成,当然,也可乘坐电梯上去。

还是上学的时候,他和室友余海东两人比赛往上爬,等爬到顶的时候,他们都累得要吐血了,但是登顶的成就感,在那个年龄段,是那么容易被放大被夸张,他们都感到了自豪和骄傲,仿佛一切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以后,他再也没有爬上过。有一次和赵志华来省城办事,闲暇的时候,他们俩去爬这个台阶,结果,爬了不到五层楼的时候,他们就都爬不动了。

仰望着前方的观景台,他又有了那时的冲动,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在县政府养尊处优了好几年,别说爬那个观景台,就是他喜欢的跑步都荒废了。

头两年没黑没白地整那些大材料,后两年事务性的工作多了起来,最后他代替主任主持政府办全面工作后,就更没时间锻炼了,以前引以为豪的腹肌,如今也松弛了许多。

想到这里,他有点儿失落,失落的是长期以来作为领导或是领导助手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有点儿茫然,茫然的是不知道此刻该何去何从,那些他曾经频繁穿梭的地方,往日违心巴结过的面孔,就像贴在车顶上的标签,流水般,倏倏地从眼前晃过;还有点儿刺痛,他宁可自己从未有过县政府的经历,宁可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过这个城市,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从没想过几年后,自己会以这样一个失落者的心态重回这个城市,这又让他感到伤感。

还是找个便宜的旅店先睡个觉吧,他现在太需要休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来省城办事,他们不是住豪华的商务宾馆就是住省政府招待所最好的豪华酒店,现在,他可不敢住那些地方,能供他支配的钱很有限。

连车都舍不得打的他,只好迈开长腿,急匆匆地向前赶去。

就在他匆匆走在省城街头的时候,一辆奥迪车从他身边驶过,车里的人看见了这个似曾相识的高个男人,正背着包走着,不时地抬手抹着额头上的汗。

车里这个人觉得薛家良的身影很熟悉,连忙示意司机开慢点,等他回头看清那个人的确是薛家良后,他便掏出了电话,给平水县县长侯明拨了过去。

“喂,老领导,您有什么指示?”侯明的声音传来。

“侯明啊,我看见薛家良了,他不上班在省城转悠什么?”

侯明说道:“他呀,辞职了,两个多小时前,他来我办公室,冲我鞠了一躬,撂下一封辞职信就走了,我正好接电话,叫他都不回头。”

“他辞职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满意对他的安排呗。”

侯明接着向这位老领导、省纪委副书记,也是赵志华专案组组长的龚法成汇报了平水县委对薛家良前前后后的安排情况。

龚法成想了想说:“小侯啊,这样对薛家良不太公平吧,毕竟我们没有审查出他什么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明说:“我也知道不公平,但是我刚来,还没完全熟悉情况,这次全县范围内的人事调整,都是管书记一手操办的,从前跟赵志华走得近的人,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打压。”

龚法成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这历来就是官场相同的套数,在每天、在每一个地方都在上演,一点都不新鲜。

侯明继续说:“之前他只是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就连前几天任命的政府办公室主任,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按说,政府办主任是县长的大管家,该由我说了算,但人家根本就不给你机会。我毕竟初来乍到,不好因为这个跟他闹意见,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他在我身边安的又一双眼睛。”

龚法成说:“你说得有道理。这次下去办案我了解了一下,这个管春山在平水县根深蒂固盘踞十多年了,从县长做到县委书记,非常强势,在他当县委书记的八年时间里,先后跟他合作的三位县长,结果都不太好,一位被选掉,两位被双规,所以你要吸取前车之鉴,多长心眼。”

侯明苦恼地说:“关键是我这心眼都不知道该怎么长?往哪儿长?来了十多天了,到我这里来汇报工作的人寥寥无几不说,没人敢跟我说真话,问什么都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

“哦?”龚法成感到有些惊讶。

侯明说:“就说那个高新技术产业园吧,以前是赵志华主动抓的,薛家良配合,自从赵志华和薛家良相继被带走调查后,那些正在洽谈中的项目就中断了,一是没有合适的人接着去谈判,二是平水这边根本就不积极,有的客商主动找来,都是爱搭不理的,这些客商有的是人抢着要,人家怎么可能在你平水县一棵树上吊死?就说目前园区里落地的这些项目大部分都是薛家良和赵志华亲自考察后引进来的,而且薛家良是这个领域里的行家,如果薛家良辞职了,平水县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明白的人。”

“管春山知情吗?”

龚法成想不明白,一个地方主管,怎么能置当地经济发展而不顾呢?

侯明说:“我的领导诶——他能不知情吗?我今天去找管春山,真心真意向他寻求解决良策,您猜他怎么说,他说,这本来就是你们政府的事,我管多了,说我手伸的长,管少了又说我关心不够。似乎他还有一肚子委屈,跟我发了半天牢骚,说了赵志华好多不是,我不知道他是在控诉赵志华,还是在给我敲警钟。老领导,我现在感到,平水的水,一点也不平静,太深了不说,还暗流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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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的水也不浅。”龚法成打断侯明的话说:“招商引资方面我不了解情况,也给不了你好的建议。对于薛家良,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会跟你说真话,而且会挽救你的那个什么高新区。你不能看着别人一棍子把他打趴下,怎么说薛家良也是你政府的人。”

侯明说:“这个我想过,您不是说他欠磨砺吗?另外我刚来就插手人事问题,怕老管反感。想等以后再施以援手,哪知,他倒真是硬骨头,出来后一天班没上,倒先辞职了,而且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龚法成知道侯明再耍驭人之术,他是想等薛家良彻底被打趴下再施以援手,那样就会得到被救助者的感激涕零和死心塌地。

但是这对于薛家良似乎不太适合,首先,薛家良是一个有脑子的人,怎么做他心里非常有数,其次,侯明错过伸出援手的时机了,薛家良辞职了。

这可能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问题。

想到这里,龚法成说道:“他年轻气盛,心傲志高,对这样的人,不能磨砺过了头,我还是挺欣赏这小子的,眼下在平水县,恐怕只有他敢跟你结盟。”

“他太傲慢,我正接电话的空他就走了,怎么叫都不回来,难道还让我追出去拉他回来?”侯明说到这里仍然很生气。

“他傲慢是有资本的,你想想,薛家良是田教授的得意门生,如果不是他老妈瘫了,他就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吴教授的博士生了!吴教授是全国甚至国际都知名的经济学专家,多次参与国家有关经济政策的制定工作,薛家良是我们基层政府不多见的复合型人才,懂经济,懂金融,懂管理。一旦博士毕业,前途不可估量。他但凡有点辙都不会回家到政府机关当一个小秘书、一个小副主任,平心而论,他能看得起谁?另外,他的志向可能不在平水。”

“这个,您说对了,他今天就跟我说,志不在此。老领导,您怎么把他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龚法成笑了,说道:“别忘了,我可是面对面研究了他七天七夜,就连他睡觉我都在研究他。我跟你说,我非常欣赏薛家良,就像当初欣赏你一样。其实薛家良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做纪检工作的,他有着纪检干部的一切特质:为人耿直、宁折不弯、不人云亦云,思维敏捷,反应灵敏、原则性强,敢于坚持真理,还有他不贪不奸,恪守底线,不落井下石……”

侯明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打断了老领导的话:“您等等,您是不是看上了他了,不过再怎么着您也不能挖学生的墙角?我明白了,明白您对我的良苦用心,不多说了,那您先给我拦住他。”

“拦?我都离他好几里路了,上哪儿去拦。这样,你跟田教授联系一下,薛家良来省城,他一定会和田教授联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田教授,就是薛家良曾经的女朋友的同乡姑姑,薛家良回平水县工作,也是田教授帮的忙。

“好,我马上跟她联系。”

挂了电话,龚法成看了看车窗后面,薛家良早就被他的四个轮子甩没影了,此时,他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再说薛家良,他当然不会知道从他身边过去的奥迪车里,坐着审查了他七天七夜的专案组组长,更无从知道他跟侯明的通话内容。他只想快步赶到旅店,尽管已经是下班时间,但是大太阳依然毒辣,晒得他脊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终于在职工技术学院附近找到了一个价钱和住宿条件都比较满意的旅店。

他办理了入住手续,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旅店的正前方,就是公交车车站,从这里坐车不到十多分钟,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导师田教授家住的地方。

就像龚法成猜测的那样,他来省城,只有田教授这一个私人关系。

以前,他也跟赵志华来过省城无数次,但那都是工作关系,认识的人也都是省政府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甚至他都去过这些人的家里,当然,去这些人的家里,无非是去送礼,是为了打通某个关节。久而久之,跟这些人也混熟了,甚至有几个关系还很不错,互相也有往来。

但现在他不能去找他们,因为赵志华的问题,薛家良的身份也变得敏感了,如今这世道,不出事还好,出事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所以,这些人是不能投奔的,真要投奔,也只有田教授可以投奔,毕竟他们有着三年的师生情分。

省城的夜晚,绚丽多姿,薛家良不想精神疲惫地去找导师,他蒙头睡了一大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省城早已华灯初放,一片绚烂。

肚子咕咕叫,他才想起今天只在县城吃了一碗刀削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拐过旅店后面一条街,有一家小面馆,非常便宜,两块钱一碗。以前经常出来打牙戒。

他走出房间,刚来到前厅,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薛大哥,你怎么在这?”

他顺着声音一看,是李克群的妹妹宋鸽。

只是眼前的宋鸽,跟在医院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柔顺飘逸的中长发,不再是藏在帽子下的风景,一袭浅绿色的连衣裙,突出了她青春的曲线。

她本来就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女孩,好看的眼睛,黑亮的眼珠,转到眼眶的任何部位都显得灵动俏媚,再配上一副象牙白色的宽边框的眼镜,俨然是一个“小博士”。

他打量着她,有些不认识似的。

也难怪,他平时见到的宋鸽,大都是穿着白大褂,头发裹在帽子里,即便是便衣,也是很普通的舒适型的,很少有过这样的妩媚动人。

但无论她打扮得多么成熟,一颦一笑还都透着稚气,在薛家良的眼里,她都是一个孩子。

“怎么,不认识了?”宋鸽捏着裙角,转了半圈,调皮地说道。

“是啊,你要是不叫我,我还真认不出,别说,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立马像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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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鸽瞪着眼睛说:“原来你一直当我是未成年啊,薛大哥,你也太偏见了吧?”

薛家良笑了,说道:“那倒不是,你在我眼里就是邻家小妹妹。”

“我有那么小吗?”

“最起码比我小很多。”

宋鸽听他这么说,就不再计较,说道:“你在这干嘛?”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来办省城办事,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离我要找的人近些。”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不想在宋鸽面前暴露自己经济拮据的事实,而是找了这样一个理由。

宋鸽没有在意他说的话:“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当官的出差,都是住豪华宾馆呢,原来也住这么便宜的地方啊。”

薛家良有些心酸,他转移了话题,说:“你还没说你在这里干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被医院派来学习,时间一个月,就在职工技术学院,我们也就住在这里了。真是巧极了,在这里碰见你,你在这呆几天?”

薛家良说:“这个,要视情况而定。”

宋鸽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晚上就可以找你逛马路了。”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

宋鸽的眼里立刻闪出光亮:“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不行,我要出去。”

他总觉得这个宋鸽跟李克群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李克群是有名的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宋鸽跟他完全不同,小丫头善良热情,阳光活泼,工作时间不到一年,病人和家属对她好评如潮。

也正因为此,宋鸽试用期刚过,就被转为医院正式职工,这和李克群、刘英有关,也和她自己的努力分不开。

薛家良和宋鸽摆摆手后就走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却在自己房间外走廊里的沙发上,看到卷在一起昏昏欲睡的宋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这个丫头一直在等他?

他拨拉醒她,故意大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搞的?敢在这里瞌睡?遇到坏人怎么办?”

宋鸽见薛家良这样关切自己,很是高兴,故意说道:“我在等你,谁敢加害于我?”

“你等我干嘛,我要是天亮回来呢?”

“那我就等到天亮。”

薛家良一听,生气地走进自己房间。

宋鸽急忙跟在他的后面,说道:“万里他乡遇故知,我三生有幸,所以就想找你呆会,谁知你去了这么久?”

薛家良回头一看宋鸽不请自进,就说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跟屁虫了?”

“现在。”宋鸽高兴地看着他。

薛家良换上一次性拖鞋,说道:“条件简陋,随便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好啊,我两次来省城学习,这次住的是最好的,难道你以前出差都住高档豪华宾馆?”

薛家良回头,点着她的鼻子说道:“小姑娘,你的问题太多了。”

宋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有吗?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多。”

薛家良没再说话,感觉跟一个小丫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坐下看报纸。

宋鸽坐在床上,突然说:“薛大哥,你真的辞职了?”

薛家良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给我哥打电话,是他告诉我的。”

“哦?你告诉他在这看见我了?”

“是的。”

薛家良一听,拉下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鸽见他不高兴了,小心地问道:“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多事!”

宋鸽一时没理解他话的意思,问道:“什么?”

薛家良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我说你多事,女孩子这么麻烦多事是很讨厌的!”

薛家良摔下手中的报纸,就走进洗手间,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宋鸽在低头抹眼泪。

他慌了,连忙问她怎么了?

宋鸽没回答,站起身就走。

薛家良慌忙拉住她,说道:“你到底怎么了?如果因为我刚才说了你,那我给你道歉。”

宋鸽看着他,说道:“谁稀罕你的道歉,难怪人家都说你……”

“说我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你目中无人,目空一切,自高自大,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高大无比。”

薛家良“哈哈”大笑,说道:“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薛家良又说:“我问你,这些是不是你从李克群那儿听来的?那个王八蛋,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不会说我好听的。”

宋鸽瞪着他,说道:“薛大哥,你为什么总习惯骂人?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为什么不试着去尊重别人?难道学问高的人都爱骂人吗?”

薛家良心说,我开始也不是这样,是环境造就的,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尤其是和基层打交道的时候,你说话文绉绉的学生腔别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骂你假酸,如果你见面跟他们笑骂几句,反而比一本正经安排工作效果好。久而久之,习惯就这样养成了。

但是他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的,就说道:“我说话难听吗?”

宋鸽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极其认真地说:“薛大哥,你在我眼里不该是这样的人。”

“哦,我在你眼里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孝顺、为人仗义,有学问,有担当,坚强,百折不屈,傲霜斗雪,靠实力吃饭的人……”

薛家良笑了,说道:“一,你电影看多了;二,你受李克群的影响太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要是受他的影响,早就不跟你……”

说到这里,宋鸽急忙打住话头。

“跟我怎么了?我们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宋鸽的脸一红,说道:“你干嘛这么急于撇清自己,谁说跟你有关系了?我是在帮你寻找自身的不足。”

“谢谢,我很好。”

“好你干嘛还辞职,好你干嘛还把女朋友吹了?”

“你都是听李克群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振作起来,重新做人。”

薛家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小姑娘,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对我打击报复,小小年纪,不兴这么记仇。好了,我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如果冒犯了你,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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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鸽笑了,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说道:“那倒不至于,是我可惜你这个人才,才对你说这样的真话,我相信,在单位,肯定没人当面这么说你。”

薛家良看着宋鸽,他很想说:有,只是这个人目前不知被秘密押解何方……唉,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干嘛。

薛家良故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要洗澡,累了。”

薛家良边说边将她推出房门。

宋鸽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明天陪我逛马路……”

第二天,薛家良在旅店吃了免费早餐后,便直奔田教授家里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给他开门的不是田教授,也不是她家的小保姆,而是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

薛家良看着侯明穿着田教授家的拖鞋,嘴里还吃着什么,一幅很随意的样子,就很奇怪,问道:“侯县长,您……您怎么在这儿?”

侯明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说道:“难道这个家就许你来,不许我来?”

薛家良尴尬地笑笑。进了门,换上拖鞋。

这时,田教授手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说道:“家良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你们……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更疑惑了。

田教授乐呵呵地说:“确切地说,是你们侯县长在等你。”

田教授是省内有名的经济、金融领域里的教授,许多省内的干部都读过她的在职研究生,侯明就是这么认识的田教授,加之田教授的师兄龚法成,他后来跟田教授的关系走得很近。

薛家良看看侯明,又看看导师,他更加迷惑不解。

田教授说:“别傻站着了,来,坐下,尝尝你们县长带来的西瓜甜不甜?”

他接过导师递过来的西瓜,没有吃,而是放在了桌上,看着侯明。

侯明当然知道薛家良目光的含义,他从田教授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开门见山地说道:“薛家良,你让我找你找得好苦。我放下一切工作回省城,就是找你来了。”

薛家良不知道侯明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也不好问,支支吾吾地说道:“县……县长,我……不是已经跟您辞职了吗?”

“没错,你是向我递交了辞职报告,但你别忘了,我没批,你是趁我接电话的空儿偷着跑的。”

薛家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侯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转脸看着导师,就见田教授正在笑呵呵地看着他。

他故意转移话题说道:“您气色不错,没变样,依然这么精力充沛,年轻、优雅。”

田教授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笑了笑,说道:“家良,你就别转移话题了,你们县长等你半天了,从昨天晚上就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来了没有。这样,我去院里开个座谈会,你们俩好好聊聊,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中午咱们就在家里吃,我一会告诉保姆,让她好好弄几个菜。”

薛家良看着导师,说道:“老师,我来其实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田教授冲他摆摆手,说道:“家良,你的事我听说了,老师了解你,了解你的为人,了解你的抱负,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委屈,都跟你们县长吐出来,别的我不敢说,小侯是你可以信赖的人,如果你执意辞职的话我也不拦你,下来咱们再讨论你今后的事,你说呢?”

薛家良听导师这样说侯明是可以信赖的人,就明白了导师的意思,而且导师也从侯明嘴里知道了他目前的处境,他不好反驳,说道:“好,我听您的。”

田教授又叫过保姆,嘱咐她中午准备四五个人的饭,然后拿着公文包就往出走。

薛家良和侯明送走田教授后,重新坐在沙发上,侯明给薛家良的杯里倒了一点水,薛家良赶忙起身致谢。

侯明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薛家良。

有了刚才田教授的一番话,侯明省去了拐弯抹角,他直奔主题,说道:“薛家良,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你看不到希望,那个时候再辞职也不会耽误去奔大好前程,怎么样?”

薛家良很欣赏侯明的直来直去,但欣赏归欣赏,他去意已决。就淡淡一笑,说道:“谢谢侯县长的挽留,平水已经容不下我了。”

侯明说:“薛家良,我知道你是为了反哺母亲才回到家乡工作的,的确,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甚至你的志向不在平水,但你别忘了,你在平水工作了四年多,这里,有些地方已经打下了你薛家良的烙印,比如高新区产业园区,据说你当初命名的是大数据产业园区,赵志华觉得这个名称有些费解,才改名叫高新产业园区。”

薛家良感觉侯明来的时间不长,了解的情况倒是不少。

侯明继续说:“我还听说,当年跑这个项目时,你跟赵志华有一段时间几乎常跑省城,尤其是你,为这个项目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不说别的,就是喝酒都喝了有一大缸了吧?哪个章盖下来,不渗透着你薛家良的心血?你知道吗?自从你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后,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园区几乎停工了。是,停工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将来有人要是说,薛家良当了逃兵,给家乡撂下一个烂摊子,这个罪名你背得起吗?”

薛家良知道他用的是激将法,园区停工是因为这个园区还没得到上级完全批准,如果等到所有的批文下来后再建,少说也要耽误两年的时间。赵志华急于施工,就选择了一条短而不好走的路,那就是先上车后买票。所以,园区自从破土动工以来,已经被上级部门叫停过两次了,停个一两天,检查组走后照常施工。都是政府机关,有些事心照不宣,没人举报,上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家良不是莽夫,不吃侯明这一套。他伸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在侯明面前,又抓了一小把自己慢慢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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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明继续说:“我知道你跟赵志华的感情,他对你有知遇之恩,据说你们的关系不像上下级关系,倒像是亲兄弟。如今,赵志华出事,你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有些人肯定也会对你有些不实的说法,这就是现实,就是社会,如果你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起,那我对你的能力真要持怀疑态度了。我想,就是赵志华将来知道你当了逃兵,我估计他也会瞧不起你。”

薛家良仍然没说话,低着头嗑瓜子。

侯明不死心,继续说:“你说,是你老母亲让你往远处飞飞,如果老人家知道你要带着平水县一块儿飞的话,她会支持你的,也会以你为荣的。”

薛家良在心里暗笑,当官的怎么都是这样?喜欢唱高调,如今,妈妈已经不在了,平水县爱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跟他薛家良有毛关系?

但是,侯明接下来的话却打动了他。

侯明说:“这样,我们今天不讨论你是去还是留的问题,我们探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样,有田教授的关系,你我往日又没有瓜葛,作为平水县的新人,我想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你能把你的真实看法告诉我吗?”

薛家良放下手里吃剩的瓜子,拍掉腿上的一个瓜子皮,坐直身体,认真地说道:“好,您想了解什么,只要我知道,言而不尽。”

侯明脱口而出:“谈谈赵志华。”

薛家良就是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他还以为侯明想摸清县委书记管春山在平水县的势力或者是让赵志华跌跟头的枫树湾水利工程内幕,然而这都不是,他要跟他谈一个被免职、被双规的前任县长?

不知为什么,提到赵志华,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您想知道他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明友好地笑笑,说道:“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随便聊。”

薛家良看着侯明白皙的脸庞和温润的笑意,说:“可以,但您得告诉我,为什么对这样的一个前任感兴趣?”

侯明心说,我哪是单纯对他感兴趣呀?但是他嘴上却说道:“尽管他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但是我发现,在我来的这段时间里,平水县有相当一部分干部百姓对他的评价还是蛮高的,这是我没想到的,一个贪官,临了还能得到百姓这么高的评价,我有些不理解,另外,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不是很忙,所以有时间看了一些政府的规划文件和他的讲话稿,我感觉他是个很懂经济的县长,也是个务实的县长。”

侯明说话的语调不急不慢,掷地有声,很少废话,更没有其他领导口中那种盛气凌人和官腔十足的派头,而且一口纯正的标准话。

尽管如此,薛家良还是反感他其中的一句话,他说:“如果这是咱们私人之间的谈话,那么我纠正你一句话,赵县长他不是贪官,或者说我不认为他是贪官,至于法律和历史如何界定他的功与过,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我不这么认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侯明坐正身子,看着薛家良问道。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追求自己私利的人,他对工作是认真的,他对平水百姓的心是热的,他一心想把枫树湾建成国家级旅游风景区,让这个养在深山的自然景观走向全国;他想在任上多做一些事情,让平水成为经济强县。没有谁比我更知晓他的雄心壮志。”

侯明看着他,不停地点着头。

薛家良继续说:“当然,他也有他的短板,那就是干工作雷厉风行,不管不顾,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过于追求令行禁止,有时听不得不同的意见,不善于跟党委一把手搞好团结等等,可以这么说,不光是他,也包括我,我们都太专注于GDP等硬性工作了,以至于忽视了许多其它软性的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明感觉他的话有所指,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指什么?”

薛家良说:“很多、很多……比如、比如……一些人情世故。”

侯明皱了一下眉:“人情世故也算失误?”

薛家良说:“可能在别处这不算什么,但是在平水县,如果你不懂人情世故,那么你很难融入到地方当中,很难跟周围人打成一片,因为你不跟周围人打成一片,就会有人跟周围人打成一片,那么,这时的你就是弱项,你就会缺失好多基础性的东西,这个基础的东西我指的是人文环境。”

侯明说:“尽管有些话你不便于明说,但是我能理解,换句话说,好事,还要干好,要让老百姓知道好。”

“你干的每一件事,老百姓都知道是好还是坏,现在的老百姓,心里明白着呢,他才不会听你一面之词的忽悠呢,我指的是内部……平水县难的不是外部的经济发展,而是内耗,是决策层的内耗!”

侯明笑了:“薛家良,这屋里就我们两人,你没必要说话这么绕绕嗒嗒,有话直说,我是真心想跟你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比如当下最需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枫树湾水利工程如何善后?如何将事故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我来时听说那几个殉难的民工家属不满县里的补偿,还在闹腾。还有,如何继续科技数据产业园区的招商工作?怎么让我们招来的企业在这个地方安心扎根,开花结果?千头万绪,我必须找个明白人好好聊聊。你知道,我来了快二十天了,没人跟我说真话。”

薛家良注意到,侯明称呼高新区为“科技数据产业园区”,难道,他同意自己当初对这个园区的称谓?但他不希望改名称,现在大家已经叫顺了。

侯明的苦恼,薛家良能够理解。因为要想在平水干出点成绩来,的确很难。这个难不是工作本身的难,而是背后的内耗和扯皮难。如果大家都天天上班喝茶水看报纸,可能会一团和气,一旦你不甘于平庸,想干点事的时候,那些吹毛求疵的、找茬儿的、调歪正的都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1、一山难容二虎

薛家良知道侯明不满意自己的模棱两可,但有些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比如前几位县长吧,可以说其中任何一位来到平水的县长,没有一个是甘于平庸的,都想造福这个不算发达的山区县,给老百姓干点实事,留下点念想。他们大多是在冲锋的路上,被背后的冷箭射死的,赵志华就是一例。

赵志华刚来的时候,也是一百个不服气,一百个不信邪,但仍然逃不出倒霉的魔咒。这可能是平水县的县长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当侯明道出心中的无奈后,薛家良当然理解,既然他们两有相同的感受,既然侯明真心想听听自己的意见,薛家良何尝不想把目前真实的状态告诉他,反正自己也辞职了,跟他说点真话也无妨,如果对平水、对当前的工作有好处,也算是自己最后对家乡的贡献吧。

他们慢慢地扯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两人从当前的经济工作、招商引资到平水县的几个重点工程,人文环境,历史沿革……等等,甚至还谈到了平水县未来的城镇规划、工业区、商住区的划分,以及产业结构调整等等。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以至于屋里电话铃响,两人都顾不上去接电话,直到保姆走进来接了电话后说道:“两位大哥,田教授来电话说中午就不回来陪两位吃午饭了,她和几位老教授留在会上用餐。”

侯明抬头看着保姆,说道:“好。”

薛家良也抬头看着保姆说道:“好。”

“那就请两位入席吧。”小保姆向他们发出邀请。

尽管嘴上都答应着,但身子却没动。他们依然谈兴正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家良也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赵志华被双规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再也没跟任何人这么深入细致地聊当前的工作上,心思再也没放在工作上,倒不是因为他懒政,实在是找不到同行者。

目前的平水官场,人们最忙的不是工作,而是重新站队,重新建立关系,有人想洗白自己,有人想弃暗投明,那些平日里紧跟在赵志华后面的人,更是诚惶诚恐,唯恐厄运来临。

平水目前最活跃的人,无非就是那些受赵志华打压的人,比如李克群、张勇之流,扬眉吐气四个字就跟写在脸上一样。

而书记管春山更像是一位绝世高人,居高临下、运筹帷幄,他平静地注视着平水县目前这个非常时刻,临阵不乱,胸有成竹,仿佛平水这盘大棋,始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平水县的历史上,确切地说是在管春山主政期间,政府一把手倒台这样的时刻以前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难说幕后导演不是他,只是薛家良心中的这个疑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侯明说的。

当小保姆再一次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侯明这才说道:“咱们吃饭吧,保姆也是要下班休息的。”

薛家良很兴奋,似乎找到了和赵志华当初那种海阔天空的久违感觉,他突然捂着肚子说:“哦呦,我还真的饿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洗完手,坐在饭桌上,侯明突然问道:“家良,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您说。”

薛家良大方地伸手抓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又夹了一筷子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明笑了,说道:“先吃饭吧,看来是真的饿了。”

他也咬了一大口馒头,两人狼吞虎咽起来。

小保姆出来说道:“我在给你们拿酒,你们怎么吃上了?”

侯明看着小保姆手里的酒,问薛家良:“咱们喝点?”

薛家良看了看手中的一个馒头已经进去了一半,他一边嚼着一边说道:“算了,都快饱了。”

侯明怂恿说:“吃半饱了才好呢,说明肚子有底了,来,不多喝,一人一杯。”

薛家良见侯明爽快,不跟自己端架子,就放下了筷子,要倒酒。

侯明说:“我来。”

薛家良看着侯明优雅地打开酒瓶,长臂一挥,便给他和自己倒满了酒,然后端起酒杯,说道:“家良,来,我敬你,谢谢你肯跟我说了这么多。”

薛家良说:“您太客气了,我薛家良穷书生一个,没有那么多讲究,礼数不到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是薛家良满酒,侯明不再跟他客气。

薛家良举杯,说道:“县长,这杯酒家良敬您,敬您肯帮我,不然我可能连我母亲的面都见不着,那会是我终生遗憾。”

侯明拍了一下薛家良的肩膀,说道:“不算什么,咱们同为父母的儿女,我理解。”

重新落座后,薛家良郑重其事地说道:“县长,您刚才说还想起一个问题,什么问题?”

侯明放下筷子,双臂抱在一起,放在餐桌上,说道:“是啊,我问一个比较犯忌讳的话题,也是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算咱们弟兄间的私房话,你别笑话我浅薄就行。”

薛家良已经感到他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了,就笑着说:“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您问吧。”

侯明说:“赵县长和管书记之间矛盾很大吗?”

薛家良说道:“一山难容二虎,一个总嫌自己的权力小,手伸得不够长,一个总认为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想种什么庄稼是自己的事,您说矛盾大不大?”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又将这个话题抛回来了。

好在薛家良没给他太多的尴尬,继续说道:“我认为他们有矛盾是正常的,这种矛盾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素质问题,是体制造成的。赵县长是一个事业心相当强的人,脑袋总在琢磨着干事,管书记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们到一起可想而知,想不产生矛盾都难。如果他们一个不是书记,一个不是县长,兴许会成为一对好哥们,但恰恰他们各执其政,各管一块,他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不愉快,好多人都断言,他们合作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事实上却合作了五年,应该说,双方都付出了很多努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2、刀笔小吏

薛家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经常在想,如果上级发现他们合作不愉快,早点把他们分开就好了,也不至于落个……”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对两位父母官的评价如此中肯,他以为薛家良肯定会大力抨击管春山,歌颂赵志华,他非但没有,甚至连半句诋毁他的话都没说。

侯明显然对薛家良的回答不满意,他继续问道:“他们在一些重大决策方面有分歧吗?”

“有,公开的,不公开的,这种情况多的是,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常常是县长批准的事,下边的人不敢立刻就去办,唯恐书记不同意,工作半途而废。这一点,不但领导郁闷,下边的伙计更郁闷。所以我刚才才说到内耗这两字。平水县的发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上不来,不是不如人,不是干部素质差,而是耽误在内耗上了。”

侯明点点头,这种现象在各级党政机关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本不足为奇,他继续着自己的探秘,问道:“春山书记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我刚才说了,是个说一不二、在平水县有着绝对权威的人,任何人想挑战这个权威,都是他以及他的势力集团都不允许的。您来了十多天了,肯定也没少跟他接触,时间长了您就知道了,我不想以我的小人之心误导您,误导您对搭档的看法,那样无论于你们个人还是整个平水县都是无益的。”

原来,薛家良不是没有个人的看法,他是不想说,不想误导他。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还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说道:“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力,我可不是偏听偏信的人。”

“我再相信您也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正如小马过河,老牛说水太浅,松鼠说水太深。平水的水,只有您趟过才知道深浅。”

“哈哈,薛家良,没想到你一个‘刀笔小吏’,摇身一变,成哲人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刀笔小吏,是他在辞职信里的自我称谓。

他说:“我不是哲人,也不是刀笔小吏了,如今我只是一个自谋生路的人。我这个人脾气难,嘴毒,但不负责的话我很不会说,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侯明笑了,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他知道,仅凭一次谈话,薛家良是不会信任他的。他换了一个话题说:“以你看,当前平水最大的问题和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稳定人心,其次才是什么枫树湾、高新区以及其它的什么工作。”

“技术园区的工作为什么是其次?我知道,你当初为这个园区没少费心血。”

薛家良说:“人心是一切工作的前提,枫树湾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了,目前停工已经一个多月了,必须尽快复工,赶在上冻前完工,这是在和时间赛跑。高新科技产业园区的工作尽管也很紧迫,但毕竟不像水利工程那样赶时间,这些人,有一部分是我招来的,一部分是赵县长招来的,说白了,都是平水招来的,是平水给了他们这么多优惠政策才把他们招来。那些通过人情来的企业,如果没有优惠这两个字做前提,人情再怎么深厚,他也不会来的。如果说一点个人因素都没有也不现实,我出来后听说,有些人觉得我和赵县长倒台了,怕在这个地方挨治,趁着还没怎么投入就溜掉了。”

侯明非常欣赏薛家良这一点,不往自己头上揽功,不吹嘘自己的功劳。看来,老领导的确没看错薛家良。

“薛家良,可是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认为科技数据园区的工作应当是当务之急的。对了,说到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之前申请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区,很快就会批下来了,借着园区停工这事,我通过省里的关系了解了一下,现在仍然再走程序。”

“还在走程序?慢死人了。我当初还担心这样先上马会不会不好?现在看来志华县长的决定是对的。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最早入住园区的企业都已经开始生产了,时间真的是效益啊!”

侯明说:“没办法,我们政府的办事流程就是这样。跟你和老赵相比,我算是幸运的,前期最困难的工作你们做了,我等来了一个现成的。”

侯明说:“这个园区的行政级别是副处,主任由一名副县长兼着,副主任也就是园区的行政二把手,我主张公开推荐,准备回去后跟老管建议,这也是借鉴了公开推举政府办主任的做法,搞公开笔试和面试,层层选拔,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干部选拔的透明度。你看怎么样?”

薛家良心说管春山不会同意的,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收买人心、扶持亲信、派送官帽的机会的,再说,李克群扶正,是管春山私下早就许诺给他的。另外,同是正科级,政府办主任只是机关里的一个科室,所谓的公开推荐,实则是作秀,是找了一个美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推翻从前赵志华对政府办主任人选的决定,因为组织部已经考察过薛家良,如果不找个合适的理由,李克群即便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而高新区就不一样了,统领着四个乡一个区,党委政府机构健全,也是一级党委和政府。这一点,曾做过澜市党委副书记的侯明不是不懂吧?也许,侯明正是想用不可能的建议,从管春山那交易到什么?

但碍于自己已经辞职,且话多无益,薛家良没有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淡淡地说:“是个好主意。”

侯明似乎看出了薛家良的不信任,他强调:“既然这个主意是我提出了,公开选拔的是政府这边的人,就要严格按照公开选拔的规则进行。这一点绝不含糊!怎么样薛家良,敢不敢试试。”

对于他的特别强调,薛家良的心没有动,他平静地说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想,我已经是走了的人,平水以后不会再和我有半点关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3、再出大事

侯明说:“我听说,可高新区当初是你和赵志华力主建立的,似乎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并不积极。”

“那是他们短视!”说到这里,薛家良有些激动:“您不信就等着瞧,这个园区将会给平水带来稳定的财政收入,而且已经显露头角,它会是平水县新的经济增长点。鉴于我在那个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想给您一句忠告:要吸取前任的教训,上任伊始,别急于走出自己的节奏,先学会配合,步调一致,然后在不知不觉走出自己的节奏。这也是赵县长做得不足的地方。”

此刻的薛家良,没有了任何顾忌,完全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他一方面希望多给这个新任县长提供一些资料和信息,另一方面也希望侯明能按部就班,把他和赵志华未竟的事情办好。

侯明举起杯,说道:“薛家良,谈了这么多,这是我最想从你嘴里听到的干货,来,干杯!”

他们越聊越投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直到侯明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期间,侯明已经挂了好几个无关紧要的电话,但见到这个电话后,他立刻站起身,走进书房接电话。

薛家良知道,领导都有隐秘电话,不便旁人听到,这个他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侯明手里拿着电话就从书房出来了,他表情严肃,全然没有了刚才激扬文字的兴奋,他看着薛家良说道:“我恐怕要回去了,不能跟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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