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嬷嬷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一下子猜到了,正在组织语言,蓁蓁就迫不及待催促道,她不知不觉便含了泪,语气也哽咽道,“嬷嬷,可是外头有什么消息了?您别瞒着我啊。”
杨嬷嬷本就把蓁蓁又当主子又当闺女,此时见她要掉眼泪,也是心揪了起来,将事情全都说了。
蓁蓁愣在那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冷静道,“嬷嬷,你让杨管家备马车,我要去山上。”
杨嬷嬷傻眼了,手忙脚乱劝道,“夫人,您可别做傻事啊,怎么能去山上呢?您可还有勋哥儿和温哥儿,您走了,谁来照顾他们啊?”
蓁蓁沉下语气说服杨嬷嬷,此刻的她,头脑清醒得吓人,一条条把道理掰碎了讲给杨嬷嬷听,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嬷嬷,你听我说,染病的是太孙,是太子的独子,是天潢贵胄中的宠儿,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落不着好。相公是青州府的知府,太孙在青州府内出事,覃家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
杨嬷嬷也不是毫无见识的后宅老妇人,蓁蓁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依然不愿意看着蓁蓁去冒险,便道,“可是,太孙是染了水痘,您就是去了,又能如何呢?您听嬷嬷的,咱们在府里待着,咱们给太孙烧香祈福,那山上,不能去啊!”
蓁蓁一把握住杨嬷嬷颤抖着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力量,她用力握了握,然后冷静道,“太孙需要奶娘,我可以去。一个太孙染病,我们覃家一家子夫妻二人都填进去了,表足了忠心,即便是太孙真的无力回天,陛下也不会对覃家赶尽杀绝的。而且,我体质好,奶水也足,您看,我把温哥儿养的白白胖胖的,比起同龄的奶娃娃要结实许多。”
杨嬷嬷到底只是个奴婢出身的,一遇上这种事,本能就慌了,见蓁蓁说的头头是道,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蓁蓁趁热打铁,紧紧握住杨嬷嬷的手,语气格外坚定,“现在,嬷嬷去让杨管家备好马车,我进去同勋哥儿说几句话。”
杨嬷嬷一愣,就又听蓁蓁一声格外坚定的“去吧嬷嬷”,下意识便迈了步子,朝外走去。
蓁蓁整理好衣着,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清泪,然后才推门而入。
勋哥儿年纪不小了,对于人的情绪也敏感许多,方才杨嬷嬷那么焦急慌张的神情,他多多少少有些心理准备,见到娘进来,便担忧地看过来。
“娘,发生什么事了?”
蓁蓁走过去,嘴角微微上扬,两手摸着勋哥儿的脸,她语气半点不慌,温柔道,“娘的勋哥儿长大了,能替娘分忧了,娘有点事要和勋哥儿说。”
勋哥儿十分懂事的点点头,一遍照顾着怀里的温哥儿,一边听娘说话。
蓁蓁将太孙染上水痘的事情说了,然后十分坚定地道,“所以,娘现在要去照顾太孙。如果太孙福大命大,那么爹爹和娘就能安然无恙回来。如果太孙真的熬不过去,那么爹爹和娘也许就回不来了,但勋哥儿和温哥儿一定是安全的。娘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们的。”
勋哥儿虽然比同龄人成熟些,但此时也慌了,虽然竭力想稳住,却依然说话都有些抖了,“娘,孩儿知道的,娘要去照顾太孙,这样子,陛下就不会怪罪我们家了。”
蓁蓁眼睛有些湿,勋哥儿是她的孩子,她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个孩子特别有担当有责任,遇事不慌,想的就是要把事情扛起来,但是现在的勋哥儿明显慌了,因为他知道,渺小的他,面对皇权是无能为力的,甚至如蝼蚁一般。
她知道,勋哥儿现在一定很害怕,也许她一走,勋哥儿就会抱着温哥儿哭,但是,她又不能不走。
蓁蓁露出笑,将勋哥儿搂进怀里,摸着他的额头,语气中很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好似一股最坚韧的力量,强大而温柔,道,“勋哥儿是娘的好孩子,娘相信勋哥儿一定能照顾好弟弟的。勋哥儿也要相信爹爹和娘亲,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怕。”
勋哥儿后来回忆这一次家中最大的危机,罕见的,并没有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害怕有多没用得想哭,相反的,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被娘抱在怀中时,耳边温柔而强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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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他,一直都记得,他以为柔弱得需要他照顾,柔弱得需要爹爹时时刻刻惦记的娘,内心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那么温柔的同时又无比坚韧,以至于,让他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保持了头脑的清醒。在爹和娘都不在府里的那几日,他照顾着还是奶娃娃的弟弟,甚至想过若是真的要投靠伯父家,该如何照顾好弟弟成才。
……
马车行驶到山脚下的时候,前来下山找奶娘的御林军却是不见踪影了。
蓁蓁当机立断令杨辉驱车走山道,但山路崎岖,人足行走尚还可以,但笨重的马车却是无能为力的。
经过一段艰难的路,蓁蓁带着玉腰和大丫下了马车,三人徒步上山。
大丫和玉腰是跟着佘黎学过本事的,尤其是大丫,她当时年纪小,学武也有底子,可塑性强,在崎岖的山道上如履平地。
她是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对于蜿蜒山路最是了解,找起近道小路乃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根据地势和草木的状况,便能找出那些老猎人平日里走的近路。
她在前头找近路,玉腰则是扶着蓁蓁,三人一边抄近道,一边赶路,竟是不到一个半时辰便到了圣人庙外。
因为是走的近路,主道守着的御林军竟然未曾发现她们,当然,这也与御林军军力大减有关系,一大半人都被派去守着太孙的院子和下山寻找奶娘去了。
蓁蓁她们顺利上了山,也无可避免的惊动了内院的守卫,好在见她衣着贵气,又有两个丫鬟随伺,守卫并不敢轻易动兵刃,又听蓁蓁自报家门,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上报给大太监。
大太监本就心情不佳,乍一听闻来人的身份。便冷笑道,“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只可惜,太孙那里正乱着呢,这一来,不是给我找事吗?”
那守卫又道,“可是那夫人说,她非来寻夫,而是来伺候太孙的,她说,她数月前刚产子。”
“哼,伺候太孙?这轮得到她来伺候?”大太监下意识冷笑,嘲讽到一半,忽然愣住,追问道,“你是说,她数月前产子?”
守卫回复是,大太监便赶忙转了话锋,“快快将那位夫人请进来!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守卫忙去了,大太监也匆匆忙忙去禀告梁帝此事。
自此,因为幸运的比御林军早来一步的蓁蓁,终于有机会得到了梁帝陛下的接见。
对于大臣的妻室,梁帝的态度还是十分和颜悦色的,尤其是这位大臣此时还在替他守着染了水痘的太孙,因此,即便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来的碍事,却依旧缓了语气问道,“你求见朕有何事?”
是的,大太监虽然知道了蓁蓁的来意,却依旧没有越俎代庖将她的来意传达了,毕竟,若是蓁蓁此时改口了退缩了,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蓁蓁也不犹豫,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道,“臣妇闻太孙身体微恙,山上并无婢妾伺候,故自请前来伺候太孙。”
梁帝听她的来意,神色温和了些,又见她模样十分柔弱,乃是走上山来的,一时也有几分动容,道,“朕知你忠心,但覃卿已经入内照顾太孙了,你一介女子,还是将后宅照顾好,这般,覃卿才能安心。”
蓁蓁闻言神色坚定,道,“多谢陛下宽慰。陛下放心,臣妇已将两子托付给他人照顾了,臣妇长子已五岁,不瞒陛下,长子生来聪颖早熟,能照顾好数月大的幼子了。臣妇膝下二子,皆是康健伶俐,二子承欢膝下,想来臣妇乃是有福之人。故而,听闻太孙身体微恙,臣妇便自请来伺候太孙,希望太孙也能似臣妇二子那般康健聪颖。”
梁帝一愣,随即抚手笑了起来,道,“哪有这般夸赞自家子弟的,你说话倒是十分有趣。朕观你沉着冷静,颇有女将之风,既然你随夫意自请照顾太孙,那朕便准了!”
梁帝话音一落,蓁蓁终于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后背处早已是冷汗淋漓了。
而此刻的覃九寒,还不知道妻子已经上山了,听到下人说要带人进来,还不慌不忙前去,打算看看来人有何用处,要如何安顿。若是无用之人,还真是不如别送进来。
一想起这个,覃九寒便想起了那四处折腾被他赶回屋子的郭家女儿,以及那个成日哭丧着脸的郭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