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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2 / 2)

有一次过大年,学校里搞联欢,王莲子唱了一段传统小调“情人迷”,正唱到:“五更里,东方发了白,叫一声郎哥哥快点起来。外边的金鸡叫,窗户纸发了白,把你送到大门外。我的哥呀哥呀,问声郎哥啥时还能来?”捧哏儿的男同学就受不了啦,晕晕乎乎地就往王莲子身上栽。只见王莲子腰肢一闪,小屁股一撅,男同学就一腚坐到了戏台上,惹得台下哄堂大笑,还以为是个规定动作哪。从那以后,王莲子得了一个绰号,就叫“情人迷”。

王莲子教会了秋千唱“二人转”,秋千学会了唱,却没有学会王莲子戏台上的风骚劲儿。她憨直地拿着小调当正戏演,再暧昧的段子到了她那里,总会弥漫出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气息,唱得人们都不好意思红脸,更不肯偷偷地你掐我一把、我拧你一下地打情骂俏了,都觉得台上的这个傻丫头着实傻得可爱,傻得都不忍心调笑她。

秋千除了会唱“二人转”,还特爱哼哼评剧。那时,新凤霞出演的《刘巧儿》正家喻户晓。这是一出反映新社会农村青年反对包办婚姻,追求爱情幸福美满的戏,与年轻人特别投缘。只要新凤霞挎着小篮儿一出场,台下的年轻人儿就掌声如雷,格外地脸红心跳。有一次厂团总支搞晚会,秋千穿着小碎花的斜襟小褂,宽腿九分裤,踮着小脚轻轻俏俏地上了台,刚打出半个圆场,台下的叫“好”声就响起来了。

秋千终于停下了脚步,把小篮往前这么一搡,开始唱那段最著名的唱腔。秋千的嗓音脆生生的,山间溪水一样又清又甜,随着伴奏,恰似溪水跌荡着在往前奔流:“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他不认识,我怎能嫁他呀?我的爹在区上已经把亲退呀,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呀。”唱到这里,就听得台下一片掌声,中间裹着的高亢的叫“好”声,底气十足,阳光灿烂的,就出自团总支书记李伯朗之口了。

4

在一群粗壮剽悍的东北汉子当中,李伯朗无疑是个异数。李伯朗瘦瘦高高的。瘦,并不是竹竿细柳的那种瘦,李伯朗瘦得健壮,瘦得“筋道”,瘦得有型;高,也不是扎人眼睛的那种高,李伯朗高得有度,高得恰到好处,高得出挑却不突兀。李伯朗皮肤很白,却也不是女儿家的那种白,李伯朗的白,是类似白俄的那种白,白得很男人。李伯朗眉目清秀,五官轮廓十分俊朗,雄性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同样很男人。像李伯朗这样的男人,即使披一块麻袋片在身上,也能穿出时装的效果。那一年,李伯朗二十五岁,怎么看,也不似从辽阳乡下走出来的农家孩子。

与李伯朗的出色相配的,是他平日里的波澜不惊,说话做事透着那么一种成熟稳重。可以想象,李伯朗的身边并不缺少小媳妇大姑娘,比如那个刚刚招工进厂的关雎,才十六岁,就发育得又饱满又水灵,整天借着团员活动的机会,跟在李伯朗的屁股后面,哥长哥短的。但李伯朗似乎并不为其所动。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是李伯朗的行为风格。在他看来,女人也好,职位也罢,无非都是勇敢者的猎物,情场官场,都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在这场追逐征战中,他李伯朗当然要力拔头筹了。

《秋千女人》第一章(4)

“吃屎都要吃屎尖子”。这句乡谚俚语,用来形容李伯朗,倒是贴切得紧。李伯朗在辽阳乡下的时候,家里早已为他买了一个童养媳,比他大五岁。李伯朗十五岁圆房,二十一岁出来读师范时,儿子已经两岁了。李伯朗是个有心人,早知道外面的世界会很精彩,他可不愿活得无奈。因此,他有媳妇这件事情,他自始至终瞒着组织,也瞒过了所有同志的眼睛。大家只知道他回辽阳乡下是看望父母双亲的。即便如此,他也极少回去。

自从对秋千动了心思,李伯朗还真有点“秸秆打狼两头怕”的意思。李伯朗是什么时候开始,动了秋千的心思,连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他只记得当时那只小乌鸦,傻乎乎地拿着团组织关系来向他报到。几乎眼睛一眨的功夫,小乌鸦就脱毛换骨,蜕变成了一只白天鹅了。还真说不准哪一天,这只白天鹅就会猝不及防地拣高枝儿飞了去。听说秋千有个姐姐是个年轻的“老”革命,曾经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抗日“文状元”,不但模样儿俊俏,而且心窍也玲珑,是个男人都敌不过的脂粉英雄。秋千的这位名叫春草的姐姐,此刻正从所在部队的一帮年轻的“老”军官当中为她物色对象呢。

再说了,家中的媳妇虽然面黑皮糙的,却也上侍公婆,下抚幼儿,克己奉公地尽着为媳之道。这媳妇儿从小就卖到李伯朗家,早已断了自家亲人的音讯,一门心思拿李伯朗当了她终身的倚靠。将来如何处置她,也同样是件棘手的事。

“两头怕”的滋味并不好受,李伯朗却只能独自忍受煎熬。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伯朗躺在大炕上烙饼一样,就格外怀念万恶的旧社会了,别的不说,一个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不但不会“犯错误”,还是一种能量和荣耀呢。可惜他李伯朗后生也晚,没有赶上男人最可荣耀的好时光。

李伯朗决定摸着石头过河,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了。堡垒还是从内部攻破比较容易,李伯朗找到了王莲子。他没有从投药的窗口丢进一封情书,却擒贼先擒王地率先托了大媒。这一次,王莲子既没有从鼻子里往外吹冷气,也没有失声大笑。从王莲子先是惊诧后是喜悦的神情里,李伯朗分明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动如脱兔的时候到了。李伯朗先是悄悄回了几趟辽阳,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顺利地休了妻。那媳妇居然暗自吞声地答应李伯朗“离婚不离家”,一如既往地为他伺奉着两公婆,对外则以姊弟相称。李伯朗这时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呀,只是秋千那边却始终静若处子,对李伯朗的表达毫无反应。再有团员活动的时候,李伯朗就远远近近地观察秋千的眼神形态,也看不出有什么二致,气得李伯朗搓着两手,满地儿乱转,心里暗暗骂道,这个苏秋千,如果不是情窦未开,那就是大智若愚了。明明挺灵光的一个小人儿,怎么就不懂人的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不好的事。这件事与秋千有关。李伯朗动如脱兔,敏捷地抓住了这个机遇,将坏事变成了好事。

缫丝厂的人事科长孙拴柱是个年过而立的转业军人,老婆也是从老家乡下带出来的,就在厂医院做护工,膝下已有了一双儿女。从秋千报到的那天起,有着一张蟹壳样关公红脸的孙拴柱,就盯上了那张娇嫩的小脸蛋,有事没事的,就到秋千身边打个转儿。中药房门口的墙上,分明挂有“药房重地闲人免进”的警示牌,但人家孙拴柱宁可掩耳盗铃。他用多年行伍生涯练就的敏锐目光和动作,蹑手蹑脚躲过老婆的视线,稍一闪身,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中药房。

在中药房里,他不是趁秋千背对门口低头抓药的时刻,迅速靠近了掐一下嫩得出水的脸;就是迈着猫步蹭到秋千身后,用双手突然捂住秋千的眼睛,变腔变调地问:我是谁?看到秋千含嗔带怒地红了脸,他就像喝了二两“烧刀子”那么通泰舒服。他并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而只是嘿嘿一乐,就幽魂般地转身离去了。他把这个过程,当成了一个有惊无险的游戏。这游戏显然很合他的胃口,又刺激,又上瘾。过不上几天,他就忍不住如此这般地玩一通。

这一天午后,刚吃过午饭,正是懒洋洋的时辰。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寂然无人。孙拴柱又一次出现在秋千的药房里。他已经观察好了,看着王莲子在秋千那儿吃完了午餐,风摆杨柳一般回自己的西药房了,这才闪身而入。果然,秋千正独自坐在桌前,面前是本摊开了的书。一段滑如凝脂的小脖子露在外面,在光线之中闪着银白的光,粉雕玉琢的;微卷的头发茸茸的,叫人由不得心里痒痒。孙拴柱忍不住显出英雄本色,一下子就把秋千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胡乱摩挲,一边胡言乱语着:我的心肝,你可想死个人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孙拴柱刚才只顾着观察中药房了,不晓得他的老婆也在观察着他。他鬼鬼祟祟的神情,令老婆大为好奇。直到此刻,秋千正从那粗壮有力的臂弯里往外挣脱呢,这人的老婆就破门而入了。

《秋千女人》第一章(5)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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