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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2 / 2)

董亦剑死后,秋千依然在努力,她还想抓住快乐。别人为她介绍派出所所长赵守戟,她想,“她的花,已经到了盛开的尾声,她需要一个女人最纯粹的快乐。她心里有一个小兽,她一直将它关着锁着,只不过是拉着链子,匆忙地溜上一圈儿。现在,她要放开那只小兽了,任它自由自在地驰骋,公然地嚎叫,恣意地发疯。她要燃烧了。”

按说,这才是那个秋千架上情态飞扬的女人。在道德范畴之内,一个女人追求她的快乐,包括肉体上的快乐——作者称之为“最纯粹的快乐”——不仅正常,而且看上去很美。可惜的是,小说中,“秋千女人”属于这样的快乐实在太少太少。

比较令人费解的是,苏秋千对第四个男人孙拴柱的态度。“这个最早进入秋千的青春期,多次骚扰过她的男人,也成了她最后的男人。”小说中的这个男人不仅品行不端,相貌也带有几分狰狞,可她最终还是接纳了他,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对生活自圆其说,于是,她就认为,“命运这个东西是有的。”说令人费解,是说她竟接纳了一个“青春期,多次骚扰过她”、相貌带几分狰狞的男人。然而,她内心深处是否埋藏着另外的复杂因素?也许,从寻求快乐的角度去解读,能找到其中的答案吧。小说中写道,孙拴柱为她暖被窝,端热水,按摩,拔火罐,而她,“被滋润着,多年都不哼哼的戏曲又出了口”。看起来,似乎也顺理成章。然而,这又怎样的一种快乐呢?

小说中有一处写到,通过穿衣这种小事,秋千总结与她相关的四个男人,那简直就是秋千几十年女人生涯的高度浓缩:“李伯朗自己就爱好儿,不用秋千动手,照样把自己打扮得横标竖致的。董亦剑呢,打骨子里就是农民,又穿惯了军装。偶尔秋千为他置件新衣,也只要蓝布的而且不揉搓出褶皱来,绝不肯上身。至于那个赵守戟,一年四季只跟警服做对,只要有酒喝,其他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害得秋千也没了心情。只有这个孙拴柱,秋千想怎么扎裹他,他都没有意见,而且乐于听命,反正又不花他的钱。”看似平淡的叙述里,透着欢乐,更透着辛酸。

欢乐也好,辛酸也好,都别过于归结为命运。女人一旦将自己与命运联结在一起,酸甜苦辣就由不得自己了,甚至有时明知是毒酒也要喝下去——她们以为那是命,无可违抗。

作者所塑造的苏秋千,正是一个活生生的标本,不管作者是有意还是无意,它客观上都给女人以警醒,告诉女人们,命运就操在自己手里,欢乐与辛酸,也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无疑,作者将她笔下的“秋千女人”赋予了某种象征意味。“古老的秋千,与女人密不可分,一如一代又一代从远古走来,又融入了历史长夜的女人。”而且,这样的人生悲喜剧远未落幕,仍在继续上演。“秋千荡起来了,钻空拍地,大起大落。”作者在写秋千的同时,也在借题发挥:“就这么一悠一荡、一起一落的,一辈子就过去了。这一辈子,她握住过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今天的“苏秋千”们,面对这些无法绕过的问题,不也应当深长思之吗?

这些,正是《秋千女人》最值得一读的地方。

2006年3月15日

《秋千女人》第一章(1)

1

这个名叫苏秋千的女人躲在自家的灶间,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

说起来真是笑话,这是她苏秋千自己的家。她借以隐身的灶台,与主房里的那盘大炕相通着。这个时候,灶坑里的柴火已经熄了,沉默得好像从来没有热烈过。但是秋千知道,与灶间一墙之隔的那盘大炕,仍是暖暖和和的;斜斜地倚住被垛,把腿舒舒展展地伸直了,会是很舒服的姿势。秋千可以想见那种舒服。她刚从大炼钢铁的工地上,满面尘灰烟火色地回家来,很需要那种舒服。

但是此刻,斜斜地倚住被垛,在大炕上舒舒展展着的,是另一个女人,那个有着好听的名字和好看的脸蛋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关雎。那个名字叫关雎的女人,不但像女主人一样地舒展在秋千的大炕上,而且也同女主人一样,在和秋千的丈夫李伯朗嘤嘤咛咛地唠着嗑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儿呢?

半个多时辰之前,秋千从奋战了七八天的工地上回家,第一个念头就是到医院的澡堂洗个澡,再舒舒展展地睡一觉。女儿海燕被送到了辽阳乡下的婆婆家。秋千进门的时候,家中并无一人。正是上班的时辰,李伯朗不在家,也是秋千意料之中的事。秋千跪在炕沿上,掀开大漆的木箱,找出几件换洗衣服,抓起毛巾肥皂就出了家门。刚要转身往医院去呢,就看见丈夫李伯朗从通向工厂后门的小路上,远远地往这边走;在他身后三五步,还跟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马尾巴在脑后一甩一甩,两条长腿轮换着往前一扔一扔的,正是关雎。

秋千就是这时让自己躲进灶间的。她听着李伯朗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到关雎笃笃的半高跟鞋努力隐忍的动静,听到李伯朗开锁时轻微的哒哒声,也想见了关雎灵活的身子倏然侧身而过,像条溜边的鱼,擦过李伯朗的身体,钻进秋千的家里。

秋千看不到俩人的表情。房门关紧之后,有好一阵子,主房里寂静得无边无际,李伯朗开锁的哒哒声,房门转动的吱溜声,很可能都是秋千的错觉。秋千像个心神不定的偷儿,在自家的厨房里猫着脚步,将自己娇小的身体紧贴住与主房共用的那面墙。耳朵碰到粗糙的原木上,有点火辣辣的疼痛,正是秋千此刻的心情。终于,秋千听到了脱鞋的声音,听到盘腿上炕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其他一些来历不明的暧昧声响。

关雎的嗓音沙沙的,像毛边玻璃,是所谓“云遮月”的嗓音。秋千听到她九曲回肠地“嗯”了一声,足有三秒钟那么漫长。那里面有哀怨,有撒娇,有欲说还休的无言,也有欲擒故纵的推拒。秋千不由得惊叹了。她没有想到,一个漫长的“嗯”字里,会承载这么丰富的内容。关雎的那双水桃子眼,一定配合了这声漫长的“嗯”,在李伯朗的脸上逡巡,探索,挖掘,释放,让李伯朗在心中一边暗骂这个“浪死人不偿命的小娼妇儿”,一边揪起心肝来,疼不得,打不得。

“上个月,大姨妈就没有来。”关雎想方设法把李伯朗从办公室里约出来,就是通报这一重大灾情的。不是灾情是什么?李伯朗总想着那张纸会把火包得久一些,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人算,不如天算。关雎的语气很平淡,一点也没有难为李伯朗的意思。她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真的啊?好久啦?”李伯朗探寻的口气,让秋千想像得出那副小人嘴脸。那张小白脸,此时肯定如同凭空罩下了一张灰色的面网。这是他在面对危险和压力时,惯用的表情。

果然,关雎不愿意了:“蒸的啊?还煮的呢。实话告诉你吧,都有五十来天了。俺娘昨天买的俩大青腚萝卜,一口气全叫我给撮了。这几天大清早的,我跂着门槛干恶心,呕又呕不出,憋得两眼淌泪的,俺娘都看在眼里呢,出来进去摔盆子砸碗,指鸡骂狗的,说是一个女孩儿家,好么生地拈酸的吃辣的,可不是坏了事儿?说得我脸上那个臊啊,恨不得找个树桩子,一头撞死了去!”关雎没有找到树桩子,只好一头撞进了李伯朗的怀里。

2

关雎可以撞进李伯朗的怀里去,隔墙的秋千却软了身子,只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大会战场景,还在秋千的血脉里激荡不已呢,浮现在眼前的还有那通红的炉火,热气奔腾的座座小高炉,和人们砸锅卖铁炼出来的生铁疙瘩们。尽管眼下,秋千还实在看不出,那些生铁疙瘩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说不定哪一天,它们就会落到美英帝国主义的脑袋上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而隔壁的这对狗男女,却公然躲在她秋千家里,在她秋千的炕上,讨论他们情欲放纵后的成果。

秋千应当坚强一点,无论如何,她不能一直这样萎在地上,像黑土地里挖出的泥巴,连块生铁疙瘩也赶不上。虽然此时她的心里,就塞满了这样一堆生铁疙瘩。她试着往起站,但大脑的指令,腿和身子显然没有接收到。秋千索性不再努力。她倚坐着那面墙,像倚着大炕上的被垛,舒舒展展地伸直了双腿,一边听着墙那边的嘀咕,一边一五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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