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强 > > 奇情寐语 > 第15部分

第15部分(2 / 2)

小岑仍笑道:“姐姐若扮上男人提包出去,看有没有人挑衅。”

那女子打量一下他身后的唐琪,容色愈怒,折身回房,重重一甩那遮蔽外人视线的门帘。

小岑唤个人来,嘱他为唐琪寻个好座,然后欠身说“失陪”,朝那女子隐身的房中去了。

唐琪有些迷惑,有些恍惚,沉默地跟着领座人到了廊下雅座坐下。

演出是在中庭进行的。这中国歌剧便是唐琪幼时在北平跟母亲看过的京戏。先出场的是一位老生,演《击鼓骂曹》,声腔宽洪,一举一动豪放洒脱,眉清目秀。唐琪觉得面熟,仔细看来,才发现这是位戴了髯口的坤生,应该就是适才所见的白色水衣的美人。

她唱腔念白浑然不见雌音,台风也十分大气。唐琪还在感叹,一折已终。稍待片刻,场中换了剧目,继而演出的是《春闺梦》选段。

这一出主角是位绝美的旦角,款款出场,莲步姗姗,含情凝睇,行动如弱柳扶风,慢舒水袖,轻展歌喉,身姿翩翩,每一个瞬间若就此定格都会是一幅美丽的仕女图……

唐琪凝视着那旦角,渐渐觉得耳目晕眩,手脚冰凉。

空中飘起了细如牛毛的雾雨,那粉墨严妆的美人宛若未觉,依然从容曼声歌舞,声音有幽咽之意,唐琪茫然听着,有几次仿若闻见雨霖铃。

“琪妹,你怎么在这里?”第二出演完之后,表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坐到唐琪身边。

唐琪虚弱地笑笑,没说任何话。

表哥也无多话,与她并肩坐着看完了第三出《游龙戏凤》。这是那坤生与旦角搭档演出的戏,表哥由始至终凝视旦角,一脉温柔,全萦于眼角眉梢。

演出结束,演员谢幕,观众鼓掌喊安可,那坤生又再出来,清唱一段《四郎探母》。唱罢观众再喊安可,有节奏地鼓掌,齐齐望向后台处,显然是在等旦角再次登场。

当那旦角再次出现的时候,已卸去戏服,换上了一身西式礼服,面容光洁,笑意明净,是个俊美的男子。

他扬首阔步走至中庭舞台上,举止疏朗大方,毫不见起初台上的柔媚之态。

“戏,我今日已唱了许多,现在就为仍在此等待的朋友们唱一首歌吧。”他说,脸略略侧向唐琪所在的方向,然后闭目,乐池中有曼陀铃的声音响起,他应着乐音开始唱一位诗人写下的歌: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一曲既终,他再次谢幕,退入鲜花与掌声深处。

表哥待观众散尽,取出一个镯子递给唐琪:“妹妹,他让我还给你。”

冰种,飘绿,是唐琪曾经魂牵梦萦的翠镯。

唐琪接过,一双泪眼望向中庭舞台一侧的巨幅海报,那上面绘有今晚演出的名旦丽影,眉眼盈盈,巧笑倩兮。

海报上除了意大利文的介绍,还印着草书的他的名字:

岑绿萼。

访翠记:一生

文/米兰Lady

他举目望庭中初夏的牡丹,只觉她颇似这国色天香的花,芳华盛极,却已开到荼蘼。

上阕:少年听雨歌楼上

崔玮寓居东都城郊护国寺,抄经间隙偶见裴夫人。彼时她额绘蕊黄,鬓贴金蝉,天碧罗衣拂地垂,二指拈着一柄轻罗小扇,有一搭无一搭地挥动着,正缓步于园中赏牡丹。感觉到他在看她,她慢回娇眼,盈盈一笑,秋波潋滟。

崔玮手一颤,刚写好的经卷便滑落于地散开,风旋即将经卷吹至院中。她徐徐走近,伸莲足踢开经卷懒洋洋地看了看,再回顾檐下崔玮,含笑道:“公子这字写得好。”

崔玮面红过耳,向她长揖:“夫人谬赞。”

他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仕途渺茫,云游四方,盘缠将尽,便居于寺中抄经度日。而她衣饰不俗,崔玮只听僧人提及她是前来进香的东都贵夫人,却不知出自何等名门。

这一日都在魂不守舍中度过,眼睛悄悄瞄她,而一旦她转眸看他,他便慌忙移目,假装在看壁上彩绘园内花。终于她诸事礼毕,即将启程,他凝视她的背影,虽觉失落,却亦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未料她却在上车前掀开帷幔纱幕深看了他一眼,微笑似道别,他如罹雷殛,不自觉地朝她的钿车移步,开始亦步亦趋地追逐她的绣毂香尘。

陌上芳草惹烟青,落絮随风白,他不时挥袖拂之,跑得气喘吁吁。裴夫人窥帘看见,命暂缓行车,让侍女问崔玮:“公子为何一路相随?”

崔玮红着脸道:“我……醉了。”

侍女奇道:“寺中并无酒水,公子岂能饮醉?”

崔玮垂目道:“是这钿车香风,熏人欲醉。”

但闻车中一声轻笑,裴夫人褰帘薄露半面玉容,对他道:“上车。”

她在东都的家玉钩翠幕,曲院水流,俨然是朱门绣户,却没有男主人。

“我的夫君,十年前就离我而去了。”她淡淡提及。他也没有多问,随她步入香闺,听她温言巧笑,共展凤屏鸳枕。

他有一个佩戴了二十余年的桃状玉坠,桃形上方刻有一蝙蝠,取福寿之意。幼时体弱,有高僧以之相赠,他戴着身体渐好,便贴身戴到如今。她很喜欢,枕席间,她柔软的唇一遍遍滑过玉坠。

吟诗作画,赏春品香,起初几日过得宛如神仙眷侣,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并非她的唯一。许多达官贵人常来探访,她亦逐一接纳,多则高朋满座设玉筵,少则通宵秉烛彻夜谈。

他对她与贵人们的关系颇有疑问,旁敲侧击地向她的侍女打听,侍女看他的眼神带有不屑与嘲讽的味道:“老爷过世早,夫人若不靠诸位大人扶持,怎能维持偌大家业?要她不与他们往来,难道公子能从旁相助吗?”

他的脸火辣辣地疼。

从此他变得异常沉默。一日中午,她春睡醒来,抚着一侧腮上压出的枕函花笑问他红不红,他对她涩涩地笑,轻声道:“我该告辞了。”

她敛去笑意,沉默半晌,复又微笑道:“西京有个差事,须看门阀,出自世家方可。你原是博陵崔氏子孙,上次我已向人推荐过,如今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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