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风凉,不管怎么说,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伤患,实在不宜陪着犯傻的聪明人在风口穷耗。反正,也已经决定在岛上暂住,来日也算方长。于是苍舒御剑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就此别过。
苍舒忆喉头滚动,一句话就这样哽在那里,仿佛是一根卡人的鱼刺,难受到了极点。而他自己也明白,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有些问题将再也等不到解答。时间虽然很多,但是心结这种东西,一旦错过了机会,说不定就失去了解开的可能。
最后,大概是苍舒忆本人都受不了自己这种吞吞吐吐的状态了,咬了咬牙,心一横,张口就问,“你不怪我?”问出这个问题,几乎耗尽了苍舒忆的全部勇气。人就是这样,当发现某些无法舍弃的事物时,任何会对其产生危害的可能性,都会将不知所措的心情上升到顶点。
苍舒忆无比紧张,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竟会是这般——
“怪你什么?”苍舒御剑回头,挑眉,不甚明了的样子。
用尽所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苍舒忆此时的郁闷心情。怪他什么?难道说到底,他近来一直摆脱不掉的忐忑居然都只是杞人忧天?对方压根就没想过类似的事?
被人怪罪是一回事,自找罪受,很明显又是另一回事。
“全部。”苍舒忆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随便倒举一下,他就已是罪行斑斑,从将他们卷入这场试剑大会开始,不,还在更早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不会被人所原谅。
对于如今苍舒忆的纠结状态,每个人的看法肯定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了解前因后果的陌生人,多半会对其的作为表示理解,其中一小部分大概会心生同情。除去陌生人不谈,熟人之中,各自的反应也会不同。
譬如说,古谦,此刻就被内疚以及心疼所深深折磨着。先前搂住苍舒忆的手掌,如今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已然到了能够将人弄疼的地步,可是他依旧浑然不知。动作反应心情,由此可见古谦如今的情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今的状况他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古谦却不知该怎样代替对方承受。
可是另一个熟人,苍舒御剑,则是一脸浓重的不耐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一句话,让对面两人陷入彻底的痴傻状态。这叫钻牛角尖?什么时候,自我反省也有了如此别样的解释?
说真的,苍舒御剑真不想担任这个解说的任务。如今的情况摆明了就是越解释越混乱,标准的越描越黑。不过他也清楚,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大概苍舒忆是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的。
苍舒御剑略微想了一想,不久前听说的一句话放在眼前刚好合适,“先不说这件事本身的是非对错,其实就你本身而言,这实在是无可厚非的。”随即耸耸肩,“其实,你最后的临阵倒戈,我应该早就想到才对。”
听到前半句,苍舒忆难得露出了几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可是当他听到后半句,所有的神情都僵硬在脸上。回忆一下,实在想不起自己究竟做过什么让人一开始就产生怀疑的事。难道自己一直都小瞧了阿剑,这般缜密的思维,完全就是深藏不露啊。
反正话都说到这里了,苍舒御剑也不准备再卖什么关子,一口气说了下去,“你曾经说过的,只有真正的虚怀剑才能杀死古谦,可是想想你当初提供的图纸吧,画的那么糟糕,摆明了不希望我能铸成虚怀剑。”
苍舒御剑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苍舒忆越来越黑的脸色,只是单纯认为那不过只是被揭露后的尴尬罢了。心中有了一丝小小的得意,想苍舒忆这样的人,不是谁都有机会来揭露他的“本质”的。
最终,却是古谦听不下去了。明明知道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可他还是想帮小忆申明一下,“你错了,不管你拿到的图纸是什么样的,我都能像你保证,小忆一定是认真画了的……”话语到此为止,古谦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某个人的右脚正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背上。
“不是故意画的那么糟糕?”苍舒御剑不明白了,偏了偏头,“那是为什么?难道……”不用再说下去,古谦呲牙咧嘴的模样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止不住嘴角的抽搐,有四个字一下子从胸口翻涌上来,夹杂着数不尽的怒气,“这样也行?!”一张鬼画符,当时差点没把苍舒家上上下下给活活累死。不,就算最后他们都平安活了下来,视力的损伤肯定已是无力回转的。
不会画画,就换种方式呀!就不能用写的吗?随便来几句文字说明,也比那玩意好懂吧?
发火似乎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短短一两分钟,苍舒御剑就觉得自己浑身没了力气。加之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只要对方是苍舒忆,他就算骂再多的话似乎也是白搭。如此……还不如……就此放弃算了。
何苦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摆了摆手,这一次是真的做出了一去不复返的姿态,“你要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吧。反正我要住一段时间,还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看着他逐渐离开的背影,苍舒忆不是不想去阻拦,实在是再也找不出什么借口。那副模样,看上去着实踌躇。
“别着急。”忍着脚上的疼痛,古谦将人轻轻搂了过来。“时间还多得是,既然他决定住下来,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让你随时去找他的。”什么养伤之类,只能说是借口。
“我去找他?为什么?”明明是欣喜的,可是苍舒忆依旧改不了这个脾气,非要逞口舌之快不可。
古谦也没有正面回答,轻声道,“反正人就在附近,至于拜访的理由,就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