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旁边伸来那只手臂的第一时间,古谦就发现了。发现了,却没有加以理会。他虽然已将救命之恩忘的干干净净,不过起码的判断力还在,片刻之前才救过他的人,没有任何道理会让在片刻之后倒戈相向。
事实上,苍舒忆也确实没有做出伤害古谦的举动。他只是以一只血肉筑成的手掌,握住了杀人无数的夜鸦剑而已。
双方再一次惊呆于眼前所见,这算是什么情况?苍舒忆履行他的裁判义务?
《穷凶极恶的剑灵》第二百九十五章…两败俱伤,血流成河
“阿古,非要打下去吗?这样的战局,还有什么意思呢?”无论是胸口,还是手掌,都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多数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意识早就陷入昏厥的状态了。然而,苍舒忆还是和平素完全一样的态度,气死人的恶劣,近乎欠打的坏笑。
听苍舒忆的劝阻,难道真是为了终止这一场决斗——他自己曾经说过的,无论是谁,都无力左右的战局?
荒木暂且不说,古谦会听众苍舒忆的劝阻?事实上,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包括那一只抓住夜鸦剑的修长手掌,只要他想要,立刻就能将其一刀两断。
苍舒忆疯了。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看法,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今天又添加了一个疯子而已。之前的那个,杀人如麻,不将别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那么现在的这一个,就是不自量力,不将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试剑大会的最后一场决斗,在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就不断的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件。无论大小,似乎每一次都给局面带来一次令人喘不过气的转变。经历了一连串的剧烈变化,观众的神经不说变的如同钢铁般坚硬,至少也该做到处变不惊才是。
但是很可惜,还是没有人能够接受再次降临的凝滞场面。尽管众人祈求无数遍,希望看到堪称平和的场面,可是真正看到之后,一个个却不知要怎么样去接受。难道说,这与他们的想象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差别的不是场面本身,而是造成这种场面的理由。
一句话,一只手掌,在如今的古谦面前显得比一张纸还要脆弱。偏偏就是脆弱的力量,阻止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一切。人们不禁怀疑,这只是疯子盗贼的一次故弄玄虚,他故意给人们期望,为的是看到众人在死亡面前更加绝望的表情。
所有人只为自身的性命担忧,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因此,没有一个人去关注古谦神态中的变化。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将人冻结的咒语,那么一定是苍舒忆方才说的那句话。更加准确的说,只是那句话开头的部分,一个称谓——“阿古”,被施咒的对象,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全身的血液在冻结,完全丧失了调动身体部位的能力,不要说动一动手足,细致到指尖的部位,都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夜鸦剑,还是处在一样的位置,没有前进一分,也没有后退一毫。无论此刻古谦保持着怎样的想法,是抽剑回撤,还是顺势削断对方的手掌,他都没有办法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你,是,谁?”三个字的问题,被古谦硬生生的割裂成了三个部分,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死前的悲鸣。
苍舒忆持续着笑容,也持续着先前的动作。照理来说,对方已经成了近乎于石像般的存在,他完全没有必要再仅仅握住那柄夜鸦剑。这个时候收手的话,他的右掌,说不定还保得住。但是苍舒忆没有放弃的念头,一星半点都没有。
已然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不在意让画面再添加几笔凄厉的色彩。
“居然认不出我,阿古,你太让我伤心了!”这是苍舒忆时常表演的动作,空出的那只手捧在了心脏的位置,一种做戏似的,带着几分夸张的委屈。
“不准用那个称呼!”再一次听到“阿古”这两个字,几乎成了石像的男人受到莫大的刺激,持剑的手蓦的回收,血光飞溅。无论他是不是出自故意,对苍舒忆的伤害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手掌上的经络就算没有完全被挑断,想来也差不了太多。
“嘶——”苍舒忆倒抽一口冷气。从他的本意,当然还想要维持自己玩世不恭的形象,奈何疼痛还是超出了他忍耐的限度,这一次抽气,完全是不受意志控制的本能体现。手掌上的伤口,甚至都不能再叫做伤口,几乎是从中被斩成了两段。
尚且完好的几根骨头,以及完全不成样子的一点皮肉。不容怀疑,就算是重力,都会对其造成巨大的伤害。苍舒忆叹气,只好暂且终止了自己的表演,用左手托住了右掌,不让它继续撕裂。
痛感无法被忽视,然而苍舒忆的目光依旧平和,不容对方逃避的准确的与之四目交接。“不叫你‘阿古’,那我应该叫什么?阿谦?还是算了吧。你自己也明白的,这种谦谦君子似的名字,完全不适合你嘛。”
陈述,还是调侃?周遭的人,已经没有一个还有精力去分辨苍舒忆所说的每一个字。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比疯子还要更加不可理喻。都到什么节骨眼上了,他居然还在东扯西扯一些没有实质意义的话题。
“你‘到底’是谁?”古谦重复着问题,如同一个傻子般。加重的语气,只是更加衬托出他此刻的呆滞状态。
苍舒忆懒得回答了,耸了耸肩——从事实的角度来说,他还能做出如此“欠揍”的动作,已经是难能可贵。倘若不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以戏弄旁人为最大的乐趣,此刻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上扬的眉眼,挑起的唇角,以及方才那句话,每一个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和记忆中没落的部分缓缓重叠起来。曾经以为应该忘了的细节,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从常理来说也确实应该被遗忘的细节,在如今想起的一刻,赫然历历在目。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是他苍白如纸的面容。若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他的脸上永远不会有任何与颓废沾边的颜色。
“哐当”,随着夜鸦剑落地,从古谦身上迅速流逝的,不仅仅是残存的体力。剑手握不住随身宝剑,这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事实上,在这一刻,古谦还真希望自己不如死了的好!
“荒木!”死也不愿继续滞留贵宾度的苍舒御剑,冲了过来。即使他的姐姐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及时跟随着他的步伐,可是在跌跌撞撞的行进之间,相连的手铐还是在他们各自的手腕上平添了许多细碎的伤痕。
而呆滞状态的古谦,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他身边发生的一幕。直到耳畔传来苍舒御剑凄厉尖锐的呼喊,注意力才稍稍被牵动回来,恰好看到了苍舒御剑不顾一切将荒木抱进怀里的画面。不过,不重要了,别人的事,再如何震撼的生离死别,都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瞥了一眼之后,目光重回原处——
依旧凝望着苍舒忆的脸庞。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悲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忧乐;每个人,也有每个人放不下的东西……
古谦管不了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而处在那一幕之中的苍舒御剑,眼中再也容不下荒木以外的任何人。
撕下半幅衣襟,苍舒御剑慌乱的将其揉成一个布团,用它按在了荒木的伤口上。不断颤抖的手指,当看到衣衫在极短的时间后被尽数染透之后,颤抖的频率变得更快,怎么都不受控制。
按压止血,按压止血,按压止血……急救知识并不怎么丰富的苍舒御剑,满脑子充斥的只有唯一的指令。发现这个方法不怎么奏效之后,他恨不得代替荒木流血的人是自己。眼泪汩汩涌出,真要比起来的话,远远超过了荒木失血的速度。
“冷静一点。”荒木半靠在苍舒御剑的怀中,几乎脱力的他,能够做的动作并不多,幸好他还有最后的力气成全自己被压抑许久的渴望。用指尖钩过对方的下巴,印上了一个漫长的亲吻。
说起来,这还是战前苍舒御剑欠他的东西,尽管这不是还债的最好良机。
被手铐相连,苍舒御心无法远离弟弟身边,然而在这一刻,她却下意识将脸孔别向一边。以她素有的性格,不存在尴尬的说法。所以谁也不明白,究竟是出自什么心情才让她如此。
当然了,更加没有人看到从苍舒御心眼角渗出的两点晶莹。
仿佛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