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缘故,视力所及的每一寸都是那样浓烈的黑暗,而在每一寸的黑暗中,都交织着苍舒御剑的不安。好不容易才逐渐消退的焦躁情绪又回到他的体内,无法想象,如果他从荒木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会怎么样?
荒木,你被苍舒嫡剑吸引了吗?
假如他告诉他,是的——
“是的,我被他吸引。”句句属实,是今天这场谈话的首要前提。即使会让他们双方陷入更加难受的境地,荒木也顾不得了。
苍舒御剑身子一僵,仿佛床铺已经不能承载他的重量,他就这样朝着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坠落下去。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甚至没有想到或许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他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
荒木的双手就在苍舒御剑脸颊的两侧,明明触手就能够碰到他的肌肤,可他还是压抑下这个想法。想象得到阿剑此刻的心境,在这个时候冒然接近她,只会让事件的发展更加适得其反。
“被苍舒嫡剑那样的人吸引,那是天性。不仅对人类是如此,对剑灵来说,也是一样。”这一点,恰恰解释了为何荒木会成为苍舒嫡剑的剑灵。在剑灵的世界中,荒木的力量也是备受瞩目的强大,假如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很难想象他会甘愿帮助一个人类。
荒木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嗡嗡的,不断持续。苍舒御剑竭力从其中分辨出他所要表达的意义,在这个过程中,他必须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那些都是真话。在今晚的谈话中,不能掺杂半分虚假,恰恰是他自己的要求。在事前是他提出的标准,如今的他如果后悔,那岂非太可笑了?
况且,他还保证过,无论荒木说了什么,他都会……接受。
还是没有直接触碰到他身上的哪怕任何一个部分,然而荒木的声调降了下来,低沉之间具有某种别样的分量。“阿剑,听着,下面一句话,才是我真正想说的——”
屏气凝神的不止一个人,双方都是同样的紧张。无论接下来要进行到什么地步,对他们的意义都如同一场严酷的宣判。决定了前方的道路,究竟通往天堂,还是地狱。
“这个道理,也是我近期才明白的。阿剑,因为认识了你我才终于知道,原来,被吸引从来不代表就一定会爱上。世上有太多的感情,复杂的无法一一细数,欣赏,钦慕,甚至于喜欢,这一切都与爱情极端接近,也会令许多人迷惑。
“但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爱情,绝对是独立于一切之外的另一种感情。它不一定高尚,甚至有可能是卑微的,需要不断的乞求才能获得。但是,比起其他所有的感情,它绝对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花了很长的时间,苍舒御剑才明白荒木所要说的意思,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理解,去想象。终于,他找回了几乎失去的语言能力。“荒木,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停顿的间隙中,荒木长长的叹了口气。阿剑不明白吗?他不相信他不明白。或许,他只是想亲耳听他说一遍而已。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一遍,两遍,一千遍,一万遍……只要阿剑不会厌烦,他会说到他死的那一天。
“阿剑,你是唯一啊。”
温暖的气息覆盖上来,在几乎不分先后的接近中,还是能够分辨出主动的那一方。滚烫的不仅是双唇,还有眼眶。苍舒御剑觉得这样似乎是软弱的表现,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眼底泛起的热力。
“唉,怎么了?”微咸的液体流入口中,这让荒木不得不暂停了唇齿交缠。无奈的低头凝视着对方,即使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即使再黑的夜,也遮掩不住滑过面颊的那一道晶莹。
“你管老子怎么了!”恶声恶气的吼了一句,苍舒御剑将脸偏开。枕头质地上乘的布料,很快吸干了他脸上的液体。对此苍舒御剑稍感放心,反正证据都没有了,对于方才的失态,他完全可以死不认账。
确定脸上不再有残留的水渍之后,苍舒御剑将脸孔转了回来。被泪水清洗过之后,他的一双眼睛显得尤为明亮。一眨不眨的,认真的盯着俯在他上方的剑灵。“别高兴的太早,他的历史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呢!”
荒木哭笑不得,“历史问题”这样的词汇,用在这里真的不知是贴切,还是滑稽。“你就像是一个翻丈夫旧账的妻子。”荒木认为自己的评断并没有错,当然了,他也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一只枕头,准确的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动手的那一位,根本没有留手的意思。因为这么柔软的材质,他的鼻子竟然感到了一阵钝痛,可见对方手下的又多黑。
让荒木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击的理由十分简单,他察觉出了遗留在枕头上的一丝湿润。看来苍舒御剑在冒火的时候,立马就将竭力掩饰的东西忘到了九霄云外。手里拿着枕头,本该是百感交集的,荒木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无数纷杂的情绪中,清晰的分辨出什么叫做喜悦。
从来没有人因他落过泪,况且,还是一个男人。
曾经以为是一钱不值,至少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只有当它是为了自己而流淌的一刻,才懂得何为珍贵。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你就可以滚去死了!”凶狠的词汇表明了凶狠的威胁。然而提问的初衷,和之前已是完全不同。苍舒御剑坚持要弄清这件事,似乎已不是为了安抚狂乱的心事。更多的,暂且称之为对过去的好奇吧。
他总觉得,从荒木的讲述中,他能够进一步分析出曾经累积的真相。
荒木翻转身体,在阿剑的身侧躺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之前的姿势多么容易使人感到劳累,而是,他能够肯定,再继续下去,一定会“出事”。
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情绪,随便从哪个方面来说,今夜都是一个极端疯狂的夜晚。而在这样的疯狂下,自制力是最容易丧失的东西。荒木告诉自己,来日方长。相比起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才是今晚的首要目的。
“比起古潜,我更早认识苍舒嫡剑一些时日。”关于这一点,荒木曾经想过,如果那两人相识在前,他应该也就不会与苍舒谛剑签订契约了。他们两人联手,足以解决围绕他们的一切麻烦,完全不需要剑灵的助阵。
说不定,那才是最好的发展形势。
让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在那个时候,剑灵并不像如今这般稀少。”稀少到,迄今为止,他们只见过克劳德这一个剑灵。“应该是和当时的社会发展有关,没有如今这么发达,人们的想法也更加单纯,更容易相信和接受。”
荒木的评价中听不出任何偏向,数百年前,和现今的世界,究竟何者更好一些,完全感觉不出他有任何论断。就事论事罢了,尽量的客观。由此苍舒御剑了解,在那个时候,剑灵并不十分稀罕。难怪会留下“宝剑有灵”的说法。
“对剑灵来说,能够成为某一柄名剑的灵魂,应该就是一生的目标了。”荒木说的平淡,姑且不说现今,至少在数百年前,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比较怪,对所有剑灵都十分重要的事情,对我却几乎没有任何吸引力。所以当苍舒嫡剑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真的高兴。高兴之余,还有少许的庆幸。在遇到他之前,我完全没有想过会与哪个人类签订契约。然而就在看到苍舒谛剑的第一眼,我晓得,我不得不改变初衷了。”
苍舒御剑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管他想不想将不满表现的如此明显,事实都证明,嫉妒是世上最无法控制的情绪。哪怕不再锥心刺骨般的疼痛,还是无法抑制心中那一只爪子,抓心挠肝一般的动作着。
“你说,古潜是后来才出现的。那么,你们两个一定十分不对盘。”苍舒御剑恶意的猜测着。凭什么就他一个人难受?罪魁祸首就这样大喇喇的躺在一边,要不爽快,也要将他拉进这样的情绪中。
荒木与古谦的敌意,早就得到了证实。苍舒御剑以前还一直意外,为何这两人见面,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态度。
原来,答案早在数百年前。
穷凶极恶的剑灵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失而复得,最珍贵
晨曦之下,苍舒御剑的睡颜是那样的美好。
美好的令荒木禁不住为此而沉醉。
记得又一次,阿剑很奇怪的问他——为什么我每次醒来,你都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