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始终默默地坐在一旁,观望着军医替司空堇宥换药包扎的全过程。
而这时,有人敲响了车门,“阿夕,是我。”
听见闻人贞的声音,黎夕妤将车门推开一条缝,探眼望去。
只见闻人贞手中捧着两套干净衣物,神情却恢复淡然,与往常无甚不同。
“多谢闻人公子。”黎夕妤接过那两套衣物,将其中的青衫递给了司空堇宥。
这时,他的伤口也已包扎完毕。
“大夫,请替她看诊。”却听他如此道,是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
黎夕妤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手腕伸了去。
却见军医频频蹙眉,似是不妙。
“额,这位……姑娘,”军医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女儿身,却面露难色。
黎夕妤眨了眨眼,道,“大夫,有话不妨明说。”
军医闻言,却下意识转眸,望了眼司空堇宥。
“她身子如何?”司空堇宥问。
见将军也发问了,军医终不再迟疑,却压低了嗓音,道,“姑娘家,本就气血亏虚,易体寒。而这位姑娘,额……你近日似有受寒之症,日后当多加注意,穿暖些才是。”
军医说得很婉转,可黎夕妤却是立即便懂了。
她下意看向司空堇宥,却见其面色也是一变。
似是察觉到二人的异样,军医连忙又道,“至于姑娘的旧疾,这几日虽有发作的症状,却不会危及性命。只是到得蛮州后,也应当与将军一般,好生修养才是。”
黎夕妤听罢,连忙点着头,“多……多谢大夫!”
“那,属下先行告退。”军医抱拳行过礼后,连忙退出了马车。
他离开后,车中便仅剩黎夕妤与司空堇宥二人。
黎夕妤抱着干净的衣物,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再去看司空堇宥。
“……早些歇息。”她听见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还未回神,他却已然跳下了马车。
司空堇宥离开后,黎夕妤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立即趁此时机,迅速换下了身上的衣物。
随后,她也跳下了车,只觉车外的空气格外清新。
天色渐晚,大军此刻已就地休整,黎夕妤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司空文仕与司空堇宥父子二人正在不远处交谈着。
片刻后,那二人迈着步子,向她走来。
只见司空堇宥阴沉着一张脸,似是极为不悦。司空文仕却乐呵呵地笑着,不知在笑些什么。
待二人走至身前,黎夕妤窘迫地垂首,无措地站着。
突然,她只觉肩头一紧,竟没想是司空文仕抓着她,竟带着她向马车走去。
“伯父?”她惊异地叫出声。
“你二人皆受了伤,今夜便睡在车中,好好休养。”司空文仕如此说着。
黎夕妤听后更是吃惊,却硬是被司空文仕塞进了马车。
随着她一同进入车内的,自然还有司空堇宥。
他仍旧沉着一张脸,身上的衣物却已然换了。
突然,他伸手递来,黎夕妤这才瞧见他手中的布匹,正是她每夜里都会盖在身上的那匹布。
黎夕妤伸手接过布匹,愈发地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她真不知司空文仕究竟怀了怎样的心思。
“躺下!”
突然,对面的男子冷声吩咐着。
“做……做什么?”她连忙问。
“睡觉。”他不耐地答。
黎夕妤又惊异又窘迫,见他靠坐着车壁,已缓缓闭了眼。
遂,她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倒下,侧卧在长椅上。
她自然是面对着车壁,可司空堇宥的气息却充斥了整个车身。
周遭一片寂静,黎夕妤闭了眼,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却难抑心底的悸动。
她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困意渐渐袭来。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周身有些不适,便下意识翻了个身。
然这一翻身不打紧,她却直直摔了下去!
自长椅滚落至车板上,坚硬的车板硌得她后脊生疼。
“嘶……”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便清醒了。
可一睁眼,竟直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司空堇宥正俯视着她,眼底含着几分嘲弄。
她终是再也忍受不住,立即起身,冲了出去。
她一路小跑,最终停在陌央身边。
她不停地喘着粗气,却见四下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已睡去。
陌央察觉到她的靠近,探来脑袋蹭着她。
黎夕妤终是无力地坠落,浑身上下的力气在这一刻被尽数抽干。
她不知为何,前两夜在山洞中,那时分明只有他们二人,她却可以将心绪控制得很好。
即便心有悸动,却都能被她强力压下。
可今夜,只要一对上那双眸子,她便觉燥热难耐,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即将一跃而出。
夜里一阵凉风吹过,吹得她愈发清醒。
她靠在陌央身上,将那匹布紧紧裹着,不时做着深呼吸,企图以此来令自己镇定。
良久后,她终究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睡下。
自这夜后,接连十数日,黎夕妤都再未与司空堇宥独处过。
很多时候甚至连他的目光,她都不敢再去看。
反倒是司空文仕,有意无意间便与她谈论起司空堇宥,总是令她不知所措。
大军匀速向前,距离蛮州愈发地进了。
因着司空文仕的坚持,司空堇宥便每夜都睡在车中,气色虽是愈发地好了,可他那神色却也愈发地阴沉了。
而这些时日,史华容却殷勤地不得了,为司空堇宥跑前跑后,但凡是他能够做到的,他可谓是全做了。
遂,还未抵达目的地时,军中关于将军与副将的言论,便传得沸沸扬扬。
而版本却往往是这样的。
“你们说,史副将如此崇拜咱们将军,该不会是……嘿嘿……”
“可依我看呐,史副将兴许没戏了。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将军为了那位小公子,可是连玉带都给丢了……”
“啧啧,想不到咱们将军平日里如此威武,竟也好这口……”
“兴许将军想要二人通吃,把那小公子与史副将一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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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混乱
在即将抵达蛮州的前一夜,大军于一处荒野就地休整,黎夕妤再度听见了将士们的言论。
无外乎就是她与司空堇宥间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然将士们的言辞太过直白,令她恨不能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于司空堇宥,也不知他是否听见过此等传言,总之他从未出面解释。
黎夕妤却记得很清楚,他曾经告诉过她,他半点也不愿与旁人有何牵扯。
兴许,是将士们忌惮司空堇宥的威严,故此不敢在他面前提及。
靠躺在陌央身上,黎夕妤望着头顶的万里星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阿夕,近日奔波,身子可还受得住?”突然,一道含着几分关切之意的男音自耳畔响起,是闻人贞。
黎夕妤转眸看向他,见他牵来了云若,怀中捧着一把马草,站定在她身侧。
她却仍是有些不适应他这般的称呼,可如今身处军中,闻人贞总不能继续唤她“黎姑娘”吧!故此,她也只能慢慢适应了。
“闻人兄,我的身子不打紧。”黎夕妤道,也下意识改了称呼。
“明日就要抵达蛮州,到时入了城,这奔波劳累的日子便也到头了。”闻人贞一边说着,一边给云若喂着马草,还不时赏给陌央几口。
黎夕妤闻言,不由转眸望了望浩浩大军,“奔波了一月之久,今夜将士们可都丢盔弃甲了,一个比一个松散。”
“是啊!”闻人贞附和着,却又加了一句,“怕只怕,夜长梦多。”
此番话听得黎夕妤一头雾水,她有些不解,便问,“闻人兄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