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情,却是无情。
——多情,恰似无情。
“茶道本就是极其简单的事物,是好是坏,全然凭一个心字。心境则茶清,心燥则茶浊。若是哪一天泠儿可以堪破这纷飞尘世,那么茶道就可以达到大成了。”
“喔?”看着颜路一边说,一边用了一个木勺子,细心地刮去去了茶边的沫子。沉静的眸子默默看着泛着浊的茶汤变成了澄清的液体。“先生,那你可达到了这随心所欲的境地?”
看着少女好奇的眼睛,颜路笑了笑,随即说了让少女失望且惊讶的一句话,“没有。”
“为何?”泠儿忽的站起来,“先生你淡薄明净,又有什么能牵挂你的心,让你无法随心所欲呢?”
颜路一个低首,嘴角却是含了笑意,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狂放不羁的身影——魏牟。
又想起那人曾经对着自己所说的话:“颜路小友你可愿意入我道家?”
然后自己浅笑着回绝,还有那人执着地问着,“你……是否后悔?”
自己却回了一句,“少年人只知少年时……”
“你既无意天下,又为何要入儒家这不归之地。”魏牟的声音,浅浅淡淡却是敲在了自己的心头之上。
当时无悔,颜路自问。但是如今呢?
似乎依旧无悔,无悔认识那个布衣猖狂的男子,那个忽就变得温文儒雅的君子。那个在雨夜撑着青色纸伞,清绝孤寂的少年。无悔于得到一个归处。
无悔于放开那个心系国仇家恨之人,给他一片天地,让他纵横天下。无悔于远离自己的知己,无悔于,识得自己今生的漏洞。
那个使自己终究无法恣意世间的凤眸少年。
千回百转,终于只是化作了一个淡然的微笑,然后对着少女乌黑的眸子,浅浅笑道:“他终究是我今生的漏洞啊!”眼神扫过指尖的银环。
温温倒出一杯茶水来,推了推发愣的泠儿,“看来,你还是得多学几分呢!”
泠儿一愣,终于有些明白了那时,那地,那人所说的那事……
到最后为人妇,为人母,依旧能够带着些许缅怀而又遗憾的笑意对着儿孙,或者邻家少年说着那个惊才绝艳的人。
“终究,还是逃不脱一个情字。”
似感,似嘅,却始终不曾有分毫的悔意、叹息。
清歌淡无处栖完
少年游
清歌淡 少年游
盈盈一笑,泠儿忙打开了帘帐,轻唤道:“颜先生,该起床了,今个您不是要去藏书阁看书么?”
床上只穿着亵衣的男子,轻轻转了个身,手拂了拂,空空的上方,嘴一挑,“娘别吵,无繇还要睡一会呢!”略带稚气的语音,伴着含笑的面,忽而让泠儿明白过来。
——眼前这个少年,被自己称呼为先生的人,不过只长了几岁。细细思索,终究在自己的记忆力找不出一刻,那个清冷的人儿提到父母的时候。
记忆成伤,终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痛。泠儿轻轻一叹,看着床上原本起的比自己还早的颜路,这些日子一下子頽弱起来。原本单薄的身子到了如今竟已是弱不禁风。
似乎一推,便会倒下了。原本合身的衣物,这些日子却偏生大了那许多。本要和张良通报的泠儿却被颜路微笑着拦下,“泠儿,又何必多那些个事呢?”
冷然的眸子透着堪破红尘的那一分淡然,而后便是无法抵抗的蛊惑,泠儿愣愣地点点头。最终还是听从了那个自己敬重而又莫名疼惜的人。
帮着颜路洗掉沾满鲜血的衣衫,帮着颜路一遍遍洗净那始终未曾变过的素绢,帮着颜路是不是推拒了白亦或是盈墨的邀约,帮着颜路在他今生唯一的漏洞之前掩饰一切。
莫名地,看着眼前的瘦弱的人儿,会觉得他的身子反而比以前高大了许多。看着他,感受着那原本云与泥的距离忽而变得近了。
因为,他曾把自己所有的脆弱展示在自己面前。
有时候,看着颜路淡然的样子,泠儿会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是天天侍奉在颜路身旁,是不是也会同张良、白亦一般被瞒在了谷里呢?
想问,却一直的欲言又止。
自己,又凭什么如此问呢?问了,事实又会如何改变呢?
或许,在颜路决定告诉自己的时候,这一切便都成了定局。又何必去问呢?又何必去强求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泠儿看着眼前那人静静煮茶的样子,忽而想到了自家凤眸冷情却偏又专情的少爷。
若是他来问又当如何?
于是有一日,愣愣看着颜路煮茶的泠儿,终究被赏了个爆栗。
一如从前的浅笑,带着稍许的戏谑,却不会惹人厌烦,“又分心!小心永远学不会煮茶之道!”
泠儿不满地撇撇嘴:“颜先生……”
却在说出下文前,被生生堵住,“你呀。尽想些有的没的。既然注定了要分离,不如……不如便享受一些幸福的时光也好,不是么?”
勾唇浅笑,眼前人始终,淡漠,疏离,却是真真正正的有情之人。
“那先生先穿衣洗漱吧,泠儿去为您端早膳来。这些日子,您的身子愈加差了,少爷特意吩咐我做些清淡吃食,好好调养。”说罢,略略福了福,退了出去。
颜路看着泠儿分明担心却是硬不说出口的样子,忽而有些感怀。便如同对上了少年时的玩伴,心,顿了顿。却终究只是浅浅一笑,穿上了一身素衣。
——为了自身献祭,同样也是为了韩国,为了这将逝的平淡。
“咳咳……”胸肺一阵剧痛,随即便是淋漓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颜路只得半靠了床沿,拿出了怀中的素绢,擦去了鲜血。
若是注定的相离,又何必……徒添烦忧?
更何况,又如何叫人忍心,让那恐怕要孤寂一生的人,再多添伤痛。
阖眼,静靠,良久竟是泛出一个淡漠的笑颜:“我曾说过人本洁来还洁去,可惜我这人早已不洁了……又如何……又如何……咳咳……”欲说还休,梦已阑珊。
渺音阁上的浓雾却是越加的浓厚了,原本的迷蒙变作了如今的一无可见。正如同情思,正如同尘世。
风起。却不知,何日方止?
遥遥一声轻唤,浩淼时光,转瞬堪破。明眸未转,墨发未牵。却偏偏能明白来人为何。那低眸时一瞬的温柔,那划破了原本疏离的面具之后的寂寥。
如何能忘?如何会错认?
终究……逃不脱啊……纵使自诩惊才绝艳又如何,纵使自谓离尘淡泊又如何?情网恢恢,疏而不漏。
“子房……你来了!”袖摆略垂,乌眸一挑,活生生为本就出色的容颜添了几分慵懒的媚色。
“你呀!”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