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回身,竟是一笑:“看来你我若不能成为知己,终有一日会狭路相逢的,不过我期待着。还有,也望君莫忘……”回转过身,看不见白亦的神色,只觉得在语音中有些压抑,让人心生不快。
颜路神色一黯,终还是道:“如何敢忘?”转身,亦回了小室默默无语。
清歌淡 拣寒枝完
无处栖
日□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日色昏沉,渺音阁上空的雾气依旧浓重。像是从亘古直到如今的执着,不愿放弃。
垂柳随风,泠儿今日着了一身蓝衣,倒添了几分少女的静美。眉目微垂,脸上是几分浅浅的忧色。目光尽处,是杨柳依依……
还有,一方竹榻。竹榻上则是一个始终着着一身白衣,轻轻浅浅的人儿。素色的衣摆堪堪垂在了地上,扫过几片落下的柳叶。而竹榻上静睡的人,容色泛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一手执着一本书,另一手半掩在胸口,呼吸声随着竹榻上的人的皱眉而越来越清晰。
泠儿看着那人皱了皱眉,心里忽而回想起那日自己送他来渺音阁的情景。那人同样是一身的白衣,却更多了几分伤感与悲怆。
那般疏离的人儿,本以为该是绝世独立,不愿与人为伍的。而他……却是那般温和,即使心伤难解,却依旧顾及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即使,那只是我们的初遇。
想到那日船上的事,泠儿的手忽而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绢帕,那一角孤傲的红梅,到如今依旧是鲜红如血。
“想不到,已是数月芳华了。”完全不合于平日里泠儿咋咋呼呼的性格。额前的发,忽而被风吹得迷了眼。看着那人愈加苍白的脸色,泠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疯也似地转身,向着小屋跑去。
晚风渐渐凉了,竹榻上的白衣人却似乎并没有清醒的迹象。反而愈加不安,白皙的额上也渗满了点点冷汗。
“啪嗒——”原本握着书的手忽而松了,素色的衣袖随着手臂的动作滑落到榻边。
“咳咳……”竹榻上的人忽然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像是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蓦然的温暖,寒冷的身子突然涌上了一抹不属于自己的温暖。意外熟悉的感觉,像极了那个雨夜,那个少年给自己的感觉。
也许,仅仅只是直觉。但,在梦中,即使只是那一点点温暖,也可以变为永恒的眷念。感觉到那人不大的手,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倏然便觉得温暖,颜路忽然止住了咳嗽。连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渐渐展开。如玉的容颜上,是近来少有的平和。
张良看着渐渐恢复沉睡的颜路,终于松下一口气。伸手,指上的银环和颜路手上的指环交错而过,闪出浅光。淡淡看向静立在一旁许久的泠儿道:“药,拿来了吗?”
泠儿终于点点头,道:“药早就煎好了,只不过,那么多帖药下去了,颜先生的病却一点都不见好,还……您知道我劝不住他啊。”泠儿一边说,一边便是掩饰不住的忧色。
张良闻言,似是叹息般地笑了笑,随即道:“他虽然看似洒脱离尘,终究是忘不了人间啊。”
随即轻轻晃了晃怀中的人,白衣人被这一晃,夜色的眼睛缓缓张开,在对上张良的狭长的凤眼时,便漾起一抹浅笑,“你来啦。”
耳语般的声音,温和轻柔。
纵使后来相别,纵使将要相忘,但这份温情却缱绻缠身,终究无从忘却、
又或许,这便称之为劫。
——情劫。
“我不来,泠儿过不久怕是也要来找我了。最近一段时间你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你的风寒一直不好,这里雾气又浓,对你不好。”凤目眯了眯,似嗔似怪,“泠儿叫不动你这大琴师,自然是要找我了!”
颜路闻言,素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原本想戏谑几句,却被无端出现的咳嗽阻了。秀气的眉,皱了起来,硬是忍住了咳嗽。
张良见此,忙抱紧了颜路的肩膀,为他顺了顺气。“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良久,等到颜路平静了下来,才伸出修长洗白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张良头发,“没事,我怎会有事?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罢。”
“恩。”张良点点头,却示意性地看了一眼泠儿。蓝色的衣饰在晚风中更显清冷,泠儿的脸色沉了沉。小心地把药递到了张良的手上。
颜路看到这颜色漆黑的药,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转眼看向一旁静立的泠儿。
“泠儿,你可想学习茶艺?”颜路笑着抬手撑住下巴,侧倚在竹榻上,“若是想学的话,便去阁中先准备器具如何?”尾音稍稍上扬,泠儿眉头一舒,终于笑了。
小小的脸,深深的酒窝。本就是个秀美乖巧的少女。颜路点了点头,“你本就该是如此。”不过,声音却太轻,一出口,便随风散了,根本没有人听得到。
泠儿看着那人如此,淡淡道,“颜先生,喝药吧。若是你的病不好,如何授我茶艺?泠儿的确心中艳羡先生的好茶艺,所以更应该好好督促先生喝药了,是不是?”
撇过头,看向张良,果见两人相视而笑。
于是,还是无奈地笑了起来,斜睨楼畔,那白衣黑色的人依旧在那里静立,原本暖了的心,却立时凉了下来,“二夫人最近如何?”
张良给颜路递药的手一僵,眼神闪了闪,没有对上颜路清泠的眼神。低低道,“她身子还算不错,只不过这几个月来身子重了,很少出门。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了。”
心下疑惑,却犹豫着没有问出口。也许只是因为那一个雨夜,那一场凄美孤寂的琴音,早已把那个清冷孤寂的人地身影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吧。
所以不愿意去多想,不愿意去理清。迷梦易碎,彩云难逐,人生若是连自欺欺人都放弃了,那剩下的还有多少美好能够支持过这一生?
这冗长的,无可聊赖的人生。
张良眨了眨眼,回身却见到那人带着笑意,把一个空碗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一时发愣,再回神时。却只见到那人起了身,回了梅室。终究只剩了笑意。拿起碗,转身。踏向了来时的路途,泠儿早已在竹筏上等候。
也没有迟疑,便踏上了归途。
摇摇曳曳的,是晚竹,漫天的零星白花儿,预示的却不是盛夏,而是将来的衰败。
泠儿似是感受到了张良的浅忧,把竹竿在水中一撑,忽而唱起一首悠扬的歌子。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谁能亨鱼?溉之釜鬵。谁将西归?怀之好音。”女子柔和的嗓音,婉转低回,在蒙蒙雾气中连绵不绝。
张良带着复杂的神色看向了一向无忧无虑的泠儿,低声问道:“泠儿,是否想家了?”
背转过身,泠儿用力地撑了一下竹筏,竹筏向着对岸快速的飘去。用力点了点头,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