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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路看着眼前的活泼少年,不禁笑了,切实灿烂至极。有着一丝绝望与从未被人见过的虚幻。——极尽,妖娆。
或许,也只有这个字。可以用来形容,这在雨中驻足的少年。又或许,只是这个字,根本表现不出这少年的容色千分之一。
生得如此。在这乱世,是罪,还是赎?
只有留与后世评判。
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那一世,那个人,曾以惊鸿之姿,游历天下。且在不经意之间,就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或许,这所有人,也该包括他自己。
雨,细细密密。少年的脸确实清晰的映在了那个人的眼中。
“南儿——”捂住口,却发现早已来不及阻止自己的思绪。明明说了要忘却的,可是自己却永远无法割舍……那些旧日的回忆。
也许是害怕。
自己在流浪累了之后,找不到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找不到自己的归处。怕自己一旦把那些可怕的回忆丢弃,就会连带着把这些美好的回忆也一并丢掉。
所以,曾说的忘却,实是自欺欺人吧!
抬眼,只见那少年穿着宽大的衣服,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正被蒙着眼睛,在人群中四处摸索。
“南儿!你别跑,我马上就会抓到你的!”一脸的笑意,不是曾经的颜路又是谁?
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伸出手,却只捉得到满手的湿润。
是雨。
然后便是眼前的景象突变,一片战火纷飞,穿着军服的人,一个个挥舞着刀剑,在人群中厮杀。一个个熟悉的人慢慢倒下,一汩汩鲜血,全部溅在了杀人者的脸上。
狰狞万分。可是,那些人只是残忍地嗤笑着,像是笑这些人的卑微,和软弱无能。
指尖紧紧扣住掌心,终于传来了一阵吃痛。颜路皱了皱眉,却没有松开手。
毫无意外的便是那个人——伏念。一场大火,绯红漫天。
“伏念——”却在道出这个人的名字时,心头一阵刺痛,手中的伞也开始握不住了,一偏,雨便淋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意识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直直的向路边软倒。
身体开始下坠,却在关键的时刻被身后的韩修文接住。
“啪哒——”青色的油纸伞落到了地上。
灰色的发也在倒下的瞬间挣脱了发带的束缚,在风中轻轻飞扬。苍白的脸色,还有瘦弱的身体。修长的手指还紧紧按着胸口,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哎,或许我不该……”韩修文幽幽一叹,脸上不忍的神色尽数暴露出来,“我以为我自己可以无情,却没有想到自己离无情实在是太远。我以为你遗世独立,可以断情,却不想,无情……”
——恰是多情。
可是这后半句话,韩修文却没有说下去。抱起颜路,便准备往盈墨楼内走去。却在转过身后,又缓缓回过身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青色油纸伞,进了楼去。
“或许,是重要的东西呢!”想起在楼上看着赠与颜路纸伞的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少年,韩修文心里蓦然一紧,又是骤然放松。
“相遇的比我想象得要早啊。”微微一笑,低头看向了颜路安静的容颜,和过于苍白的脸色。脚步,悄悄加快了几分。几个飞掠,便到了盈墨楼中。
“啊!颜先生怎么了?”盈墨正是察觉到了韩修文突然的消失,和颜路的久久不归,才出了宴客之地来寻人的。不过,才到了大门口便见到了抱着昏迷不醒的颜路的韩修文。
忧色顿起,盈墨急急道:“韩先生,快请这边来。把颜先生放在这床榻上便好,我立刻去叫大夫来!喔不!”盈墨急忙奔出盈墨楼之前又冲了回来,“我都忘了,慕容他本来就是医者。看我都急糊涂了!”盈墨一个转身,连忙往楼上跑去。
举杯劝酒声,到了如今依旧没有停。宴中的人,多数已经有些微醺了。不过,喝的最多的怕是这现在仍旧举着杯子,与人共饮的那个人了。只见那人一袭简单的青衣,不加任何的修饰。一头的黑发也是乱蓬蓬的,只是松松垮垮地在头上有一个勉强看得出来是髻的东西。神色迷乱中,又在不经意间可以看到其眼中一闪即逝的精光。
诚然,此人便是慕容青。
“慕容先生!”盈墨急匆匆掀开纱帐,进了屋内,连忙对着慕容青一礼,“慕容先生,我的朋友病了,还请……”
可是慕容青却似乎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一个劲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来,盈墨,你来了啊!请你喝一杯!”说罢,一杯酒就递到了盈墨的眼前,盈墨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好看着慕容青干瞪眼。
“盈墨不是找我喝酒的吗?”一杯酒饮下,一半喝进腹中,一半却是流到了那青衣之上。慕容青一脸醉态,似乎意识神志不清,却还是拉着众人继续饮酒。
“盈墨,既然不是来找我饮酒的,便不要打扰我喝酒么!”慕容青随即一个踉跄,盈墨暗叹一口气,刚要上前去扶,却是被慕容青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慕容青缓缓靠在了小桌边,神色间带着些许戏谑,“好酒!”再一看,却依旧是一副醉态。
“慕容先生,您既是大夫,就该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何以在此虚耗光阴,白白耗损他人的性命呢?您若不愿意救,盈墨再去请他人便是!”说罢,也没有行礼,便是急匆匆,往楼外赶去。
“嘭——”一不留神,便撞上了一堵肉墙。盈墨,踉跄了两三步,才不至于倒在地上。抬头一看,不是刚才还醉意甚浓的慕容青又是谁?
只间那人一袭青衣,夜风萧萧中,自有一派潇洒傲然之色。刚才脸上的醉态也在现在不复可见。只有身为医者的认真与严肃。“病人在何处?青这便随了盈墨小姐去便是。青生性喜爱美酒,盈墨小姐也是早就知道的,如此,可能原谅青方才的失态?”微微一笑,儒雅风流之至,甚至带了些魅惑人心的味道。原本散乱的头发,此时也不过为其潇洒之态,多添了几分随和。
“病人就在楼中,一直昏迷不醒,还请慕容先生快些!”随即转身,也没有说什么劳烦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径直冲向了,颜路所在之地。
也不知为为何,那人恬淡的气息,温柔的神情。在不经意之间,便能使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为之效力。甚至连自视甚高的盈墨,也甘愿称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颜路为先生。
此等人……
“慕容先生,便是他了!”青纱散漫,颜路便侧身倚在榻上,一抹白衣飘然出尘,容颜在半掩中更是惹人遐想。就是阅人无数的慕容青此时竟也是愣了一愣。
“请先生诊脉吧!”看慕容青迟迟没有动作,韩修文不禁也有些担忧。甚至于,对慕容青紧紧盯着颜路有些……
“那好。”慕容青慌忙收敛了心神,暗骂自己阅人无数,怎么偏偏在今天看着一个少年看痴了。好好的盈墨大美人放着不看,自己真是喝酒喝醉了。
想着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低喃道:“醉了吗?似乎……没有啊!”自嘲一笑,表情随即变得认真。缓缓搭上少年洁白而又细瘦的手腕,脸色不禁一沉。
“子衿殇?”皱着眉,缓缓道出了这三个字。韩修文,闻言只是身子一震,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颜路。似是幽幽一叹。
“这闻名天下的子衿殇,竟会在这少年身上看到,真教我吃惊。”说罢,慕容青浅浅迷上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韩修文,“不知韩先生,想作何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韩修文一扫先前担忧的神色,换上一脸的咄咄逼人,“慕容先生是医者,医者自然是行行医布药之责,为何要去知晓这些本不该知晓的事情?”
“哎,执念颇深。来来来……”一笑,身形几个飞掠,便到了韩修文身边,抓住了韩修文的手,便开始搭脉。可是韩修文则是暗暗运劲,挣脱了慕容青的手。一脸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