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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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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的那个晚上,是十岁的小古丝丽第一次听见她的父母——这对自她有记忆以来从不曾红过脸、拌过嘴的恩爱夫妻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即使……父亲这次出门做生意的时间长了些,回来得晚了些,母亲也不需要如此愤怒吧?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十岁的孩子,虽说还不是完全具备成年人的思维,但也已经懂得很多事了。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古丝丽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跑到父母的卧室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

她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眼中温柔慈爱的母亲竟会有着如此扭曲可怕的面容,更没有想到,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因为就在她把视线投向屋里的下一瞬间,母亲手中的长刀便刺进了父亲的胸膛!

父亲慢慢倒下的身体上喷涌的鲜血,母亲扔下长刀后凄厉疯狂的笑声,把一个十岁孩子纯净无瑕的心残忍地打入了地狱。就在那一夜,那个无忧无虑、不识愁滋味的快乐女孩随着她的父亲一起死了,她和母亲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也随之死去,从此人在咫尺,心隔天涯,一次次程式化的交谈后,各自转身的那一刻便形同陌路。

“不,不会的,阿爸,我绝不相信你会背叛我和阿妈!都是阿妈不好,是她的暴躁和武断毁了你,毁了我们曾经温馨快乐的家,也毁了我所有的幸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林荫深处,忆起往事的古丝丽捧着装有父亲发丝的锦囊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安普拉人奉行水葬,说得更确切些,其实是水中的火葬,即把死者的遗体安放在竹排或木排上投入水中,再用特殊的燃料点火焚烧,让死者的骨灰融入江河——因为安普拉族信奉的灵川大神是司水之神,所以他们认为水葬可以让往生者的灵魂最快到达神主身边,从而获得顺利的飞升或是转世。

正因如此,安普拉人死后是不会有可供祭扫的坟墓的,如果在世的亲人需要留个念想,通常会剪下亡者的头发带在身边,平日时时取来观看抚摸,寄托哀思。古丝丽的父亲豪尼瓦是文沙族人,文沙人受汉文化影响深,也奉行土葬,但安普拉族的规矩是婚后男入女家,遵从女方的习俗,因此豪尼瓦死后也是被水葬的,如今留在这世间的唯有这缕青丝。

小时候,父亲常常把她抱在怀里陪她玩耍或是教她读书写字,记忆中,那个温柔英俊的男人含笑凝视她的目光总是宠溺中寄托着深深的期望,而在某个时刻抬头瞥向远远走来的母亲时,那双温情的眼眸里便会燃起一丝别样的神彩,宛如潋滟的湖水在被春日旭阳照亮后,晕开了一抹充满生机的耀眼璀璨。

父亲回头时发丝垂落,拂过她面颊的一瞬间,那轻轻的柔,淡淡的痒曾让她感觉无比幸福,也在她天真纯净的幼小心灵中悄悄播撒下了梦想的种子:

“我将来也要找一个像阿爸这样的好男人,做像阿妈一样幸福的女人!”

童真的心愿言犹在耳,美丽的神话,却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留下的唯有一地血腥、一场噩梦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中传来的幽咽哭声让出来散步恰好经过此处的载淳心中一动。是有人在哭吗?发生什么事了?他往哭声传出的地方走近了几步,却在看到那片镶着豹皮的鹅黄色裙角时诧异地顿住了脚步。

古丝丽?那个聪慧美丽、精明强干,自信骄傲得如同苍鹰鸿鹄一般的安普拉族大小姐,真的是她……在这里哭得声嘶力竭、仪态全失?

如果是别人,他或许会过去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然而,这个人是古丝丽,凭他的直觉判断,那应当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不会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别人看到她软弱失态的样子,况且,以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是丢不起这个人的,所以,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退回去,装作没有看见的好。

就在载淳心里这样想着,脚下还没来得及挪动的时候,古丝丽却突然回过了身来。目光相接的那一刹,两人都怔住了,四下的鸟叫虫鸣仿佛突然止歇,天地间安静得恍若虚无。

“古丝丽小姐……”

终是载淳先回过神来,正想为自己的冒昧出现道声歉,古丝丽的脸已是唰的红了,慌乱地抹着眼泪,她无地自容地嗫嚅道:“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看到什么了?”

“抱歉,我只是无意中经过这里……”载淳故意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古丝丽手忙脚乱擦眼泪的狼狈相,只是语气轻淡地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沙子迷了眼而已!”古丝丽边揉眼睛边倔强地否认着,一不留神间,手中攥着的锦囊倏然滑落在地,这时偏偏无巧不巧的起了阵大风,把那锦囊吹得直向远处的河边飞去。

“呀!”古丝丽惊呼出声,急忙拔腿去追,可哪里赶得上疾风吹物的速度?眼看着那锦囊就要掉进水里,她骇得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忽觉眼前白影一闪,载淳已是飞身越过她,闪电般掠至河边,两指一夹把那对她来说性命交关的锦囊稳稳抄了回来。

“给我,快给我!”踉跄着奔来,此时的古丝丽已完全没有了维持强硬外表的力气,捧起那失而复得的锦囊,她颤抖着双手把它贴在心口处,滚烫的泪水再度滂沱而下。

定了定神,她抬起头来想要道个谢,却见载淳一手捂住小腹,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是方才替她取回锦囊时牵动了尚未痊愈的伤口。“你怎么了?”她把锦囊收进怀里,急急上前扶住他,“要紧吗?我……我去帮你叫巫医?”

“不用!”挨过片刻的刺痛,载淳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就是疼了那么一下,伤口没裂,不碍事的。”

看着他笑容清隽的脸庞,古丝丽不由得恍惚了一瞬,捋了捋头发,她讪讪道:“谢谢你啊!多亏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锦囊,对你来说很重要?”载淳随口问了一句,随后又觉不该随便探问别人的私隐,“嗯……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

“不!”古丝丽决然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这里面装的,是先父留下的发丝。”

到了这里一段时日,载淳已听说过安普拉人的丧葬习俗,自然也就知道这绺头发对于深深悼念着逝去亲人的生者来说有多么重要。

“原来如此,幸亏没有丢!”瞥了眼古丝丽布满红丝的星眸,他喟然道,“刚才……是想起你父亲了吧?难怪你这么难受!”

“是的,他离开我……快十年了!阿爸在世的时候很疼我,那时的我……是多么幸福,可是,自从他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再不曾有过欢笑……”

扯起一抹忧伤的笑,古丝丽哽然说着,只觉心尖上满盈的酸苦再度慢慢扩散。她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场悲剧对她造成的伤害不只是让她失去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随之破碎与毁灭的还有她对亲情的美好记忆和对爱情的美好憧憬。

这些年,她如沙漠玫瑰般坚强而倔强地长大,只为实现那个近乎赌气的心愿:铲除那片制造了她父亲,以及许许多多族人悲剧命运的土壤,让所有活着的人不会再有泪水和遗憾。然而,即使一心扑在自己所策划的大业上,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荒凉,其实,她也是需要爱,渴望爱的,不管她对“爱”这个字眼产生过多少恐惧与怀疑,不管表面上的她是多么的坚韧骄傲、风雨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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