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希望丁秋平对他说点什么,可她的目光压根儿没在他脸上停留过,一秒钟也没有。尴尬、恼怒、失落,连同被挫下去的欲望、自暴自弃的颓唐一齐挤压着他。没人看得起他,没人在意他,他为证明自己殚精竭虑到最后一文不名。
惊惶地一欠身:是否真到了最后?
万发新聘请的设计师是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坐在丁秋平的旁边,气质不错,不是这个城市的风格。关莉莉将视线收回,盯着动感十足的T形台,不动声色。固步自封太久了,当她开始耽于安逸,开始偷懒的时候,对手出现了,不是坏事。30岁的女人需要对手和动力。
万发为这个城市各种各样的狭隘打开了一个缺口,所谓理念的东西被广泛迅速地传播分析。这不是个有胆性有灵性有创造性的城市,像只老猫一样蹲伏着,对刺激敏感,被刺激起来又蹑手蹑脚,灵机一动独领风骚的时候太少了。住在里面的人被压抑感绑缚着,身体和精神都挣脱不出,压抑毁坏了许多人才。
连漪发现她的辩证法颠倒了。是太多平庸的人堵塞了城市的发展。她还发现沉睡已久的野心,她唤醒这野心。这野心一直存在,从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城市起就有了。她没有把握住,在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被次要的东西所迷惑,怎么可以用两年的时间得一场可耻的抑郁症,就为那实际上没任何害处的命运?她和关莉莉完完全全走到了一起,搜集资料和情报,划分消费人群,在成百上千的鞋纸图样中寻找有卖点,有市场潜力的款式。一个月后周光发现自己被撇开绕开了。
“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你知道。”
“这算什么?”
“工作。”
“我呢?”
“你不是也在工作吗?好像更忙。”
“你是我的助理,你却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不是笑话。”
“不是。那些落后的程式才可笑。”
“你到底想怎么做?”
“把工作做好。”
“我呢?”
“我刚才说了。”
“你她妈的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看不起你,没办法和你合作。我建议你辞职。”
“还有你这样的人?”
“要不就别打扰我。”
“我是你上司。”
“只有更高的实力更高的能力才是我上司。除此之外,我谁也不认。”
“我可以炒你鱿鱼,你在逸龙的命运在我这里。”
“关于这一点,更有发言权的是韦为迟吧。”
这一番对话,不仅够周光回味一阵子,连漪也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味了好几天。像打了一次翻身仗,像爬过了雪山,走过了草地,眼前清明开朗,一派大好气象。这就是找到了自我的感觉吧?终于找到了自我的感觉。
连漪?这两个字忽然冷森森地从身后传来,她身体一震,但没有回头。
34。 卞铭菲对自己的心灵充满鄙夷,她有一颗庸俗邪恶的心灵,然而她能写出美丽纯净的诗句。这很奇怪,或许在研究精神分裂的学者那里会有答案。她的精神常常处在崩溃边缘。但她不会疯,她确知这一点。真正写诗的人要么活着,要么死亡,疯了的很少。
卖淫的勾当被连漪发现后,她痛苦极了。她迫使自己一点点摆脱了有着毒品一样人生观的丁春平,她学不会用堕落的方式达到高远的目标。一颗善良的心只会在堕落里沉沦。一个热心的邻居为她介绍了一份办公室工作,她去干了一个月。她无法忍受被支配的感觉,痛恨临时工的称号及待遇。她还做过一个月的经理助理,搜集资料和到处跑。工作,对她而言,好像是从一个圈套走进另一个圈套,与她的生命精神相违背。她需要自由,需要自由来发挥生命的创造性。唯此生命才有价值。她孜孜以求生命的价值,哪怕形式上是沉沦。
她不接受秦那J柩畈涣怂K雎粑淖指切└竦鞑荒敲锤呱械呐栽又尽D侵智淝湮椅遥静莅阋跤敉敲业奈淖侄笊绷怂牧楦校僮潘氖杷匮破茸潘苛业卦骱拮约骸?br />
空荡荡的家,她一个人住,她渴望这样的孤独,它降临了,她却恐惧。在夜里,她会忽然睁开眼睛,把音响打开,声量调到最大。她看见死亡之神在不远处对她微笑着,是个美丽的男人,一束白光打在他的脸上,笑容那么迷人。她常听见他在耳边低语,安抚她的心。她觉得自己快被诱惑了。
这时候,与秦现氖睹览鲂率澜纭烦霭妗K老踩艨瘢プ徘禺‘的手又跳又叫。
这是我的书?有书香,是真的!
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被承认了,是个诗人了,是社会的一分子了,完全不是出版前不屑一顾,置之不理,嗤之以鼻的态度。
国家级的?全国发行?我还要写!有人买吗?我希望一夜之间全部脱销!
我这就去把它们全买下来。
卞铭菲笑了。唔,真是太幸福了!
连漪呢?她看到了吗?
连漪去上海了。
上海?
她的一位同学她过去散心。对她来说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件好事。你也一样,应该多出去走走。
那么远!她一个人去?
嗯。
一个人很危险。你不担心吗?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到了飞翔的时候,不去经历,翅膀怎会硬,又怎能飞得高?
有人欺负怎么办?她走路从来不小心,好几次都差点被车撞到……
现在我们谁也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