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爷爷不是爷爷,该叫堂哥。
曼株沙华本就与曼陀罗并名,都是生存限制严苛的家族,只是曼株沙华好一些,全迦耶弥多还有一个妹妹作为新的家族之母,而曼陀罗则注定从迦耶弥多绝种:雄株是无法决定品种的。
爷爷(他仍决定这麽叫,反正只是个称呼)说他的母亲,也就是爷爷的伯母,是曼陀罗家仅存的雌性,偏偏她怀孕後一直无法化为原型,不得已之下,整个家族走了一星落,回到这块荒废之地,寻到三途河边的旧家,这才顺利伸根抓住土壤。
然,这块土地终究贫脊地无法供养这家子,於是已成家的男性便回到妻子的家族生活,再无联络;单身的也被赶回去,只留了丧偶的男性以牺牲之姿,守护家族最後的希望。
当他落地、种进土里时,便只剩下父亲以沉眠的状态,把生命力化成养分藉由根与土壤的接触送与母亲。
父亲等於是在最後不得已化为曼株沙华时,就舍弃了生命。
想当然耳,即使母亲知道她诞下的是雄性,也不会告诉家族这件事,因为不想逼得自己再嫁,於是也维持曼陀罗的姿态,陷入沉眠,将所有的爱连同悲伤一起作为养份养著他。
若非爷爷在封大陆後闷了百多年都发慌了,才不会想起年岁相近却差了一辈、那个很爱闹他的伯母,不知几日蚀以来状况如何,也就不会找到他了。
之所以一开始不愿告诉他这些事,便是怕他有压力有负担,愧疚自己的出生害死许多族人,然妖族重家族的天性,使爷爷不得不将这件事说出来。
「还有最後一件事,」从根传来的讯息很淡,淡到他要很专心才能接收到,「我一直没帮你取名字,一来身分不对,二来曼陀罗家的男性,得自己去寻找名字。」
在此之後便没了声音,几日之後,那朵本就萎缩成暗红色的花便落了下来。
让他讶异的是,心中没多少悲伤,只是有点怀念身边有其他声音。
爷爷腐烂的身躯回归土壤,变成了养分,他吸收得坦然自在。
想要快点开花、快点拥有双脚,但是暗之日蚀却还没到,他的生日也还有两日蚀。为了打发时间,他一直很努力在思考该给自己取什麽名字。
然而一个日蚀都过了他还是没有头绪,倒是二十四年来没有其他人踏足的土地,居然来了客人。
抱著好奇的心,他努力伸展枝叶。
那是一个没有表情的少女,一个人有目的地走著,而她的目的地是:他面前。
「啊,居然。」少女莫名其妙地蹲下,对著他说。
他很困扰,因为不知道怎麽让显然不是妖族的少女透过枝叶摩擦、土壤传讯,接收到他的问候。
同时担心起如果这女子不知道他是妖族,把他当作一般无灵性植物怎麽办?
「我知道。无风但你会摇摆。」
呼!知道就好。
……等等,她接收得到讯息?
「我可以。」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可以跟任何有意识的生命说话。」
再度打量起少女,他发现自己无法从耳朵分辨她是哪个种族。
「我是『精』,由灵气元素支撑起的精。」好像前面说了两句话让她「练习」够了,少女这次说得比较多,「姊姊说暗之日蚀·第二星落·第三日,他才可以找到你,但是司予不放心,和我分头来找你,怕姊姊突然犯傻错过了。」虽然说的他都听不懂,只知道那正是他开花的日子,二十五岁生日。
「嗯,听不懂。姊姊为了让你听懂,正在努力同化你的水晶,」突然沉默了一下,少女用一样的声音开口:「哥哥。」
这下完全把他惊讶住了。
哥哥?为什麽少女叫他哥哥?明明他连化型也还没──重点是,母亲已经逝去了啊……
「是司予叫你哥哥,我才跟著叫,虽然我也喜欢喊你哥哥。」
「因为姊姊是姊姊所以你是哥哥。」
他完全放弃理解少女在说什麽。
「嗯,没关系。等姊姊完成,哥哥就会理解了。」说完,少女就慢吞吞地站起,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来说:「对不起,忘了说再见。我要跟司予说我找到哥哥了,等姊姊真的找不到时会带她来,虽然我不认为姊姊找不到。但是哥哥放心,我不会告诉司予,让她来吵你,真的。」
於是少女就像出现时那般突然又离去,留下他茫然在原地思索了半日,後来觉得思考好麻烦,就乾脆把这件事摆到一旁,又研究起该给自己取什麽名字去了。
作家的话:
完全是意外。。。本来预计好的番外就3000字呢。。。
好ㄅ,不要吐槽我(上)就3000了。。。(艹)
反正计画从我先写月下奔跑开始就乱了。。。(^q^)
☆、妖之约(下)
妖之约·下
星找到哥哥了,以为我不知道,基於我是好朋友乖小孩体贴又善解人意,我没有戳破,只是捏了星的脸聊表善意。
姊姊已经加工哥哥那颗水晶快两年了,虽然从水晶被带回那日开始,姊姊就一直在修改世界的法则,一点一点地调整,让迦耶弥多不排斥另一股足以创世的力量,同时把自身力量之源的混沌本体水晶,日夜与新的水晶放在一起,让两种属性同化,直到两年前这两块水晶终於色泽、力量与气息都一致了,才做最後的加工处理,好让哥哥的影刻上水晶时不会产生副作用。
再过几日便要完工,而预期的完工日隔天,便是哥哥的「开花」之时,也就是能化型成直立姿态,脱离靠大自然获得资讯的时期,也是拥有「气味」的开始,对妖族来说,此时才是生命开始,因为一株植物的气味代表他在开花前,已体会的自然界各种元素,同时决定了哪种元素更亲近一些;想来姊姊之所以这几百年来都沉得住气,没有急躁地要做加速什麽的危险动作,就是知道怎样都得慢慢等哥哥转世、成长,与其弄巧成拙,不如耐心些,长大长好了再吃掉。
姊姊算得可精了。
於是我们在姊姊闭关出来後,被兴奋到开始雀跃的姊姊给拎著,立刻就开门开在以前的三途河畔,现在的细小溪流边,也就是哥哥转世的所在处,完全不管现在才银咏星刚暗下。
看来哥哥已经「含苞待放」,连气味都渐渐形成,成为一条再清晰不过的指引,要不然,没有气味的年幼妖族几乎无法被刻意的搜寻找到;当然,若是姊姊硬要在哥哥一萌芽便将他带走,也是可以的,只是没必要。
轻轻嗅了一下,觉得哥哥的气味和「以前」差很多,那种纯洁、清新、淡薄、平静、漠然的感觉更深……是「水水」吧!一定是水水在偷偷照顾哥哥,藉机亲近哥哥,哼。
也好啦!姊姊转世时也选择了亲近水水,这层巧合会让姊姊愉悦很久吧?
一边乱想著一边往哥哥的方向移动,突然我被星一把拉住,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接近哥哥了,能看见一小朵嫩紫的花朵半绽,第二层喇叭状的花口已然轻启,透过星光隐约能看见重瓣漂亮的弧度,显然哥哥现在正在经历难受的化型;只是姊姊散发出一种不愿被打扰的讯息,星才会拉著我止步。
姊姊停在不高的花丛前,端详了好半晌,盯到失神处还忍不住抬手欲抚摸湿润的叶子,却不知想到什麽又生生放下,接著静静坐下,坐得直挺。
我也静静地站在几步之遥,看不同色光扫过姊姊身上、拂过那朵渐渐将内曾豔紫花瓣展露的紫花曼陀罗。
当初我和星躲在距莫黎树不远的大石头後,也是默默地透过各种感官接收哥哥生命力渐失的讯息,然後偷偷地瘪嘴、偷偷地流泪,再偷偷地抹去泪水──至少我也算是陪哥哥走到生命尽头;在听见消逝之後,又能看著哥哥的生命绽放色彩……唉呀,差点没忍住鼻酸。
当第一道曙光照在哥哥露水晶莹的叶片上,花朵全开了,也不知道这巧合是不是姊姊偷偷帮助哥哥渡过痛苦的阶段,还是姊姊暗中引导哥哥,总之一定和姊姊脱不了干系。
妖族的化型有别於兽族先凝成一团光晕再延伸,而是在本体先出现一层淡淡的、依稀的形体,这影子会渐渐加深,相对的,植物体会渐渐淡化,直到完整的躯体出现而植物体消失。
重叠在曼陀罗上的,是一个抱住双腿,张脸缩在膝上的人影,容貌被淡紫的发丝遮住,只能看见他尖尖的耳朵上挂著双层重瓣的紫花,诡异的是:在连著耳垂的基部,竟是深黑色。
会心一笑,我和星悄悄退到哥哥睁开眼後看不见、但我们能清楚看到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