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子,虽然他确实如此。
大夫人当然了解儿子的心情,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戳到他的痛处,于是宽
慰道:「娘不是担心你嘛,其实你长大了身子壮实了不少,再吃几副药,休息个
四五天就好了。」
「下次吹了风闻了灰尘,还不是照样发作?我这辈子最好就待在屋子里哪
也不去!」苑雪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谁说的,这世上一定有人能根治你的病,总有一天你能像你爹和哥哥那
样,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娘说的可是真的?」
「对,你的病会好的。来把这碗药喝了。」大夫人从一旁仆人的手中接过
药碗,轻轻吹开热气,递到苑雪香嘴边。
苑雪香知道是安神的药,怕他晚上咳得厉害睡不著,但是他心里惦记著释
然,根本不想睡,于是摇头道:「娘,我不想喝。现在又没咳,总喝安神的药脑
子会变笨的。」
「过会儿再喝也行。」大夫人把碗放到一旁桌上,「那你现在睡不睡呢?」
「孩儿确实有些累了,您把旁人都遣走吧,孩儿想静静地躺会儿。」
大夫人不疑有它,遣走屋里的仆人,只留一两个候在隔壁厢房,有事再传
唤。自己仍坐回苑雪香的床边。
「娘,您累了一天一夜,也回去歇一会儿吧。」
「没事儿,娘累了在这里靠一会儿就行。」大夫人虽然面容憔悴,笑得却
很慈祥。她真的舍不得离开宝贝儿子半步,生怕再出什么差池。
苑雪香没有办法只得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大半个时辰,苑雪香听著母亲的呼吸渐渐沈缓,偷偷睁开眼一看,发
现母亲实在是太累了竟然靠在一旁睡著了。
苑雪香迅速起身,出其不意的点了母亲的昏睡穴,心道:您安安稳稳地多
睡一会儿,孩儿去看看释然就回来。
苑雪香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仔细地听了听四下无人,才把门打
开一道逢冲进雨中。冷雨打在他身上,他微微有些颤抖,用手捂住嘴强压下咳嗽
声,施展轻功直奔释然住的荒僻院落。苑雪香习武纯粹为了强身健体,剑术拳脚
远不如他哥哥,只有轻功还算一流。今夜下雨,出入的人本就不多,所以他一路
行来也没被发觉。
望著释然漆黑一团的住处,恐慌使苑雪香的脚步变得虚软,他有些踉跄地
推开虚掩的房门,才发现屋子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释然,……咳咳……你在吗?」苑雪香低声地呼唤,没有回答。他去哪
里了,挨了二十鞭应该是趴在床上动不了的。苑雪香来不及细想,咳嗽再也压制
不住涌了出来。还是先回去吧,淋了雨要是再受了风寒,明天病得更厉害就不好
向母亲交待了。
带著失望的心情返回住处,脱了被雨水淋湿的外衣搭在一旁,小心翼翼地
又回到被子里。簌簌雨声伴著他的咳嗽一直没停。
bbs ……net bbs ……net bbs ……net 石牢里的释然同样不好过。早
中晚都会有人用盐水把他泼醒,问他是否求饶。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力气摇摇头,
后来就只有死一样的沉寂,等他们不耐烦地自己走开。
撑到第四天早上,释然被拖回住处,丢在床上,再也没有人管他。
庭院寂静,陪伴释然的只剩下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之后的日子里,苑忠会偶尔来看看释然。虽然是差了人每日来送饭,但是
那孩子伤得那么重,没有敷药没人照顾,苑忠总是有些担心。
前几次过来,释然都是趴在床上昏迷不醒,今天过来,苑忠一推开房门正
看见释然挣扎著撑起身子,想要够桌上的粥碗。望著释然淌著血,虚弱的身子,
苑忠心里一酸,快走两步坐到床边,一手扶住释然,一手端起粥碗。
冰冷的薄粥上飘著几片菜叶,这便是释然一天的吃食。
苑忠把碗递到释然嘴边,释然也不管冷热一股脑地吞下。苑忠看了禁不住
问道:「你每天就这样吃饭?粥已经这么凉了,你还能一口气都喝下?」
释然淡淡道:「粥热的时候就喝不了那样快了,我每次爬起来撑不了很长
的时间的。」
「你这孩子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想开点回应家去吧。」苑忠诚心诚意地劝
道。
「除非我死了,你们把我的尸体抬回去,否则我不会回去的。」释然的声
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要是你爹知道你在这里受苦,心疼你叫你回去呢?」
释然听了这句忽然笑了,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家父不会叫
我回去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或许五年以后西山决斗结束了,我就会被彻底
遗忘。」
苑忠看著释然苍白的脸,那笑容皎洁明亮,看不见泪水与悲哀的阴影,他
却知道那分明是哭泣,只是血泪早已干涸。释然究竟是在怎样一个冷漠的家中长
大的啊,还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单薄的身体,就要承担无休止的痛苦。苑忠想说
点什么宽慰释然,却发觉根本无从说起。沉默了片刻,他只说了一句:「既然你
打定主意继续留在苑家,就先好好养伤吧。往后的日子可不清闲。」
「谢谢管家。」说了几句话,释然早已支持不住,苑忠一离开,他就又陷
入昏迷。
便是这种情形,释然挣扎了六七日,背上的伤竟也慢慢开始结茧,高烧消
退,似是再有些时日,就可以下床。
苑忠再来看释然的时候,带来个消息。「释然,过两天苑家的商队要去到
江南采办年货,行程上计划会去到你家那一带,你有什么东西要捎带吗?」
释然想了想道:「释然只想给家中寄一封信。烦劳管家费心了。」
于是苑忠取来纸笔,放到释然桌上:「你先写著,我晚上再过来拿。」
吃过些东西,默运了几遍内功,释然才攒足体力从床上坐起,披了件衣服,
开始写信。
虽是白天,却不见日头,四下里昏沉沈的,像极了释然当时的心情。但是
释然的笔下明朗平和,没有丝毫的不快,似是悠闲自在。写好内容,又写了信封,
释然故意没有将信纸装入其内。按道理苑家的人会查看他信里的内容吧,省得他
们麻烦。
写这封信,耗光了释然的力气,来不及收拾好笔墨,他便昏昏睡去。
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查看释然信的内容,苑忠正寻思著该如何向释然
解释,却发现信纸根本就没装入信封,摊在桌子上连折都没有折一目了然。看了
看释然还没有醒,苑忠迅速扫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父亲大人:孩儿离家月余,
不知家中一切是否安好?……写了整整一页都是在询问父母兄妹的情况,只在信
的末尾提及他自己的近况。
……孩儿在苑家工作虽然辛苦,吃住饮食倒也习惯。孩儿不敢忘记父亲的
教诲和叮嘱,请您们无需挂念。不孝儿释然叩首。
不知不觉间苑忠的眼睛已被泪水模糊。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明明受了那
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在家信中却只字未提。他是不想让家里人看了伤心难
过吧。
其实写信的时候释然早已想明白,纵使把痛苦写在纸上,无非是让看见的
人徒曾烦恼。爱他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现在的应家没有人会为他伤心难过,既
然一切都不会改变,他又何必浪费笔墨。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告诉父亲他还活
著,还老老实实地待在苑家,只是尚未完成当初交待的任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