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说话?”紫清显然还是被那月白的飘带所吸引,眼睛盯着看。
叶湘远心中一顿,随即笑道:“晚生现已在王爷手下当文书,记录些事情,来向段大人报告一番而已。”
紫清也不想多,微微点头,又忽的皱起眉头道:“哎!不对!”
叶湘远心中一突,眼色一凛正在思量着如何应对,却闻得那青衣女子一本正经道:“不对,你这都当了官了,怎的还穿着这旧袍子?”
男子一愣,随即笑道:“这件袍子乃是亡母所作,不敢弃之。”言语间那抹怀疑已然烟消云散,浓浓的笑意染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点点的晶亮,如同夏夜里的星辰一般,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而这一幕却是完完全全的落在了假山后的男子眼中,幽深的眸子倏然收紧,心中怒火升腾,转身便回了,只留下一道玄色的幻影。
深夜,段府书房内。男子换上蟹灰色中衣,看着不远处房间里的灯火还在隐隐闪着,狭长的眼眸透出一丝看不清的精芒。
杨紫清,你究竟有多少秘密,我又该如何对你呢?心口一痛,又想起十五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管家抱着年仅七岁的小少爷冲出了火海,父亲撕心裂肺的喊着“邦儿快走!”三日后午门的断头台,他躲在人群中,看着父亲凛然的喝下最后一口酒,对着天空长啸:“杨言历!你这个狗贼!天理不容!”然后,少年刚换上的白衣上就染上了父亲的热血,那朵晕开的血花让他每每想起就胆寒,心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杨言历,杨紫清,呵!他饮下桌上的那杯烈酒,双眼染上血色,杨紫清,我该怎么折磨你呢?呵呵。
月色渐渐被那朵飘来的乌云遮挡住,天地之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男子眼中仇恨的光芒在暗夜中显得那么突兀,将湖面粼粼的波光也映的那般暗淡。
……
第二日,纤歌如往常一样洗刷完毕站在房门口等待紫清起身,倏然一双大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她一惊,回头便看到了一双幽深的瞳孔。
纤歌赶紧俯身:“郡马爷。”
段逸飞难得的笑的十分和煦,打量了一下纤歌,慢悠悠的说:“郡主还未起来?”
纤歌点了点头,只听男子一声轻笑:“倒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嗜睡。”纤歌刚要说话辩解却又被男子伸手制止,只见男子邪魅一笑道:“问你些事情,你跟我来。”言罢就慢腾腾的往书房走,纤歌看了看还紧闭着的房门,太阳也刚刚露出一个红色的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男子的脚步。
“坐吧。”男子坐在上首,随意的指了指一边的高椅,却见那女子只是局促的站在一边,并不敢坐下。
“好了。我问你些事情,你定要如实回答。”段逸飞直视着不安的女子,面色说不出喜,也说不出怒,听得女子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才满意道:“你家郡主可是有什么暗疾?”
纤歌惊得一抬头,面色一红,心中暗暗流转。男子看其这般模样,自然道:“你不必乱想,只是前几日见得你家郡主模样天真烂漫,颇为可爱,平日里却又冷冷清清,觉得有些奇怪,加之我现在是她夫君,日后定然要了解些,现在又不便直接问她,就先来问问你。”
纤歌微微定下神来,想来这段逸飞说的也对,日后两人朝夕相对定然会了解,沉吟了一番便道:“郡马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生下来便有怪症,每逢十五便性情大变,也不知为何,不过这毛病也不碍事,只是那日会心思单纯犹如孩童,倒也是天真可爱些。”
段逸飞眉梢一挑问道:“那王爷知晓么?”
“自然是知晓的。”
“这些年来可曾求医?诊断出什么病症?”
纤歌心中一动,这三年来,王爷确实真的从未为紫清寻过医,心中也是开始有了些疑惑。段逸飞看她也是一脸的迷茫,也不强问,淡淡道:“嗯,行了,你回去吧。”
纤歌闻言一俯身,刚要告退,眼前却出现一支金簪,明晃晃的煞是好看。只是纤歌却没有一丝下人们该有的欣喜若狂,脸上反倒是露出一丝厌恶,鄙夷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并未接过那枚金簪,只是慢慢的退了出去。
玄衣男子看着那抹身影渐渐退出了书房,冷哼道:“倒还真有凉王府二小姐的风范。”把玩着那支金簪,邪魅的唇角又勾起。
若是被自己的妹妹背叛了,你会不会很难过呢?
眼神一转,那枚金簪就死死的钉在了门框上,头上的吊坠轻颤着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第十二章 春寒(三) (完)
依旧是日上三竿,紫清才慢腾腾的起了床,梳洗了半天,到了半上午才收拾完毕,半倚在竹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纤歌说着话。
“院子里的桃花都开了吧。”紫清起身慢慢打开窗,窗外俨然已是一片嫩绿,春意盎然。
纤歌一笑道:“嗯,前天夜里也不知是怎的了,忽的都开了大半,整个园子都是粉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紫清慢慢褪掉身上的那件毛呢披肩,看着窗外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春寒快过去了吧。”
推了门正欲出去走走,赏赏园中的花色,倏然想起一事,便问身后的纤歌:“昨日好似在园中见到王大人了吧。”
纤低头应了一声,并未发现紫清眼中迷蒙的那抹幽深。
……
是夜,伺候紫清睡下,纤歌正欲回房,却又在身后看到了一脸深意的玄衣男子,带着邪魅的笑看着她。
“听闻你母亲是被王爷赐死的?”男子用纱巾擦拭着挂在墙上的长剑,淡淡问道。
纤歌正在疑惑为何这两日郡马爷总是叫自己过来书房陪他说话,听闻这句,手中一抖便将那盏白瓷茶盅摔了个粉碎,嫩黄的茶水洒了满地,还袅袅的冒着热气。
“奴婢该死。”她脸色一变,立即跪地。
只见那角玄色的袍子慢慢靠近,停到了自己面前,一阵舒适的檀香气钻入口鼻,一双大手便将自己扶起。
“不碍事。”抬起头来,便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纤歌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面前的男子,手指紧紧的绞着,男子却还是温和的笑着。
“还有,不得再称自己是奴婢,你是小姐,凉王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这个隐忍了十几年的少女红了眼眶。
一根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抹去少女腮边的泪水,轻声安慰道:“别哭。我会保护你的。”伸手便将柔弱的少女带入了那个并不算温暖的怀抱。
即使是心中知道这个男子乃是当今的郡马,是她姐姐的丈夫,她却还是忍不住的靠在了他怀里,她可以抵御金钱的诱惑,可以抵御权势的诱惑,但却无法抵御这般的柔情。这个男子是第一个承认她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