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烈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一丝冷遇一样,坐到少女对面,眉飞色舞道:“我好久不曾见过清儿你了,思念至极。”
说完,看一边的少女并无反应,又正色道:“这次,我来娶你。”
听了这句,少女一直在桌上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呼延烈脸上,一瞬间的沉默后,淡漠道:“烈哥哥说笑了。”
呼延烈一直笑得灿烂的脸上终于结上了一层冰,深黑的眸子染上一丝愠怒。
“我不曾说笑。三年前……”
“三年前清儿年少无知,还望呼延小王爷见谅。”还未等呼延烈说完,紫清便抢先说道,眼神里射出一丝冷冽的精光。
呼延烈听她称自己“呼延小王爷”不由得怒从中来,起身道:“怎么?清儿这是想反悔?”
少女也不辩解,定定的坐在凳子上,脸上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明白了。若是清儿贪慕高位想要嫁入深宫,我呼延烈第一个不答应!”说完抿了抿唇便扬长而去。
紫清看着那袭黑衣消失在还未融化的白雪皑皑中,暗自叹了口气。
贪图高位?若是我进宫为后,爹爹可能会有所顾忌吧,说什么也不能让爹爹成为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为后世唾骂啊。呼延烈,你竟以为我杨紫清是那般贪慕高位之徒?一抹冷笑浮现在少女沉静的脸上。
既是如此不懂我,我又怎能与你共生死。
第五章 风起(二)
大严城城角一座破败的茅屋内。
月白的袍子依旧整洁,修长素白的手指捻着一支细细的狼毫,一笔一划的描画着桌上的丹青,脸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清俊而素静。
“听说太后三日后要让凉王的女儿入宫游园。”虽是说着,却不曾停下笔。
站在门口的玄衣男子淡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里射出精光。
“想必那太后也是明了其中利害关系。凉王心狠手辣,办事更是狠绝,唯有一女为其软肋,自是要好好把握。”
正描画着的青年也不答话,神态颇为认真,待画中美人最后一只赤足毕现,才缓缓开口。
“那逸飞你准备如何应对?”
转身坐下的玄衣男子冷哼一声,便道:“自是不得让其入宫。现下皇帝对我是犹如救命稻草,我说一便是一。我只需轻轻一点拨,那杨紫清便入不了宫。”说着眼眸中便染上狠厉,伸手间竟将桌上的一只笔生生掰断。
“啧啧啧啧,你看看你。唉……”素雅青年面带痛色的拿起那支断笔,说道:“唉,我这卖半天字画才得这一支上等狼毫。怎的这么不小心!”
段逸飞轻笑一声,便道:“还真成了那穷酸的王秀才?”又转到桌前道:“湘远你已见过了那凉王之女?”叶湘远画中的俨然是那日身着青色蜀锦小袄的杨紫清!
叶湘远也不答话,并不提及那日与紫清之间的邂逅,慢斯条理的收理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待他收拾好了,才转身道:“这杨紫清也算得一奇女子,倘若是入了宫,确是可惜的紧。”
段逸飞一甩衣袖,不屑道:“再是难得的女子,也是凉王狗贼的女儿。”
一边的青年摇摇头:“这杨紫清入不了宫,凉王便肆无忌惮。有朝一日谋权夺得大位,你等再发动兵变,既是杀凉王,报得家仇,又得美名。若是不期然,说不定还能登上大殿,君临天下。真是一举三得啊。”
一边的段逸飞也不因他这般直白而气恼,一拱手道:“知我者,湘远也。”说罢便转身离去,未曾打过一声招呼。
留在茅屋的男子看着玄衣男子走远,转身来到桌前,拿起那枚小小的令牌放在手中摩挲着,温润的脸上带了一丝看不透的神色。
……
黑色绣金纹的大绸面,八匹枣红良驹,四角挂着一尺多长的明黄流苏,随着律动来回摆动着。虽是不快却四平八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着,街上自动闪出了一甬道,没有一人敢挡在马车前面。
宫辇内,一袭素白的少女端坐在主榻上,眼神空冥,素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入了宫门,也无侍卫前来阻拦,就这样驾着马车驶进了宫闱内,路边的宫女纷纷回首,叹道,是谁得了如此皇恩浩荡?
栖凤宫内,一身华贵宫服,容颜美艳却掩不住那份苍老憔悴的妇人,转身看着跪在下首的妙龄少女。眼角一垂,轻叹了口气,却没有人任何人发现。
“清儿拜见太后娘娘。”不卑不亢的清淡语调,让太后已经有些许细纹的眼角微微一挑。
“嗯,起来吧。”
虽是太后专人去请紫清来,却只是淡淡的问候了几句,问了问年龄等等,便不再言语。想必也是因凉王在朝中势力盖主,太后心中气恼却也无能为力,所以面对紫清的态度虽算不上不好,却也是热情不起来吧。
紫清始终未曾多说一句,毕竟一个是统领后宫的正主儿,一个是玲珑剔透的佳人儿,有些事情不需言语也都心中肚明罢了。
在栖凤宫内坐了半晌,太后略显疲惫,淡淡道:“清儿你去园子里逛逛吧。一会儿子皇帝来了,让他也见见你。”话罢,便转身进了侧殿,只留下了一个宫女为紫清指路。清儿心知太后意图,也无反应,只是跟着宫女游了园。一路上宫女也不主动答话,两人少有言语,就这么静静的走着。
说是游园子,却是被带到了皇帝日常的起居宫殿安阳宫。
紫清看着面前的高大宫殿,虽是心中不快,却还是迈步踏了进去。身后的宫女早已不知退向了哪里,紫清只得一人慢悠悠的在殿里溜达,却有了些不知坐立之感。
一缕清风吹得薄纱一扬,在正殿一侧露出一把古筝。紫清正值无聊,缓步过去。
上好的金丝楠木,下方雕了些许暗纹,仔细观看才知乃是一株君子兰,剩下毫无装饰,清新素雅。紫清看了忍不住心里喜欢,纤指一拨,声音浑厚而清醇,便落座软榻,轻声弹奏起来。
“段大人请留步!”景环宫外,一位宦官尖声叫住走过的玄衣男子,男子转头一看,脸上的肃杀之气却将那位宦官吓得险些跌下台阶。
“于公公何事?”大概是因为刚刚在朝堂上被凉王弹劾的有些气恼,这会儿段逸飞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彬彬有礼,只是直言问道。
“呵呵,段大人请留步。”笑的一脸谄媚的于公公赶忙走上起来,作了一揖,段逸飞微微颔首,于公公才起身站定,清了清阴阳不明的嗓子道:“段大人,皇上让老奴在此等候大人,说是有要事相商,让您在安阳宫内等候,皇上一会儿就来。”
段逸飞剑眉一紧,想必这皇上又是去了那琴瑟殿探望那位已在弥留的琴妃。深黑的眼里没有任何神色,唇角露出一抹淡笑,细看却是带着不屑,为一女子竟如此痴迷,果真是位必亡之帝。
“那还请公公带路。”
谁料想还未到安阳宫,这于公公就嚷嚷着肚子疼,说要去茅厕,段逸飞也未觉得有何不妥,便自行进了安阳宫。
黑底软靴刚刚踏入了安阳宫门,就闻得殿内一片琴瑟之声,音之清冷使闻者不禁动容,却是婉转至极,令人欲罢不能。
段逸飞就这般停在殿外,直到那琴声断了才缓步入内。
紫清正专注的回味着刚刚的弹奏,心想着这琴确实音质纯净,轻抚着琴身,嘴角还溢出淡笑。
随着“啪啪”两声,只见墨绿发冠高束,一身玄衣,修长而又强健的男子拍手走进来,英挺不凡的脸上带着些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