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料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听她言并不吃惊,而是放下手中的书,来到屋门口,平静地等她走近。原以为她会是怒目相向地过来,但在看到她时,却不禁一愣。只见她笑盈盈地朝我走来,走到身边,就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妹妹一向可好啊?”那神情似和我早就熟识,关系十分亲厚一般。
我不知她打着什么主意,遂慢慢抽出手,十分小心地对她道:“奴婢见过八福晋。”
不料却听她一声惊呼,道:“妹妹如今怎还说这样的话?你我应以姐妹相称才是!”
我见她如此,不再搭话,只想她意欲何为。她见我神情冷淡自若,不禁也是一愣,随后又笑得更是明艳,道:“姐姐听说妹妹居在外,甚感不安!这都怪我平日里妇人之仁,一味劝王爷慎重,不可在外寻花问柳。这都是我痴心一片,不料却让王爷错会了意,以为我是那善妒之人。如今他娶了妹妹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并将妹妹偷偷安在这里,这真叫我有冤难述啊!”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见她如此,我不能再沉默,遂轻声安慰道:“把我安在这,并不是王爷的意思,福晋不必难过。是我自觉身份低微,不配在王府里居住,又我生性喜静,所以才央王爷把我安排在此。”
她听我说,立刻停止了抹泪的动作,看了看我,后又笑着道:“今我来,就是要接妹妹过府里,同居同处。”我一听,刚想开口回绝,却被她止住,又听她道:“妹妹要念我一片苦心,答应了才好。否则又要被小人说,妹妹是被我排挤到此。妹妹若随我去,便是我的恩人,让爷知道错怪了我,也让那些小人知道我的为人。妹妹若不答应,那我也宁愿留在这里,伴妹妹左右。”
听她一口一个妹妹,又见她说的如此决绝,我实在不好拒绝,不禁感叹:难怪燕儿说她是厉害角色,任是我长了千张嘴,恐也是说她不过啊!罢罢!廉亲王府再凶险,也不会胜过那皇宫。那样的大风大浪我都已过来,如今还有何好惧怕的呢?
想到这,我便答应了她,但仍表示,她只需在府里给我安排一僻静处居住即可。她听后很是高兴,并立即命人给我收拾行李送上马车。我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指挥众人,心道:到了那里,我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啊!
第十章 进府
八福晋来旧院找我,八阿哥并不知道,所以当在府里看到我时,他十分惊讶。但当着八福晋的面他亦不好说什么,遂只嘱咐卧日后多仔细着些,便不再多话。我知他话中的意思,便感激地朝他福了福,却无意看到八福晋不屑的目光。但当那目光对上我的时,却立刻又转变成关切和友善。我虽有些不安,但又想:我本无欲无求,她日后明白这点,料是不会对我怎样的吧!于是也就把心放宽了许多。
好在如她所诺,在府里给我安排了一间较幽静的厢房居住。自我住下后,她和八阿哥谁都没来找过我,于是我渐渐放心,对她原先的印象竟也渐渐地改观。
这日,我正在屋内练字。写着写着,发现自己的字越发地像他的,不禁又是一阵感叹。突然,燕儿心急火燎地冲进来,还不待我发问,便听她连说几声不好。
我让她不要着急,慢慢地说。于是就见她大口喘了几下气后,才稍有些恢复,又立刻对我道:“格格,不好了!刚听人说,福晋和王爷打了起来,这回又闹到皇上那儿去了!”
我一惊,思忖着:是什么样的事让他们大打出手?而且顾不得颜面,要去找皇上评理呢?不禁连忙问她:“可知是为何事?”
就见她摇摇头,轻轻道:“具体的也不清楚。但听见到的人说,福晋骂王爷猪油蒙了心,竟不顾国孝家孝啥的。王爷也不理论,就听凭她骂着。后来福晋更恼,就上前对王爷又撕又咬。王爷这下恼了,说不和她说,只到皇上面前理论去。”说到这,她停住想了一下,又道:“这会怕已是在皇上那儿了!”
听她这番话,我已是明白他们为何事闹成这般,不禁有些担心:不知胤禛会如何应付这件事?都怪自己当初只怕流言传得太快,遂急急地嫁给八阿哥,竟忘了皇太后刚刚去世,而给八福晋留下把柄!看来这八福晋果不简单啊!于是让燕儿退下,我则静静地坐在屋里,想着应对的法子。
正如所料,晚膳后,八福晋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便过来传话,说王爷和福晋要见我。好在我下午已是听到消息,有了思想准备,故而只是平静地随她去。
来到正屋,只见八阿哥铁青着脸,坐在一旁,也不看我,只是喝着手中的茶。八福晋见我来,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并迎上来拉着我的手,坐到桌旁。
刚一坐定,就听她道:“妹妹下午想是已经听到消息了吧!”我见她毫不避讳,不禁有些发愣,但又听她继续道:“妹妹不要怪姐姐如此泼辣,只是姐姐当时心里急,故就没顾得许多啊!”
我连忙摇摇头,答道:“奴婢并不知是何事,岂有说三道四的道理?”
她听我避得如此巧妙,不禁一愣,但随后仍是不依不饶地道:“其实爷娶了妹妹来,我心里欢喜的很。只是不知是哪个天煞的,竟将爷告到了朝廷,说爷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停妻再娶。你说这是多大的罪名,我岂有不急不气的道理?故而跟爷吵了几句,倒不是针对妹妹,妹妹不要多心才好啊!”
我听她言,不禁心道:皇上将我赐给八阿哥时,自是隐蔽,外人又岂有知道的道理?少不得这消息是从这府里传出。遂决定以后要格外小心。但表面仍平静地对她道:“福晋说得在理,奴婢怎会多心?”
她见我既不怒,亦不悲,竟一时愣在那,不知拿我怎么办才好。好半会才又听她继续道:“好在下午见了皇上,皇上倒也宽宏大量。说妹妹既已进府,那也就算了,但为了守孝,需一年后才能与王爷圆房。”
在听到她提到皇上时,我的心就不再似刚才那般平静,待又听到皇上不许我现在圆房时,不禁心中苦笑:胤禛啊胤禛!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我虽嫁给了八阿哥,但怎会罔顾你我的情意,而与他圆房?这又何需你再做交代?待又想到胤禛说的“一年”,不禁又有些心惊:难不成胤禛想等一年后,流言平息时,再将我接回身边吗?
正在这胡思乱想着,忽听八福晋唤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又听她继续道:“既不圆房,若妹妹一人住,难保没有小人非议。故我刚和爷商量,要妹妹搬过来和我同住,不知如何?”
我躲她还来不及,又怎想和她同屋?遂连声说使不得。不料她却虎了脸,说我看轻她。我不知该怎么回答,遂将目光投向八阿哥求救。想八阿哥亦是怕这八福晋,故当我看向他时,他竟将目光转移。我于是明白,推辞是不可能的,遂硬着头皮答应她。
那晚,我便搬到她屋里。一进她屋,她便不似外人在时那般和气。只听她故作娇贵地对我道:“说句妹妹不爱听的话,我小时在王府里是宠溺惯了,也落下了一个不格罗人的毛病,就是睡觉时若有人在旁,我是很难入睡的。”说着,便看着我。我并不答话,只听她怎么说。片刻,又听她继续道:“所以,只能委屈妹妹,铺了铺盖,在我这屋的地下睡吧!”
我听她言,知她终于要向我发难。但并不太在意,而是默默地在地下打了个铺。她见我如此,便觉得我是不屑与她说话,遂更是恨得牙痒痒。因而晚上也少不了折腾我。就见那晚,我刚躺下,便被她叫起,让我端茶给她喝。她叫我起身,我亦不敢违逆,遂倒了茶端给她。不料她却一会儿嫌茶太凉,一会儿又嫌茶太烫,如此折腾了好半天,才肯喝了一杯睡下。而我也跟着睡下,还未睡稳,就又听她嚷着腿酸,让我起来给她捶腿。我不禁心叹:今晚是不需睡了!但也无法,遂披了衣服,坐在她旁边,给她轻捶着腿。而她则心满意足地睡去。此时已是深秋,夜晚寒意更甚。我如此在床边坐了一夜,受些风寒自是难免。
一连几晚,她都如此折腾我。想我当年流过产,又在浣衣局洗了那么多年衣服,早是受了寒意。因而刚出浣衣局的那几年,只要天稍一凉,便觉气血不顺,腰膝酸痛,手脚冰凉。后来在先皇身边调养了那么多年,才慢慢有所好转,但仍是受不得凉。而如今怎能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