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听皇上让德公公宣旨,召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来畅春园见驾,我在旁边隐隐明白:皇上是已经考虑清楚了!
多时李光地唯唯诺诺地来了,皇上赐其入座,并命我为其奉茶。接着皇上又随意与他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后,就听皇上突然问道:“前段时间二阿哥忧愤成疾,如何医治,方可愈好?”说完则盯着李光地的脸。
李光地低头不语,想是在思忖如何回答。而我在旁心道:二阿哥的病皆因废太子而起,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对症医治,无非是复立太子啊!
片刻听李光地慢慢回道:“皇上,恕臣愚钝,不知医治良方,但唯觉徐徐调治,天下之福也。”听他言,皇上脸露出了笑容,我亦心道:这个人还真聪明,这么快就能明白皇上的意思,难怪会被皇上赞为“居官甚好,才品俱优”。又想:皇上召他来,怕就是想让他将自己的意思向臣下转达,殿议复立太子的事看来就在眼前了啊!
又听皇上和李光地闲聊了一会,遂命其退下。待其走后,就听皇上对我们传旨道:“明日摆驾回宫。”我们口中称是,我心却道:看来我想的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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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回宫,皇上即传旨上朝议事。他是笑眯眯地去的,我心道:他是胸有成竹的啦!虽立太子的事与我无关,但想到四阿哥说等这件事过去,我们便可以提自己的事时,不禁心生期盼,遂默祝这件事今日能圆满解决。
不料皇上下朝竟是满脸的怒容,一句话不说地坐在那里。德公公向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小心,我亦明白。想正值冬季,刚备的茶不免凉了,遂出屋重新去备茶。当我端着滚烫的茶来到皇上身边,刚想放下,却见皇上猛地站起,大喝道:“他们要立胤禩为太子,可惜他们不是长孙无忌,朕亦不是李世民!”想是极为愤怒,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只听“咣当——”一声,茶碗落地,我手上亦传来烧灼的疼痛,不觉眼睛湿润。然皇上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仍在那激动地指责着什么,我和德公公吓得已是跪在一旁。良久,皇上的气消了一些,遂听德公公道:“皇上英明!芸儿受了伤,望允其下去医治!”皇上这才注意到我,见我的手已是被那滚烫的茶水烫红一片,不觉抱以愧疚的眼神。我轻轻的摇头表示无事,遂听皇上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德公公领旨出了屋。
回屋不久,就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起来了。四阿哥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一边对我道:“这治烫伤效果尚好。”一边打开瓶子,从里面取出药膏,细细地涂在我受伤的地方。见他如此细心的为我疗伤,又是感动又是委屈,眼泪竟落了下来。又听十三阿哥在旁生气地道:“皇阿玛真是,今日在朝堂上受了气,如何能撒在你的身上?”我听他如此,赶紧对他道:“不可这么说。皇上不是有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知道避让!”又听四阿哥亦对他道:“十三弟,万不可如此行事!”十三阿哥遂不再抱怨,只是心痛地看着我的手。
涂好了药膏,遂听四阿哥叮嘱道:“近日你就安心养伤,断不可再见外人。我和十三亦要有段时间不得来见。若有所需,但要小路子相告。切记!切记!”听他如此,又想到刚才皇上发怒时提及八阿哥,便知他让我不见的外人为谁了。想是又要有一番争斗,他亦是为我好,遂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他起身,十三亦朝我笑笑,两人便出屋。
想到要去跟德公公请假,我便出屋朝乾清宫去。不料远远地看到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想到四阿哥刚刚说过的话,我急忙转身离开,哪知道这一切早已落进了八阿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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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烫伤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当值,自那日后亦再没见过四阿哥。眼见烫伤快好了,这日正在屋中寻思着明日该去殿前当值了,突然门帘撩起,八阿哥走了进来。他从未进过我这屋子,我不禁一愣,心道:不知他为何而来?因而也就小心观察起他的神色。只见他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对我也少了以往的温柔,却觉得多了几分陌生和冷意。不觉有些心慌地望着他,不料却听他冷冷地道:“收起你的眼神,不要再演戏了!”
听他言我更是疑惑,又见他紧走几步来到我面前,毫不怜惜地捏着我的下颌,恶狠狠地道:“你们早知道我会如此,所以都急急地躲开了吧?不愧为老四的女人,真是夫唱妇随!亏我多年前信了你的鬼话,说什么老四不争,放松了警惕。”我的下颌被他捏得生痛,不觉眼睛湿润。他见我如此,脸上闪过一丝不舍,但又很快恢复,但捏着我下颌的手终是放开。他顿了顿,似要压下些怒气,又继续叹道:“在这场风波中,大阿哥输了,我输了,唯老四得到了皇阿玛的信任。”语气中充满了懊恼。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突又听他冷冷地问道:“是你告诉他皇阿玛的真实想法,让他避开祸端的吧?‘洵是伟人’,是你帮助他,让他得到了皇阿玛如此赞誉的吧?你替我说话,也是要掩盖你帮他的真正企图,是吧?”我难以置信地听到他这般指责,不禁心生气恼,对他道:“我断没有你说的那个心!”
“没有吗?”他挑挑眉,嘲讽地道:“那为何皇阿玛重病你不是先通知我们?多么难得的机会!皇阿玛重病在床,冒死择医在先,殷切服侍在后,是你瞅准了机会,让老四上演这出孝子戏给皇阿玛看的吧?”
听他言,我忙慌乱地解释:“我…我通知他,是情急之下的无意之举。再说,四阿哥只是出于父子亲情,绝非你所认为的有所谋!”
他听我言,突然语气加重道:“真的没有吗?那为何老四要让皇阿玛恩免‘喜怒不定’的评语?”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低低地反问,但心中却生出丝丝不安。
“哼——”八阿哥冷哼一声道:“你知道这句评语对老四意味着什么吗?皇阿玛三十七年给诸子封爵,大哥和三哥都被封为郡王,而四哥虽比三哥只小一岁,但因皇阿玛不喜其‘喜怒不定’却被降一级,只封了贝勒。”听到这我不禁轻啊出声,又听他继续道:“老四如今提出这事,显然是有深用意。他是要加深皇阿玛对他的印象,告诉皇阿玛他已经长大成熟,不再有原先‘喜怒不定’的毛病。你还敢说他无所谋?”
此时我已经不能思考,耳边只是不断重复着四阿哥的话:“相信我!”“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眼泪却不断落了下来。突又听八阿哥恶狠狠地道:“不要高兴太早!我不会让他赢得如此舒服!”说完再不看我,转身出去。
我愣在那里,回想着八阿哥刚才所说的话,一时心乱如麻:他真的如八阿哥所说,没有放弃争夺吗?那我不断地提醒他算什么?原本只是想让他躲开这场废太子风波,幻想着和他长相思守,难道反而是帮助他一步步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褒奖,为他争夺太子位置增加砝码吗?不会,不会的!我在心中否定着。那次四阿哥不是已经对我说得很清楚,他只想作好为人子臣,为人臣弟的本分吗?我要相信他!他不会欺骗我的!是八阿哥以小人之心,妄自揣度而已!八阿哥那句“不会让他赢得如此舒服”是什么意思?他要怎么做?…
晚上躺在塌上仍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久久不能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却见四阿哥站在面前,朝我微笑。我刚想奔到他身边,却见他突然血流满面,又听到八阿哥恶狠狠地道:“我不会让他赢得如此舒服!”我不禁大声惊呼,腾地坐起,才发现原来是场梦而已。但受惊吓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再次当值,便听闻皇上将二阿哥释放,而八阿哥则被命圈禁在府中。我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惶恐,一直琢磨着八阿哥到底会如何对付四阿哥。
转眼迎来了康熙四十八年的春节。但今年的春节,皇宫不似以往,表面上的喜庆中透着丝丝的不安和惶恐。我亦是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待着四十八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