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尨大力揉了揉亚伯的金黄小卷发,眸中一片沉静。
他的兜里躺着那枚袖扣。那袖扣的材质他再熟悉不过,与他的袖间刀是同一块陨铁打造的。
能拿到那块不寻常的陨铁残屑,并打造成私人袖扣放在他的眼皮底下,这无疑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他夜里流连各方赌场和刀场,结下的私仇不少,却没有一个仇家能追踪到他白日的生活,而这位袖扣的主人是第一个。
他以为自己甩得很干净,却原来还是跟上了一条尾巴。
还跟到了皇家实验室。
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委实大胆。
他开始考虑,再捞一把之后果断离开赌刀场。他要抛开夜里见不得光的身份,去做白日里的年轻科学家,尔后以诚意打动他的姑娘,最后他们过上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有她的生活,只要这么轻轻幻想一番,便觉得愉快而充满期待呢。
“辜。”亚伯忽而轻声唤了唤同伴的名字。
辜尨回神:“怎么?”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好好说话。”辜尨翻了个白眼。
“是mr。 x。”亚伯的声音透露了一丝紧张。
辜尨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一位人物。莫不是学院里头某个严厉而变态的老教授?
“就是那个,拿人体做实验,然后被赶出皇家实验室的老前辈。”亚伯小声道,“他的事情发生得早了,你那个时候应该还在中国。”
“噢。”辜尨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只要不是会揪他学分的老教授,那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听说……他是一个天才。大家都说他是皇家实验室有史以来最有天分的人。”亚伯神秘兮兮道,“他喜欢去黑市、赌场,还喜欢玩刀,尤其喜爱你们的中国刀。”
“你听着,有没有觉得亲切?这位mr。 x和你很像啊。”
“哪里像?”辜尨淡道,“我的底线不会允许我拿活人做实验。”
亚伯恍然:“也对。”
“那位传说中的前辈现在在哪?”辜尨随口问道。
亚伯转了转脑袋,忽然沉默了。
“啊?”辜尨不解。
“就在你身后。”亚伯答。
辜尨猛一转身,便看到了黑衣黑袍,带着一顶圆顶小礼帽的高个子男人。
“晚上好,先生们。”戴着黑墨镜和白口罩的男人笑着说,“能有荣幸邀请你们喝一杯么?”
辜尨眯了眯眼。他认得这个人,那日在黑市锻刀场,就是这个人想要他的袖间刀。
“来吗?”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饶有兴致地盯着辜尨。
既然被咬了尾巴,那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辜尨很快有了决断。
“当然。”他说,继而推了推亚伯,“你先回去,我晚一些就来。”
亚伯惊悚地看了看辜尨又看了看mr。 x。
“放心吧年轻人,也许天亮前我就能把你的同伴还给你。”mr。 x温和地说。
天亮前么?亚伯皱了皱眉,直觉今夜于他而言是个难熬的不眠夜。
***
“谭,你真的没有孪生姐妹么?”简迟疑地问了第五遍。
书玉只觉得好笑:“确实没有呀,你今天下午在皇家实验室附近看到的肯定只是长得像我的人。你们看亚裔人,不都觉得是同一副面孔么?”
简坚定地摇了摇头:“太像了。她的骨骼面部轮廓甚至连五官的细节都与你一模一样,哪怕孪生姐妹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相像啊。”
书玉愣了愣,也困惑起来。简向来最是严谨,从不说大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看到她,以为是你,于是追了过去。”简回忆起来。她想要过去拍拍室友的肩,质问一下我还在等你呢,你怎么先走了?
没想到却撞上对方一脸惊惶。
“她不说话,见到我就跑。”简皱眉,“我有什么可怕的呢?还是说她其实知道我是你的室友?”
夜风有些凉,书玉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谭,你要小心喔。”简语重心长地下了总结,“想和皇家实验室的怪才恋爱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人家偷偷造了一个你意…淫囚禁,你还不知道呢?”
书玉:“……”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谈恋爱了?
她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辜,那个斯文有礼却偶尔犯痞气的男人。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狂热感情,但如果他真的按着她的模样造了一个人……
打住打住!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将脑袋里这个荒诞的念头甩了出去。
如果那个家伙当真如此,那不用等海棠开花,她一定赶在他之前亲手铲了那海棠的根!
***
嘉穗回到公寓时,已很晚了,照例看到蹙眉等在客厅的阎崶。
“你为何次次晚归?”阎崶的语气有些严厉。
嘉穗垂头,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一直在跟踪真正的谭书玉,伺机将那位大小姐彻彻底底地取而代之。
“学院有活动……”嘉穗嗫嚅道。
“是么?”阎崶淡道,“我听说今天的新生酒会提前结束了。”
嘉穗僵了僵。
“我看你并没有求学的心思。”阎崶面无表情,“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来英玩乐,玩过一月便退学回国吧,别平白浪费了长辈的辛苦钱。”
这话说得又直又重,嘉穗虽不是书玉,却也被训得眼眶泛红。
阎崶却不再理会嘉穗,径直上了楼。
这夜,嘉穗辗转反侧,不知怎的便想到了皇家实验室里的那个年轻绅士。
那个叫“辜”的男人,俊雅又风趣,哪怕他不知道谭书玉的家世亦对她一往情深。反观阎崶,古板又冷漠,就算面对顶着谭书玉身份的自己也一样铁面无情。
看来,将希望寄托在阎崶身上,却是有些武断了。
嘉穗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天新生酒会。小雨霏霏,青葱草坪上年轻的绅士带着女孩一圈又一圈地旋舞,哪怕她隐在暗处也能清晰地捕捉到男人细微而专注的深情。
如果……如果那日草坪上的不是谭书玉,而是她嘉穗……
她的心跳陡然乱了节奏。
第218章 chapter13。 身份败露
不知不觉在伦敦已过了两月有余,阎崶往圣马丁疗养院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阎父的状态越来越差; 仿佛那日初见儿子时的好精神头不过是强撑着一股劲的回光返照。
老人已无法吐出完整的话; 却还能在迷蒙间认出自己的儿子。他拉住阎崶的手; 用力而短促地握了握; 浑浊的老眼里一派安详,却也带了几分忧虑。
人生走到此处,已完满无憾,只这优柔寡断的小儿令他忧心。
阎崶回握住老父的手,抿唇而无话。
出得圣马丁时; 天边吐了鱼肚白。阎崶呼出一口气,竟未料到在这里一待便是一个通宵。
此时得空; 他恍然想起家中还有恩师的外孙女。
一想到那个女孩; 他便忍不住蹙眉。近日来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可他能感到她的心思依旧浮沉不定。她表面上听话而乖巧; 实则有自己的主意,且并不因他的规劝而改变。
他想了想,忽而做了个决定。去她所在的学院看一看吧; 看看她在老师同学面前是什么样子的; 再决定是否需要向谢知远汇报这个姑娘无心向学的事实。
此刻正是清晨; 从圣马丁走到学院; 正好能赶上她的第一堂课。
说走就走,他拦了一辆马车; 报了学院的地址。
时间估算得很准; 阎崶抵达小礼堂时首课的钟声正敲响。他看过她的课表; 很快便找到了那间中型的阶梯教室。
教室里近百名学生已坐定,等着教授开讲。阎崶在后排寻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目光逡巡在学生间,寻找谭书玉的身影。
却未料,那个姑娘并不在这些人中。阎崶忍不住蹙眉,他没想到她还学会了逃课。
正在他的情绪越来越差时,台上的放映机喀地启动了。
胶卷机旋转着,将几件历史古物投放在黑板上的巨大幕布上。阎崶眯了眯眼,一眼便认出了那些古物正是中国古代的瓷器。
同时,他也认出了幕布前的女孩。
谭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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