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加代答:“那里是秀明君的故乡吧,他一直在念叨那个地方……”忽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容泛起一抹潮红。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手却将书玉攥得越来越紧。
书玉回握住加代冰凉的手:“不要急,慢慢说。”话音未落,却见加代的眼角滚下泪来。
“书玉……我撒谎了。”加代说,“秀明君并不是个温柔的人。那个温柔的秀明君……只是我的想象……”
书玉握紧加代的手,什么也没说。
加代一边落泪一边断断续续道:“他……应该不是个好人……他杀了……很多人……还把他们埋在……”
“埋在哪里?”书玉心里一跳。
加代却似乎忘记上一句话说了什么。她的手越来越凉,眼神慢慢涣散:“书玉……”
“什么?”书玉俯身贴近加代的唇畔。
“我……想回家了啊……”
“我的家在……镰仓,很漂亮的地方,这个时候,樱花大概要开了……”
书玉没有去过日本,但她依然对着加代笑道:“是啊,那里真的很漂亮。”
加代的声音停了。
亚伯探手摸了摸加代的脉搏:“死了。”
书玉从加代手中抽回了手腕,又将加代的手放了回去。
“现在怎么办?”江南问。
一时没有人能答。
感染了细菌的加代心脏停跳死亡,但活体细菌已遍布了她的肌理,也许在很多年后的某一个时候,她的肉体会再度复苏。
只不过,谁也无法预测,到时候醒来的是一具行尸走肉,还是有意识的活尸。
辜尨突然开口:“是不是只要没有了皮肉,活体细菌就没有了寄生对象,感染者也就不会死而复生?”
亚伯一愣,猛地抬头:“你的意识是……剜掉死者的皮肉?”
蓦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刘灵顺!?”
辜尨看着亚伯,没有说话。
“怎么?”书玉不解。
亚伯舔了舔嘴唇:“当日我在刘灵顺棺椁里看到那老祖宗的尸骨,显然也感染了活体细菌,但奇怪的是,刘灵顺没有复生。”
书玉大脑有一瞬空白:“你的意思是……”
辜尨道:“刘氏的老祖宗大概死前已经知道自己受到了感染,所以命人在她死后除去了她一身皮肉。”
“小顺子不知缘何感染了活体细菌,居然连刘灵顺也……”书玉愕然,“她……”蓦地脑中灵光一闪。
“地宫……?”
书玉迟疑地吐出了两个字。从刘氏宗谱记载来看,刘灵顺的一切异常行为都从修缮了那座地宫开始。她极有可能在地宫里感染了细菌。
有没有可能……那座不知沉睡在哪里的地宫,聚集着大量的活体细菌。
或者有没有可能,那座皇族地宫是活体细菌的巢穴?
这个假设实在太大胆,书玉没能说出口。
甫一抬眸,她却和辜尨的眼撞个正着。他的眼眸冷清幽深,似是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
“按你们这么说,是要把这个女人的皮肉剜去?”江南蹙眉。
书玉一滞。
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未免后患,确实该将加代的皮肉剜去。因为再次苏醒来的相叶加代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为了追逐爱情背井离乡五载的单纯姑娘。她可能会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杀人机器,永生不死,肉体不灭。
但从感性来看,在书玉心里,加代依然是活生生的人。剜骨剔肉,她做不到。
亚伯讪讪地搓了搓手:“这个……”也是难以下手。
辜尨道:“埋了吧。”
江南挑眉:“就这么埋了?不怕她哪天从地底爬出来?”
辜尨笑了笑:“就算爬出来,也不该来找我们。”
江南语塞。
窗外,雪停了。午时的阳光破开了厚厚的云翳,小鸳鸯天难得放了晴。
辜尨侧身往窗棂外看去,眯眼道:“差不多也该下山了。”
第116章 Chapter17。 埋骨雪山
大鸳鸯天客厢房。
韩擎翘着二郎腿; 漫不经心地看着坐在一侧的穆雅博。
“你这意思我不太明白。”韩擎挑眉,“你是那位大人的门生,可是你却愿意把你们手中的地图拿给我们看。你这么做; 你们家大人同意了么?”
穆雅博笑了笑:“我说的是共享。我把我们已有的图纸分享给你们,你也把你们掌握的线索告诉我。如此一来; 我们双方都省时省力,不好么?我想; 这也是大人所乐见的。”
韩擎嗤笑了一声:“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大人想去那个地宫,是吧?”
穆雅博噙着笑;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你们要去那个地方做什么?”韩擎问。
穆雅博答:“大人要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
韩擎冷哼一声:“你说要合作; 可你这诚意实在不够。想去地宫的是你们大人; 我们对那里并没有兴趣。合不合作; 无关紧要。”
“韩先生,既然你们觉得地宫之事与你们干系不大; 何不把你们手里的图纸给我们?”穆雅博温和道; “若韩先生愿意把图纸交来; 我们的酬金自不会少。”
“想收买我?”韩擎忽而笑了,“这事儿; 我做不得主。”
“韩先生做事; 还要过问辜先生的意思么?”穆雅博状似无意道。
韩擎笑得更开怀了:“你这挑拨离间的功夫比那嘉穗好上一些。不过,”顿了顿;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耍这样的花招。”
穆雅博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韩擎摆摆手:“我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 你要合作,找辜尨谈去。”说罢自顾自点上一根烟,眯眼吸了一口。
穆雅博笑得温文尔雅:“韩先生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和韩先生您合作。”
韩擎执烟的手微微一顿。
穆雅博继续道:“我可以拿到大人手里的地图交给您,同样,您也可以从辜先生那里得到你们目前获得的图纸。如此一交换,我们双方的信息不就全了么?”
韩擎抖了抖烟灰:“你的意思是,你背着你们大人,我背着辜尨,我们私底下这么两厢交易,最后双方获益?”
“韩先生觉得如何?”穆雅博对上韩擎探寻的鹰眼。
韩擎笑了:“看来,这个地宫对你们真的很重要。”
穆雅博一愣。
“我可以考虑考虑。”韩擎勾了勾唇,“正好,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的打算这样做。”
穆雅博站了起来:“有韩先生这句承诺,我就放心了。”说罢拿起了帽子和大衣,微微欠身道,“那么,我先告辞了。”
待穆雅博离开后,韩擎捻灭烟头站了起来,朝着嘉穗所在的那一列客厢房走去。
手刚碰到门边,他便察觉出不对。
他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房内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个房间如此,下一个房间亦如此。嘉穗一行人就在他与穆雅博谈话的间隙消失得干干净净。
连穆雅博也不知所踪。
韩擎暴怒地一拳砸向墙面。小兔崽子,跟他玩这一手。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圆桌上的一张薄纸片处。纸片压在了一盏茶下,茶水晃晃悠悠,将要溢出。
他走近圆桌,伸手去拿那薄纸片。
纸片上,黑色的钢笔字迹温润流畅:
静候韩先生佳音。
韩擎正要冷哼出声,只见那圆桌因了他一只手的压力而摇晃起来,桌上的茶盏将盏内的茶水晃了出来。
水珠甫一溅到纸片上,薄薄的纸片迅速消融,顷刻间连纸带字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韩擎冷笑。好,很好,连半点痕迹也不留下。
要从他身上谋利益,居然还敢耍这样的花花肠子。好,真是好得很。
韩擎眯了眯眼。既然嘉穗撤离了鸳鸯天,那么小鸳鸯天上的那位大人该是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