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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 书玉睡得香甜。
睁眼时,她才发现,昨夜竟不知何时降了一场雨。
辜尨早就醒了,躺在榻上把玩着她的长发。
“反正今日无事,多睡一会。”他道。
她打了个呵欠,复又闭上眼钻进他怀里。谁知闭上眼没多久,门口处便传来骤雨般的擂门声。
和着擂门声的还有邱萍萍扯着嗓子的叫魂声:“书玉书玉书玉……快开门吶——”
哗啦一声,门开了。书玉皱着眉头看门边挤挤挨挨立着的俩人。
邱萍萍和小栾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书玉。
听完邱萍萍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描述,书玉有些茫然,但看着邱萍萍脸上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质疑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口了。
“褚凤颜回来了!”邱萍萍瞪眼,“要么她就根本没死,借此拖延婚期,搅黄小栾和我大哥的婚事。阴谋!简直阴谋啊!”
书玉抚额:“那死的那个人是谁?带着人。皮。面。具的路人甲?”
邱萍萍语塞。
小栾从头至尾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看邱萍萍,又看看书玉,乖得不得了。
辜尨倚在小榻上看着三个女人,忽而笑了:“你们俩吵吵嚷嚷,这小新娘手上的伤还换不换药了?”
邱萍萍这才想起,一大早的她就拉着小栾出厢房,的确还没来得及换药,登时觉得愧疚极了:“哎呀看我这糊涂的,小栾我帮你换药!”话一说完才发现,手边连个趁手的物件也没有,怎么换?
书玉只好从内室找出了备用的医药箱。东西备齐了,也不让邱萍萍动手,自己给小栾换起了药。
起初小栾还有些不好意思,摇头示意自己换,只是摇头的当口书玉早已将纱布拆了下来。
“哎呀,小栾你这伤怎么更严重了啊?”邱萍萍一见伤口便叫嚷起来。
纱布下的伤口有些狰狞,显然处理得不够妥当,竟有了化脓的趋势。
书玉抬眸瞥了眼小栾。小栾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伤的?”辜尨忽然开口问。
邱萍萍答:“被剪子戳伤的。”
辜尨却笑了:“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用剪子把自己的手戳了个对穿?”
书玉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去看小栾的手。
伤口很深,竟确确实实是个对穿,掌心的创面要比手背严重得多。
邱萍萍不好意思起来:“该是怪我大哥,不然小栾也不会心不在焉。”
小栾有些紧张,垂着眸子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辜尨笑了笑,没再说话。
送邱萍萍出门的时候,书玉翻着白眼道:“平时你和贺子池没事就该多看些书,再正常的事情一到你俩这,就变的神神叨叨了。就冲这一点,你和贺子池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邱萍萍的注意:“谁跟那家伙一对?我呸呸呸……”
邱萍萍一路“呸”着走了。
书玉掩上门,坐回榻上,哀愁地看辜尨:“我想回南园。”
辜尨摸摸她的脑袋:“好,现在就回。”
他答应得太干脆,她倒犹豫了:“答应了恒汐大当家留下来呢。”况且她绣的花样还没学会几个,今日午饭后约好了去恒汐屋里继续学。
“你说小栾对邱正倾一往情深?”他忽然问。
她愣了愣,答:“是啊,怎么?”
他淡淡道:“她手上那伤不是剪子戳的,是箭伤。”
她一愣。
“短箭,带翎,尖头圆槽,射程短,穿透力强。”他缓缓道来,“和恒汐大当家设的机关羽箭倒像得很。”
“以小栾的身高,举起手来,手掌正好能挨到放着赝品绣花针盒的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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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书玉来到了恒汐的屋子。
恒汐早已等在那里,冲书玉招招手,笑眯眯道:“今天教你一些简单的花样。”
书玉对着一桌针线,却有些心不在焉:“大当家,褚库尔家遗失的那盒绣花针可有眉目了?”
恒汐有些惊讶,继而笑了笑:“没有眉目。哪有那么容易找回来。”
“您不着急吗?”书玉不解。
“急有什么用?”恒汐淡淡道,“着急它就能回来了么?”
“太多人觊觎这绣花针了。无论是族外人还是族内人,总想着拿到了这祖传的绣花针,就得到了一身绝技。绣花针只是死物,真正宝贵的是绣法,奈何这些年族内的年轻一辈本末倒置,没几个愿意静下心参透绣法,心思全放在如何弄到那绣花针。”
恒汐笑了笑,又道:“褚库尔家族太依赖那盒绣花针,迟早要没落的。如今绣花针失窃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书玉心中一跳:“可是,如果被族外人偷走了,会不会影响褚库尔家族的生意?”没了镇族之宝,褚库尔家族还怎么绣那千古绝伦的万里河山缩成寸?
恒汐道:“他们没有绣法,拿到绣花针又有何用?我们就算没了绣花针,绣功还是在的。”
“外人总道,没了祖传的绣花针,万里成寸的绝技就施展不出,褚库尔家的绣品也就没了竞争力。其实,早在四十多年前,褚库尔家族就有一个人能不用那绣花针也能绣出万里成寸。不仅如此,她绣出来的东西,比祖宗们的万里成寸还要厉害。”
书玉瞪大了眼,谁的天赋这样厉害?
恒汐微微笑了:“那个人就是你奶奶,恒宜,褚库尔家族最年轻的大当家。”
“在接管绣花针之前,她的绣功就已无须那祖传死物来锦上添花了。”
第72章 Chapter15。 双生姊妹
褚库尔家族的祖传绣花针失窃一事攫取了褚库尔家族几位长辈的所有关注。相比于绣花针被盗; 褚凤颜的意外死亡倒显得微不足道。
她的案子很快有了结果——褚库尔家当家候选人之一的年轻一辈急功近利; 妄图通过盗得祖传绣花针来获得当家之位,却不想盗针不成反叫机关害了性命。
案子一结; 族中长辈便作了吩咐,尽快处理掉褚凤颜的尸体。
书玉站在廊前; 看仆从进进出出,其中两人抬着副盖了白布的担架,白布下隐约能瞧出个人形。
想来白布下的就是褚凤颜了。
书玉不由心下叹息。褚凤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警署显然没有仔细勘察现场; 也没有好好验尸。
虽然她与褚凤颜并无交情,但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没了,她亦不免唏嘘。心里还有些遗憾,有一些事情她本想问一问褚凤颜,但看来这些事情只能埋进土里了。
黄叶打了个旋; 飘落在书玉的脚边。
夏天还未过完; 秋却早早地来了。
回厢房的时候,书玉一边琢磨针线活; 一边叹气:“褚凤颜分明是枉死的; 还没弄明白结果,就这么把尸体处理了?”未免太轻率。
辜尨淡淡答道:“褚库尔家族的人都不愿再往下深究了,外人更没有立场再揪着不放,何况里头牵扯到人和事也不是我们能看明白的。”
书玉默然;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栾如幼鹿般怯怯的脸庞。
那些人和事; 果然不是她能看明白的。
突然; 院子外传来一阵喧哗,有女人的尖叫刺破午后的宁静。
书玉和辜尨面面相觑,两人一出院门,便见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圈人,圈内三五个仆从茫然立着,一副盖了白布的担架倒在地上,白布撩开了一个角,露出了一只苍白的脚踝。
书玉一愣,却见担架前笔直地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影削瘦挺直,一身棉布衫,一双千层底,乌黑的发泼墨似的垂到了腰际。
女人蓦地转过了身,书玉又是一愣。
苍白的脸,平淡的五官,微微上挑的凤眼,眼角一朵妖娆的朱色花。
是褚凤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