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忽觉他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很是碍眼,于是板着脸道:“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说罢就去掰他箍在她身上的手。
掰了半天,掰不动。
她抬头瞪他。
他懒洋洋地看着她,看了一会觉得不过瘾,低下头啃上她的唇。
“我大老远的从南园跑到北园来,你就陪一陪我,好不好?”他一边啃一边央求。
她呼吸微乱,心却很没出息地软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走着。园子里静悄悄,半点人声也无。想是白天里忙累了,众人俱早早地进了厢房。
书玉放轻了嗓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辜尨说起傍晚的那场闹剧。
“小栾一直被蒙在鼓里,邱正倾和那褚凤颜倒明目张胆得很。”她说到这里便有些忿忿。
他安静地听着,顺带抬手紧了紧她的外衫。
“你不觉得惊讶吗?”她道,“今日在灌木丛里见的就是他们俩。”
他淡淡道:“当时我已经认出了灌木丛里的是邱家长子。”顿了顿,他又道,“我知你喜抱不平,但一周后小栾还是要嫁给邱正倾,这是改变不了的,日后她会是邱家长媳,她和邱正倾间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难免扼腕叹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是福还是祸,冷暖自知。
他忽而带了几分笑意:“你说你奶奶绣功是一绝,你怎的连个扣子也缝不好?”
她没了声音。就知道他要拿这个取笑她。
“你别笑,恒汐大当家允诺了,若我想学,她可以教我。”她一时有了气势,“到时候你把衣服上的扣子统统扯下来,我来给你缝成一朵花!”
他笑得越发厉害:“行啊,我多备几件衣服给你发挥。”
两人正低声谈笑,忽见一道黑影迅速从旁边的屋脊掠过,隐进天井里不见了。
书玉一愣,疑是看花了眼。
转头去看辜尨,只见他也盯着不远处的院墙,若有所思。
院内,一间泛着微黄灯光的厢房忽然开了门,门内走出了一个人。
是恒汐。
恒汐从屋内走出,沿着长廊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间漆黑的厢房前停住了脚步。
她推开了厢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那厢房并不因进了个人而有光亮,依旧黑糊糊一片,仿佛里头与原先一样,不曾有过人烟。
下一秒,恒汐离开的房间旁,有一间屋子开了条门缝。门缝里钻出了个纤细的人影,左右看顾了几下便迅速走进了恒汐原本的房间。
院子依旧静谧,月光融融,虫声鸣鸣。
恒汐的房间依然泛着微黄的灯光。
书玉愕然地看着院中顷刻间发生的一切,顿觉有些微妙。
褚凤颜大半夜潜进恒汐的卧房做什么?恒汐也是奇怪,好端端的去那黑屋子里做什么?
书玉转头看辜尨,讷讷道:“我奶奶的族人……是有些古怪。”
辜尨揽住了书玉的肩头,低声道:“我们走吧。”
书玉点点头,这里确是不宜久留。他们今晚不过偶然经过了这里,谁知明日会被牵扯进什么样的事情?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之际,细微的破空声自黑暗中响起。
书玉下意识转头,便见院子内一棵大树的树冠一侧晃了晃。有什么东西自枝桠间缓缓移动。
那东西如丝如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
这些银光普通人是察觉不到的,但书玉对它何其熟悉,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阎王丝?”她震诧非常,脱口而出,“阎崶也在这里?”
辜尨眉头紧锁,沉声道:“走。”
书玉不敢多停留,抓着辜尨的手,两人借着黑暗中树影丛丛,迅速离开了这片院落。
辜尨将书玉送到了新娘的厢房,书玉却下意识反手一抓,搂住了他的手臂。
他回头,只一眼便了然。她对他的依赖很少说出口,总落在一些小动作上。
他覆上她微凉的手,静静地等她平复。
很快,她送了手,当机立断:“你快走。”他深夜不请自来,若明日真有什么变故,怕是百口莫辩。
他却笑了:“我以为你要叫我留下来陪你。”
这种时候了还贫嘴。她蹙眉,推着他往厢房外的方向去。
却怎么也推不动。
他转身,一把将她笼进怀里:“我不走,走了才落人话柄。”这里看来不甚安全,他怎么肯留她一人在这里?
她一愣。这话有理,他若在这个时间点上自北园赶回南园,路上叫人看见了,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轻轻地笑了:“北平辜尨惧内恋妻的名声想来早已路人皆知,今夜他孤枕难眠偷偷潜来北园寻他妻子也在常理之中。要怪只能怪这家主人不好,谁让他们非要把我妻子留下?”
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他揽着她,推门而入。
门轻轻阖上,小院恢复了原本的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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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书玉是被院外的嘈杂声吵醒的。
她躺在辜尨怀里,半撑起身子,披衣坐了起来。
小栾还在里间睡得正熟。
书玉轻轻走到门边,开了一条缝,逮着个仆从便问:“怎么外头那么吵?”
仆从满脸惧色:“回主子,北园……北园死人了!”
第65章 Chapter08。 族中内鬼
书玉心里一咯噔。
竟是一条人命; 比她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她一转头便看到披衣而立的辜尨。他显然已听到了仆从的话; 眸色阴沉。
两人穿戴齐整后,书玉向里间走去。
外头的吵闹声这么大; 小栾却依旧睡得很熟,半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书玉放弃了要叫醒小栾的念头; 轻轻掩上隔着里间和外间的木门。
出事的地方果然是恒汐的院子。
书玉和辜尨到的时候,院子外已挤挤挨挨围了一圈人。
书玉从人缝中挤进了院子,只见院内站着恒汐、邱正倾、邱萍萍以及其他几位叫不出名字的长辈。几人俱是面色凝重。
没有人在意辜尨的不请自来。只是邱正倾在看到辜尨的刹那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打了个招呼:“辜先生。”
辜尨微微颔首; 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书玉轻声问。
恒汐抬起头,看着书玉道:“昨夜有人潜进我的屋子,大概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当场丧命。”
邱正倾慢悠悠道:“只怕是遭了小偷。”
小偷?书玉蹙眉。昨夜那番光景,竟是遭了小偷; 那么那个丧命的小偷是?
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只是我没想到; 潜入我屋子的会是阿凤。”恒汐的声音带了丝苍凉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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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屋子内陈设考究。棕红色的四张木椅整齐地摆在圆桌小案前,楠木单人床边; 一排木柜将将要顶上天花板。
屋内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面色僵冷; 横躺在柜子边。整根袖珍羽箭钉入了她的胸口,于前襟处晕开一片赤红。一对斜挑的凤目瞪得滚圆,似是死前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她的左手死死拽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形小盒子。胭脂红的包装光华如锦缎,顶端绣着一朵纤细的金盏花。
只是; 盒盖掉落在一旁; 被攥在手里的盒子空无一物。
邱正倾忽然开口问:“大当家; 褚小姐手里的这个……莫非就是您祖上传下来的绣花针?”
书玉心里一跳。若真如邱正倾所说,那么褚库尔家的祖传之宝已被盗。
但褚凤颜已死,盒里的绣花针又去了哪里?
下意识地,书玉的脑海里浮现了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的阎王丝。
“不是。阿凤拿的并不是我们祖传的绣花针。”恒汐凉凉道,“她拿到手的只是其中一个赝品,盒子里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此言一出,邱正倾生生一愣,随即笑道:“大当家果然聪明,这虚虚实实,任哪个小偷也想不到千辛万苦偷来的只是一个空壳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