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2 / 2)

下面要紧的就是给孩儿起名儿了,张目差不多把一个驿馆的人都麻烦到了,求他们帮忙献个计,献个策。

女孩无须太费脑筋,叫个花儿朵儿的就可以了,最为难的是男孩,一生的造化全在这名字里头了。

有人说叫富贵,有人说叫高升,还有人说叫顺风,李耳说:“叫顺风还不如叫方便来得方便。”

林驿丞他们几个上去便掴打他一场,李耳直叫屈,不知错在何处。王品说:“你不知方便是茅坑的别号吗?”

我的肚子眼见一天大似一天,很快就柳斗一般,身子笨得出不去门。出门也怕人笑话,幸好有妇人婆子们给搭一把手,粗活倒用不着我来猫腰了。我却凡事都尽可能不要她们帮衬,偏留给张目做。不是我为妻的不贤惠,实在是怕张目枕席上闲了,跟林驿丞他们跑出去找妓妇颠龙倒凤去。“我是何等样儿人,别人不知,娘子还不知吗?”张目受了天大屈枉似的。

我问他:“那日你们几个饮酒时,说什么来着?”

那日,他们饮酒,林驿丞说起胡家药铺有三宗宝,都是春方。第一个叫坎离既济丹,夜御一女,可达二更不泄;第二个叫夺营拔寨丸,日御双美,直至三更;第三个叫群姬夺命散,尽能连床大战,通宵达旦,任她是铁打的琼花,也得让她死去活来。

“别当我在里屋躺着,就听不见。”我一头说,一头掐他。张目忙分辩:“都是说嘴儿,开心解闷罢了。”我仍是不解气,又拧他屁股几把,他就嚷嚷疼死了。我说:“疼死了好,喜则喜你死了绝了祸根。”张目说:“怕则怕我死了,到阴间也要告状。”两口子打趣儿的话,偏叫路过的李耳听了去。他闯进来闹我们一场,说道:“你俩口无遮拦,不怕肚里的孩儿听去么,怎这般没个正经?”我们俩也觉理亏,让他抢白一通,不敢还嘴,由他贬斥。等他走了,张目才说一句:“偏叫这头驴听见了。”竟又让听见了,返身回来又骂,吓得我们夫妻只得捂住嘴,装哑巴。

说话就十月满足,又是一番痛楚。幸而我自小能忍,痛得浑身是汗,硬是哼都没哼一声,好歹顺顺溜溜地产下一儿。收生婆子剪断脐带,往孩子屁股上掴一巴掌,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收生婆子松了一口气,将孩子抱给我;我在孩子小肚底下摸了一把,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张目听见孩子一声啼哭,隔帘就问:“是男娃还是女娃?”收生婆子抢着答道:“恭喜恭喜,先生得个令郎。”外屋的林驿丞他们早惊天动地般喧闹起来。张目要敦请高僧,做它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林驿丞说:“这个何须兄弟张罗,我在贤侄百天时全一手操办了。”张目接过孩子去,稀罕稀罕:“天庭也够饱满,地阁也够方圆,可惜就是黑了些个。”我当即就驳了他:“黑怕什么,男人面颜不宜娇媚,否则难享天年,你懂不懂?”众人都说有理有理。自那日起,我就又添了一桩毛病,就是听不得有人说我儿子一句不是,听了,即刻就恼,少不得跟他们吵吵一顿。

“这小子哭夜。”

“那是他喜静,听见你们有可疑动静,嫌烦。”

“这小子尿炕。”

“那都怪你们没把炕烧热,凉的。”

“这小子说话晚,到现在还不会招呼个人。”

“他是贵人,懒得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

张目一旁只是偷着笑,说:“你的儿子千好万好,就没听你说过他有什么不好。”

我说:“好便是好,我儿大才,不久必成大器。”

张目存心气我:“怎见得?”

偏这时候,一个厨下的婆子病了,要喝回龙汤方能治愈——所谓回龙汤便是童子早晨起来的第一泡尿。我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症,给了她,于我儿不利,少不得前后左右问个通透;张目嫌絮叨,一个劲冲我挤眉弄眼,这才给了她。

婆子去不多时,我瞪了张目一眼。

“瞅瞅,我儿的尿都是济世良药,还有什么说的?”

“你就是个护犊子。”

“我的亲生骨肉,我不疼谁疼他?”

“就怕一味疼爱,把他给惯坏了。”

“你要嫌弃,我们娘俩儿就离去单过,相依为命。”

“娘子真是小性,一句家常话都说不得了。”

我掉头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将门扉顺手关闭。

夜里吹了灯,张目居然还怪好意思地钻我被窝儿,双手抱着我,将裤带解去。我拼命地扭了又扭,让他难以得手:“休要纠缠。”他厚着脸皮说:“娘子可怜可怜我,就算死于九泉,亦不忘娘子大恩。”接着就欲褪去我的下衣;我就是不依他。他折腾了一个够,又怕惊动了孩子,只得收手;一夜里他长吁短叹,睡不是,不睡也不是,辗转反侧直到五更天才睡了。

转天来,见他两框子的黑眼圈,又怪心疼他;待天黑,任他亲我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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