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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冰去安福巷给她,她正在槐阴里打着白团扇乘凉,看见我过来,说:〃刚好我也很热,替你做刨冰吧!〃
她拿了煮好的赤红豆来,指点我把冰打成碎块。然后搅拌在一起,浇上稀蜂蜜。一人一碗,坐在树阴下的石桌边慢慢吃,冰冰凉凉的。其实我并不喜欢冷的东西,何况现在才四月。
〃你没吃过这样的东西吧?〃她很期待地看我。我向她微笑:〃大内也有人做这样的东西,把冰打得极碎,撒上糖,加上果子水,然后把碗浮在加入硝石的水中,里面的东西和水就能冻成细软的碎冰。母后喜欢用辽人的乳酪和果子搅碎,味道很好……〃
她〃啊〃了一声,说:〃你们居然已经有水果冰激凌吃了?〃
〃什么冰激凌?〃我问。
她把眼睛一转,笑了:〃没什么……好吃吗?〃
我说:〃还是你做的最好吃。〃因为是她亲手替我做的。
她嫣然一笑,和我一起坐在树阴下,我看她额上都是细汗,便拿起旁边的团扇轻轻替她扇凉风。
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喧嚣都没有。槐花轻飘极了,无风自坠的时候,像在空中慢慢画着曲线盘旋下来。灿烂的光影在槐树的叶间细细地筛下来,就像一条条用光芒编织成的细线,随着风的流动而在她的脸上慢慢地辗转,年岁似乎就这样过去了。这样的下午,无声无息。
替她打着扇,专注地看着她的侧面。我只要时间永远在这一刻,让我听着她的细微呼吸,就此老去。
她在自己的额头上拭汗,眯起眼睛靠近我的扇子,却没防那嫣红的唇就在我一低头就可及的地方。
第30节:第十章 芒种(二)一川烟草,满城风絮(2)
她浑然不觉,却把自己的头搁在我肩旁的树干上。
暮春,初夏。
她就在我的旁边。
我屏住呼吸,慢慢低头要去吻她。
那柔软的唇,在我似触非触间突然就转开了,她似乎全然不知道我刚才想要做什么,去旁边拈了一朵落花仔细地看,我也只好默然着。
她却突然提起赵从湛,说:〃我昨日去花神庙,刚好遇见了从湛。他给我吹了醉花阴的曲子。〃
我全身一僵,明知道她在说谎,也不戳穿,故意说:〃我听说他和妻子感情不好。〃
我想听听她说些更深的东西,但是她却只是怔怔地说:〃真没想到,他的妻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现在就等一年半载后,他与妻子写休书各自分开了。〃
〃他们已经在商量分开的事情了?〃我愕然。
〃假若是他妻子主动要离开的话,太后必然也不会对他家怎么样。〃她缓缓说,我在旁边沉默许久,心乱如麻。她又说:〃但假若他是别人的丈夫,我必定是不会与他在一起的,我不可能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
我心里暗暗有点儿放下心,她回头来看我,却对我笑了一笑,说:〃小弟弟,就像你一样。〃
我。
我才想到,自己的皇后与妃子。
愣了许久,听到她低声说:〃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一个只娶我的人,在你们这里,也许所有人都是不了解我的……大约我必须回去才能找得到。〃
一个只娶她的人。
心情突然沉到深渊里,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一件,我永远也做不到。
我忍不住问:〃他到底哪里好?〃
她淡淡摇头,想说什么,最后出口的却只是一句:〃你不知道的……〃
是,我哪里知道他们的相处?我比之赵从湛,永远是少了从前。他们拥有的从前是我完全无能为力的、空缺的时间。可现在,我希望她能忘掉从前,重新开始。
我默然地抬手捏住她的手腕,纤细,肌肤柔软。终于鼓起勇气,我轻声在她耳边问:〃你要回去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只有你们那里的人才知道的问题?〃
她看了我一眼,问:〃什么事?可不能是大事哦,不然我不能说的。〃
我听到自己的血脉,在胸口流动的速度,仿佛万千云气呼啸涌动。几乎有点儿发抖,我把她的手展开,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写了两个字。
艾悯。
这两个字,上次她写给我,几乎铭刻进了我的生命里。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写到她的心里去?
〃我想要这个人,永远在我身边……这个愿望,我最后有没有实现?〃
这短短的刹那,我等待她的答案,却似耗尽我所有天真那样漫长。
她把手轻轻缩了回去,低着头看自己的掌心,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所以她的神情,滴水不漏。
然后她抬头,我看到她清清楚楚地向我绽开安静澄澈的笑容,像那些兰花在静夜里近乎冰冷地悄无声息绽放。我所有的用心,就像在没有尽头的深井中,下沉,下沉。直到再也没有影迹,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彼方,再不出现。
她对我淡淡微笑,说:〃这件事不会有记载的,而且姐姐想要回家了。〃
我居然也没有多少悲喜,其实我早应知道的。只是那些步天台的风,此时又疯狂扑来,好似哗啦一声,整个天空眼睁睁就倾泻了下来。
然后才感觉到了切肤之痛。
她真是容易,轻轻一句就抹杀了我所有用心。
这四月天时融和,槐花一直落在我的发上、衣上,没有一点儿声息。静静开了,又静静落了。
除了我,没人知道怎样一个春天结束。
她扶着我的肩,问我:〃还要刨冰吗?〃竟如什么都没发生。
我摇头。她就站起来,径直向门口走去,低声问门口那人:〃干吗到这里了却不进来?〃
是赵从湛。他走进来,向我见礼。
〃免了吧,反正是在宫外。〃我木然说。
她则在旁边问:〃什么事情?〃
赵从湛淡淡说道:〃来向艾悯姑娘辞行。我要离开京城了。〃
她诧异地问:〃去哪里?〃
〃爱州,我去任常驻客使。〃赵从湛的脸上倒是没什么哀愁。
她吸了口冷气,一半向他,一半向我质问:〃为何突然之间让你到那么远的地方任职?〃
赵从湛不敢开口,我在旁边若无其事地说:〃大理寺查得刘从善怂恿太后立朝一案,幕后挑唆人是他。其实这不过是朝廷里惯用的转嫁法罢了。只是太后既然这样说了,谁敢说个不字?〃
她瞄了眼我轻描淡写的样子,问赵从湛:〃难道就这样了结了吗?〃
他点点头,却似并不放在心上,说:〃幸亏因为是宗室,得皇上予我以特宥,不然是杀头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