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漪摇摇头:“该揭穿的总有揭穿的一天。现在大家都挑明了反倒轻松一点。”
挑明了?少斌的头痛压制不住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宁馨已经将事情几乎全盘脱出,只是自己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忘记而已。可笑啊,那个困扰了自己这么久,伴着自己度过每一个无眠的夜晚的谜底其实就在自己的心里!
可是崇新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个陪着宁馨来到他身边的“天可汗”又是谁?
等一等,少斌觉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是他吗?
那个崇新口中所说的间接带给他生命的人!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苏沐清之所以会背叛他的父亲,之所以会与岳阳公主订立盟约想要将一切毁灭,会知道神石的秘密而救我军于危难;苏老大人之所以会在被遣还乡途中突然暴卒;还有北凉国之所以会这么配合崇新的指示,毫不怀疑……
就是这么回事啊!那个关键人物——宁馨曾经提到的参与这一切的伯父,其实还有一个我们都知道的名字——苏荃。
如果这个苏荃是北凉国人,还是宁馨的伯父,那么他就是一个被派到与故乡远隔千里的陌生国家作为卧底的牺牲者!他被派来的时间应该大约就在北凉国第一次败在父亲手中之后不久。他通过什么途径代替了真正的苏荃,当上礼部尚书,由于拥有深厚的中土文化底蕴而没有被别人怀疑!
但是他终究瞒不过苏荃的家人啊!无论他怎样取悦“子女”,当时的苏沐清应该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父亲被调了包吧。
后来发生的事应该是这个假苏荃假意强迫苏清箢嫁给父亲,最终逼得她彻底离开家门。又以要伤害苏清箢之名,威胁苏沐清帮忙将母亲引荐给父亲。父亲和冒着苏清箢之名的母亲见面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结果就是成功的成就的这门亲事!以自己的亲妹妹澹台雪代替自己名义上的女儿嫁给自己国家的死对头——出陵王,这招李代桃僵真是妙绝!!
而且这样说来,苏沐清很可能在假苏荃处见过那块神石,知道假苏荃对于神石的顶礼膜拜,从而推测出神石对于北凉国重要,更可能研究出了引起神石响应的方法。才有了二十年前,父亲被北凉军所困,他抱着赎罪的心理前去搭救的那一幕!可是为什么假苏荃就那样轻易的退了兵,真的为了避免天谴吗?为什么苏沐清会那么自信的恰巧赶到?
也许……少斌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种极其挑战想象力的信息拼接游戏,通过零散的事实推测事情的全貌,有一种跨越沉沉历史触摸真相的奇异的感受。
他的退兵……少斌感到一点点暖意,为什么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真的会存在真情呢?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还是有过一些美好的吧!不管我们的灵魂被怎样的东西束缚着,不得已作出怎样的事情,心中都还有一处柔软,一处干净!这处美好会不自觉冒出来,支配着自己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
只是苏沐清这样一来就等于向和自己相处了几年的“父亲”公开宣战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取大义啊!以一种最不露声色的方法结束假苏荃带给苏家的梦魇!这一点,岳阳公主替他办到了。
然后假苏荃接着还乡之名,暗中返回了故国。几年后做上了“天可汗”的替代人……我真笨,水涟漪明明提过苏沐清曾经带着她偷偷去看天可汗和宁馨狩猎,可是我却没有深究这其中的道理!苏沐清该是去确认的吧!去确认那个天可汗是何方神圣!
崇新啊崇新,我终于知道了你是用什么方法把北凉国套的死死的!
少斌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有几个真正是他们外表流露出来的那样呢?为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带着层层的面具?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啊……
“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水涟漪关切的问,伸手想要抹平少斌皱着的眉头。
少斌抓住她手,攥得紧紧的:“涟漪,你告诉我,最后一次见到苏沐清,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水涟漪被他弄得生生的疼,可是还是没克制的霞生两颊,涟漪,他叫我涟漪诶!
“恩师他说,这辈子他做错了一件事,再也不要有第二次了……”
四年前,一个明媚的下午,山居被透入谷来的阳光照的暖洋洋的透亮。
十四岁的梓墨抱着布包得一个长长的方形物什,快活的跑上楼梯,直冲向苏沐清的房间。
苏沐清放下手里的书,笑眯眯的看着他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然后慢慢的将包布剥落。
“这就是流觞了,果然与众不同啊!你要是试过就知道了,弹着它真是无比的享受,手会不由自主地和它亲近,然后……”
“墨儿,试琴会上你弹得是什么曲子?”
“《广陵散》啊,告诉过你的啊!”
广陵散?苏沐清笑笑:“让我看看你的功力如何?”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石头,摆在桌上,把琴向梓墨推一推,“来吧,看看这块石头的反应如何?”
梓墨一愣,倒是没有反对。他早就习惯了苏沐清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这一次怕又是什么心血来潮吧!
他顺从的坐下,双手搭在琴弦上,开始了演绎……
曲终,他问:“如何啊?”
苏沐清不屑的摇头。
“什么意思?”梓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苏沐清要求变得这么高?他还不曾记得他对自己的琴技有过任何的微词呢!
“墨儿,你要知道,音乐最高的境界不是有多么好的技艺,而是要能够有一种力量去感动其他事物!十岁以前,我希望自己能像乐坊名家那样技艺高超,二十岁以前我希望自己的乐声能够动人,而这些我都一点一点做到了。然后我就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在曲子中的真情来感动万物,不管是一花一草这样的生命,还是这块石头这样的物质。不要觉得惊讶,墨儿,不要以为石头不能动,它就没有任何感知的能力,石头也会听,用它独特的心去听,然后被感动,然后发出共鸣……”
“真的可以吗?”梓墨不知所云的盯着流觞,手有点抖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然达到某个巅峰,却不想山外有山啊!
“来吧,再试试……”苏沐清鼓励他道。
再试试……可是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苏沐清无奈的叹气:“看来,你的火候还不够啊!”
说罢,他自己取过自己那把普普通通的旧琴,颇随意的开始了演奏。起初在梓墨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随着高潮迭起,那块桌上的石头竟然真的生出了感应,发出嗡嗡的低鸣,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与琴声应和,琴声强则强,琴声弱则弱,完全随着苏沐清的意愿而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梓墨真的瞠目结舌了,灵魂在被那声音重重的撞击,一阵一阵的眩晕。
“你知道了吧!如果你学不会畅开心扉去弹琴的话,你就永远感动不了它,那样你就永远达到不了音乐的至高境界。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找到另外一个能够引起这块石头共鸣的人,如果你都不行,那我只好抱憾入土啦!”
“梓墨……你……”霁云看到梓墨脸色越来越苍白,担心起来。
没事!梓墨向他摆摆手,指指窗外,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霁云连忙住嘴,轻轻叹口气,整理一下心情,故作惊讶道:“你是说怪树老翁接近你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完成你母亲的遗命,可是你的母亲分明还活着啊!”
“活着的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你现在知道了吧,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带着罪孽出生,注定成为报复工具的可怜虫,如此而已。”梓墨的声音哽咽了,越来越轻。
霁云一阵不忍,不想提起就不要说了嘛,为什么一定要难为自己?他把手搭在好朋友的肩上,想要给他些支持。
“那天下午,怪树先生终于对我说了真相,我才知道一直以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蒙在鼓里的那个,还傻瓜一样以为拥有一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