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说,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可是,昨天为什么不和他一起逃走?!是讨厌他了厌倦他了不要他了?他咬牙直起身体,往正殿方向一步一步蹒跚着过去。身体的剧痛让他的头脑更加的清醒,他明白,昨天那个叫做谷无忧的,给他喂了一种药,后来他才知道,是炎毒。
明明平时一柱香的路程,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等他到了花园时,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正殿烧毁了,不是可以看见几具白骨,君玉死了,难产而死。君玉留下了一个男孩,不过具太医所说,被一个男人夺取生生地喂了一种药,喂完就走了。君玉还留下一句话: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烈儿。
存活着的太医告诉他时,他已经崩溃。他原本以为起码他还有君玉姐姐,还有君玉姐姐的孩子,可是为什么,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切都变了。明明昨天母后还带他看桃花,君玉姐姐还对他笑。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他爱的人要一个一个全部离开他?!那个时候起,他的脸上不再拥有微笑,不再拥有温情。
一夜之间,他的人生被毁了,一夜之间,他长大了。
第四卷 凝血成殇(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越想得到,它就离你越远。就好像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他长大后的情景,那个时候父皇母后都还在世,他也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拥有了足够强大的能力来保护他的家人,来保护他所要珍惜的人,可是这终究都是他在脑中的幻想。他永远没有机会可以去做一些可以孝顺父皇母后,为他们做一些大事情。都是那场大火,夺走了他的一切,还有那个自称谷无忧的男人。
他的人生,他原本天真、纯洁的人生,就这样的被生生扭转了道路。他再也不可能,去与家人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如今的他早已经麻痹、习惯,这眼前灰暗深沉的所有,在他的眼里都是一个颜色。他没有明显的喜怒哀乐,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找到谷无忧,保护他的烈儿。伴随着他经历一生的,可能只有仇恨。
他微微翻转了一个姿势,睫毛颤了颤。那双墨黑墨黑的深邃瞳孔,在他睁开眼帘的时候,第一个不是他的母后,也不是君玉烈儿,而是他最厌恶的人。
都是梦。却让他真真切切的回忆了小时候彻底毁掉他人生的那场大火,还有失去亲人的瞬间。
“睡得好吗?”孤翼侯见他额头上有密密的汗珠,想要伸手帮他擦掉,却被他躲开。
茛觿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孤翼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梦里他喊到几次鸾后的名字,而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睡得很沉,孤翼侯移动他的身体想要让他睡得更舒服更安稳,这么大的举动,都没有让他产生任何的反应,看来果然是累了。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茛觿将头撇开不去看孤翼侯。
孤翼侯的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为什么?”
明知故问。茛觿真的是越来越讨厌孤翼侯现在的样子了,他越想要关心他,他就越讨厌!
“本侯的关心让您感到困扰了吗?”孤翼侯小心问道。
茛觿苦笑:“软禁,囚禁,无底线却让人厌烦的假情温柔,话语轻巧却让人备受折磨,孤翼侯,你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关心?”
在茛觿眼里的关系,只是在累的时候抱你上榻,在渴的时候递来一杯茶,在难受难过的时候把肩膀靠来,在生病痛苦的时候默默无闻在身边照料绝不有半句抱怨,就像……焱潲所做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简单而又深沉的,深深的喜欢。
“如果你不喜欢,只要你一句话,本侯立马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茛觿回口:“我想要的,就只是谷无忧的消息。你做的所有,我都可以忍受,可以视而不见,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也不想有任何瓜葛。我最不能忍受的,第一就是抛弃,第二就是虚伪。孤翼侯难道就不会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就不会对我,对你自己造成伤害吗?”
孤翼侯不说话,可能是觉得茛觿的话有点道理,“侯爷,我们不应该这么僵持。我所希望的,就只是好好相处,你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我从你那里得到想要的,互赢互利。”
“本侯不想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本侯也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任何的东西,本侯只要你的心可以容得下本侯。”
茛觿冷笑:“你觉得,一个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的人,除了仇恨,心里还会装的下别的东西么?”
孤翼侯沉默,茛觿以为他会就此罢休,静静等待着他的答复,没想到……
“那么清帝觉得,像本侯这样的人,面对得不到的东西会怎样?”
发疯?抢夺?杀光天下所有人不让他人得到?茛觿不知道,他从孤翼侯的眼睛里看出了对他的渴望,以及,危险的气息。
“那么,就让本侯来解答一下吧?”
他解开衣带,推倒茛觿,茛觿知道他想干什么,奈何心有意而力不足,根本不能反抗。
第四卷 凝血成殇(九)
正月十五,元宵,落日时分。
焱潲出席宫里的元宵宴会。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宫里的宴会了,原因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不想和朝廷里那帮见风使舵的老官员们同流合污。那一张张布满皱纹却又不得不作出献媚嘴脸的富家老爷,看了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于是他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子坐下,不料新帝眼尖,他一进来便发现了他。
“炎卿不必拘束,小角落里冷冷清清难免遭罪,坐到朕身边来吧。”新帝笑着对他说到。
焱潲原本想要拒绝,却听新帝旁边坐着的孤翼侯说到:“皇上还真是待见炎大人,您的温柔与恋爱,都独独被炎大人占有了,让我们这等臣子该何地是从?”
孤翼侯开玩笑的一句话,新帝也没有生气,殿中大臣们继续接话道:“炎尚书出身富家子弟,人品相貌都在众臣子之上,要文得文,要武得武,长得又十分俊俏,堪称南城第一美男子,尔等说说,我们啊,自然是比不过炎尚书了。”
七若醉也在场,听大臣么你一句我一句,看着焱潲的脸越来越黑,不禁一阵好笑。这群朝廷官员,可不是在嘲笑他,而是在巴结他呢。只是这巴结的手段,有些难以理解罢了。
他呡了口酒,启唇道:“你们呀,就别巴结炎尚书了,当心惹得他不高兴。”
众臣都明白,焱潲不高兴,皇帝也就不高兴。这龙颜若是怒了,动不动那可就是掉脑袋。他们的主张大权在新帝手里,新帝的手握不握的紧,还得看焱潲的脸色。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唧唧喳喳说完,焱潲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磨磨蹭蹭站起来,黑着脸走到新帝旁边坐下。
孤翼侯坐在焱潲边上,悠闲地喝酒看舞,不时和身边的几个重臣打打招呼,闲谈闲谈,自在的很。
新帝看大家融入到一块,认真欣赏舞曲,便离了龙椅起身挪到焱潲身边,用只有焱潲听得见的声音问道:“清帝那边有消息吗?”
焱潲无奈地摇摇头,“没有一点进展,甚至……他在哪里,臣都不知道。”
新帝取来酒杯,指了指焱潲的,两人微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朕一直以为清帝南下游玩只是一个笑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清帝是我们南国的大贵客,他一代年轻有为的君王来到这里,那是我们的荣幸,是朕马虎大意,忽略了。如果清帝在南国出事了,对朕而言,自然逃不了关系。炎卿,如果哪天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战役随即就会来,到了那个时候,你要记得自保。”
焱潲十分明白新帝内心的想法,他已经把最好和最差的结果全部都考虑过了,想必应对的办法也已经备好,这个时候还能让焱潲自保,也是难为他了。焱潲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小触动,但不是感动。
新帝,那是真喜欢他。到底有多喜欢,谁知道呢。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茛觿的安危。
新帝坐回龙椅,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喝酒看舞。焱潲表面没什么,心里早就急疯了。
“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焱潲喝了点酒,起身对新帝道,得到批准后,他行了个礼,慢慢退下。
经过孤翼侯的桌子时,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笑意,不过转瞬即逝。回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