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因为人精明,顶著各种款式的绿帽子,当然不会毫无察觉,可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政治婚姻所缔结的契约不过是道貌岸然的枷锁,爱情本身尚且无容身之地,忠贞更是天方夜谈。与其说雷因娶了春江杜鹃,倒不如说春江飞鸿通过自己的侄女把雷因娶进了贵族派系。在这种背景下,杜鹃夫人对自己的丈夫也谈不上尊重,事事以春江飞鸿的代言人自居,对雷因的一举一动都要横加干涉。
与之相反,雷因不想因为女人和春江飞鸿闹僵,一直存著委曲求全的念头,任由夫人胡闹。
对於丈夫的逆来顺受,杜鹃夫人非但不自省,反而认定他软弱可欺,於是越发无法无天,动不动就对他颐指气使,简直当成奴仆看待。
还没到家,雷因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心想“那女人要是知道我和学宫派的人交往,一定会气得破口大骂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头皮发麻。略一思索,他吩咐车夫改道青凤街,在全帝都最大得金银首饰店“紫气东来斋”停下,买了幅名贵的水晶耳环。根据以往的经验,一旦那母老虎发起脾气来,这些小玩意儿就是最好的免战牌。
然而事态的严重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当雷因走进自家庭院,立刻感受到了那种异样而危险的气氛。推开虚掩的房门,他看到的不是暴怒的妻子,而是脸色铁青的春江飞鸿。心头一震,雷因无力的垂下双手,首饰滑落,摔成碎片……
倾城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了失眠的一夜,甚至到了第二天早晨,他仍没从焦虑中挣脱出来。杜鹃夫人是否真如传言中那麽凶悍?春江飞鸿是否对雷因产生猜疑?昨天布下的局,究竟能否逮住雷因这匹谨慎的猎物?他心里没底。假如雷因拒绝出席今晚的晚宴,明天的投票表决,倾城就注定一败涂地了。他正坐立不安,雷烽神情古怪的走了进来。
“叶子老大,俺那本家哥哥求见。”
“本家哥哥?”倾城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吏部长官雷因呀~呵呵,那老小子灰头土脸衣衫不整,一身酒气,活像只刚被阉了的醉猫……哎?叶子,你还没穿鞋呢!”哪还有心情听他唠叨,倾城欣喜若狂的冲出卧室。
“叶老弟,为兄今天冒昧上门,但求一醉而已!”杜鹃夫人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倾城的预料,醉醺醺的雷因拉著他诉起苦来。
昨晚回家後,春江飞鸿狠狠申饬了雷因一顿,说他“卖主求荣、两面三刀”,还说早就看出他“心怀不轨,狼子野心,是个忘恩负义地无耻之徒……”。这些雷因都能忍受,最让他愤懑地是,春江飞鸿居然说他“糟蹋了我一片好心,辜负了杜鹃的深情厚义,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早就撵你出京城”!
“他妈的!那**什麽时候对我情深义重了!除了搬弄是非和勾引男人,那贱人还会干什麽?”猛的摔下酒杯,雷因气得破口大骂,任谁也不敢相信这神经兮兮的醉鬼就是以风度优雅著称的吏部长官。
春江飞鸿走後,杜鹃夫人接著又摔碟子砸碗的大闹了一场。雷因自认晦气,本想忍气吞声算了。没成想厄运才刚刚开始,今天一早就有急令送到府中,打开一看,气的他差点晕倒。
“原枢密右使雷因,素尸餐位庸碌无能,特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素尸餐位庸碌无能?这算什麽罪名?明摆著是整他嘛!雷因气冲冲的赶到枢机衙门,心想“今天老子豁出去了!拼得不做官,也要分个是非曲直。”当时天色尚早,衙门还没开门呢。雷因在门外转悠了一阵儿,心情也渐渐平服下来,暗自忖道:“我这是何必呢?跟王爷怄气?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唉……认命了吧!”
一边想著,他就又回去了。刚刚拐过门廊,却见刑部长官才藏迎面走来。
这老刑棍祖籍扶桑,为人阴险刻薄,自打掌管帝国刑部以来,专以折磨犯人、敲诈勒索为乐,是出了名的酷吏。因为一桩案子,雷因曾经弹劾过才藏,因为这个,老刑棍一直怀恨在心。
因为雷因乃是春江飞鸿麾下得宠的干将,他不便公开报复,平日里称兄道弟,亲热的好似一家人,心里却恨不能剥了他的皮。雷因知道这老刑棍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坑害“兄弟”,哪敢跟他打交道。本想躲开,才藏却眯著一双老鼠眼主动迎上前来。
“啊呀~劳雷大人久等,罪过罪过!
“久等?才藏大人的意思是……”
“呵呵~雷大人说笑了。咱们是自家兄弟,交印也不急在一时嘛。”说著话,才藏干瘪的三角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交印?”雷因一愣,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以为他故意装傻,才藏冷笑道:“雷老弟,别跟我装糊涂了!小小一方枢密金印,你又何必恋恋不舍呢?”
雷因听了大感迷惑,心想“我今早刚刚罢官,这老家夥怎麽知道的……哎~刑部长官来枢机衙门干吗?难道……”
“呵呵~雷老弟呀,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枢密右使的大印……嘿嘿~也轮到兄弟我来把玩几年罗。”一方朱红委任状递到面前,雷因这才知道,接替自己担任枢密右使的,竟然就是死对头才藏。
“老弟呀,想开点儿吧。”才藏捋著山羊胡儿,恶毒的讥讽道:“罢了枢密官,至少还有个吏部卿嘛。你脑袋上,那五颜六色的帽子还少吗?要是令夫人不嫌弃,兄弟不才,也孝敬你一顶遮遮阳如何?哈哈哈哈……”肚皮了操遍了才藏全家十八代祖宗,雷因含愤而去。想到妻子,更是烦躁难言,家也不想再回,寻了个小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付帐时才发现没带钱,被夥计一顿暴打丢出门外。他懵懵懂懂的到处乱撞,也是阴错阳差,竟然摸到叶公馆前。反正也无处可去,又想到倾城与自己倒还意气相投,酒醉之下也顾不得脸面,索性推门而入。
听他吐完了苦水,倾城安慰了几句,就让小迦带他去客房休息。自己则找来廿八暗天使,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雷因醒来时天色已经不早,窗外日薄西山,深红的夕阳燃烧著白昼的余烬。定了定神儿,他努力回忆著今天发生的一切。
“雷大人,快来用膳吧!大家都等著您呢。”身材魁梧的陌生青年推开房门,灿烂的微笑宛若风和日丽的晴空。“在下北条龙之介,是叶公馆的下人,大人叫我阿介就行。”
“下人 ?'…99down'”雷因没法把他洒脱、自信的气质与下人这个字眼儿联系在一起,满腹狐疑的跟著他来到饭厅。一幕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景象呈现在面前。
长方形的白木餐桌上挤满了男男女女,无一例外的都是半大孩子。而身为一家之主的倾城居然也侧身其中,俨然孩子王。
正中,一个五官淡雅的小侍女非要坐在倾城怀里,咯咯娇笑著抓起奶油在他脸上乱涂乱抹。
据说正在画“小迦牧场的宠物熊……”
左首,个子颀长的红衣姑娘正在和戴著金丝眼镜的黑衣少年大声争吵,似乎正在讨论“贪吃女人与猪是否有区别”。辩才惊人的黑衣少年稳站上风,可下一瞬就被那恼羞成怒的姑娘捏著脖子按进粥盆……
右首相对较为平静,一条彪形大汉正襟危坐,但见他出手如电,风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