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澜忙低下头,讷讷不言。
苏云卿好不容易撒一回泼,总算发泄完,怏怏不乐回去蒙头就睡。
宁澜擦着额边的汗水,回想起刚刚苏云卿指天大骂的情形不由惴惴:女人发火的时候比他主上的可怕程度更甚
这几天燕王府一直保持着低气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扫着台风尾。苏云卿沉着一张脸,往日笑嘻嘻无所谓的表情被一脸不爽替代,萧律平时就冷气十足冻得人麻嗖嗖的,这会直接回溯道冰河世纪,脸上阴得就像涂上墨汁。
连熙熙来苏云卿的院子也不敢大声说话,委委屈屈好不可怜。
他们算走运的了,和苏云卿直接谈判的塔古等人日子就不好过。她心里有气憋着,只能找个出气筒。身边的人是不能打骂训斥,刚好塔古之前失信违诺,对不住,只能找他欺负。
于是谈判桌上通常看到苏云卿洋洋洒洒夹枪带棍绵里藏针冷嘲暗讽让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加上她一身剽悍冷凝的气势,从乖乖小白猫的形象一下子转变成嗷呜红太狼女王,风格完美地转型,飒爽风采一时震住一帮男儿。
以她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格,重新计算一番提出的要求比之前还要苛刻,塔古等人几乎急得跳脚,见过坑人的,哪里见过这样坑人的?
从“割木达厝、央格厝等五座要镇,得五十万两白银,以及西漠军队退兵三百里,保证十年内不动兵戈”的条件修整为“除了上述条件外,追加五十万两白银,另要求多得三座铁矿山,五万块羊皮,三千匹骏马,另加无数名目的战地补贴,城池维护重建费用,修养费等等……”
若只是她随便说说倒还好,关键是苏珏眉毛都不动,直接放下话来:“一切照靖容公主说的办。”
塔古听得几乎要吐血,妹妹属劫匪,哥哥是强盗,南翌皇帝怎么生出这么一双抢钱不眨眼的儿女?早知道这位公主这么黑心,当时就不应该一个头脑发热答应燕王的条件。现在只好咬碎牙也要挺着。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等到三月下旬桃花花期将满,时逾近一个月的三国谈判才慢慢有了眉目。
塔古求助于北煌,在燕王萧律的极力斡旋下终于和洛谦玉达成共识:西漠割木达厝、拉姆湖以西的四镇两城给南翌,赔款二十万两白银、千匹骏马、千张毛皮。设立北煌安泷镇为三国贸易中转站,三国正当商人在此交易享受争天骑的保护。西漠送万两白银外加一地予北煌作为答谢,三国约定和平相处五十年。
这次会谈以皆大欢喜的局面告终,西漠虽然割地赔款,但花费在预算范围内,尚算满意。南翌收回失地还多得了地盘,此次会谈是收益最大的国家,也能高高兴兴交差。北煌没出什么力,平白得了便宜,自然没有话说。只是苏云卿不大明白,北煌要的那块地盘不大,是西漠和北煌北部的边界,虽不能说一毛不附,也是荒无人烟的山区,实在弄不懂要了这块地能有什么用。
主要事项敲定后,剩下的就是细节问题以及边境地图的重新划分,苏云卿拉开椅子站起身:“明日本宫有事,就不来参加会议,各位大人自行商议即可。”
塔古听她这么说,一句“谢天谢地”几乎就要发自内心地蹦出来,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咧开嘴笑了:“公主公务缠身,哪敢以这些俗事劳烦殿下?您慢走,慢走……”
苏云卿哼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回府扑上床,倒在锦被上顿时就蔫了,有气无力地哼哼:“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了明天我要睡觉,睡上一整天”
晨诗端来热水毛巾,又递了一杯红糖水,忍不住掩嘴笑道:“快喝了吧,喝下要好些,谁让你逞能,叫你今天别去你偏偏要硬扛着,这回晓得吃亏了吧?”
苏云卿抹了一把脸,接过暮谣递来的雕花熏暖球,转身换了一个舒服的躺法,眯着眼:“美人儿,给本大人捶肩捏背。”
晨诗拧干毛巾,收了铜盆,以飞快的速度溜出去:“我去倒水。”
苏云卿撇撇嘴骂了一句“坏丫头”,撑着头甜甜地唤了一句:“小谣谣?”
等了一阵子也不见暮谣回答,苏云卿泄了气,决定对自己的领导能力进行深刻的反省,并琢磨该用哪种方法欺压侍女成为一代恶公主的楷模时,背上传来一股醇厚温正的暖流。
那股暖流像春风一样驱散了身体的寒凉,腹部隐隐的阵痛也得到缓解,苏云卿手足渐渐转暖,脸上也有了血色。很温暖,像被温泉包围了一样,全身毛孔完全舒张开来,如云端漫步飘忽忽不知身处何方。
公主被伺候好了,怨气也全消了,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谣谣美人,还是你最好了”拍完马屁,她也不忘使唤人:“再帮我捏捏肩,往上一点点,谢谢啦。”
身后传来悠长急促的一口气,随即她的双肩被人拍了一下,直接把她拍进被窝里。苏云卿刚刚从欲仙欲醉的感觉中跌入硬邦邦的床板上,一时没明白过来,只听见头上传来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不知好歹”
苏云卿一个激灵,抱着被子滚了起来,看清楚来人,才讪讪地摸着鼻子:“萧律,怎么是你?”见他脸色不善,忙谄媚地笑道:“我发誓,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进来也没打声招呼,我还以为是暮谣呢”
萧律脸色稍霁,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苏云卿得了他的真气温养,捡了便宜不好卖乖,便不跟他一般见识,主动和好:“你不生我气了吧?王爷您宽宏大度,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那天是我的错,说话不知好歹,冲撞了您,您别往心里去。”
萧律听着听着眼底涌上笑意,偏偏沉着脸,一点也不表现出来:“只是这样?”
苏云卿举手保证:“好好,我保证,下次说话一定注意,再也不伤害您幼小脆弱的心灵好吧?我当时着急,口不择言,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放了我这一回吧。”
萧律嘴角终于挑起,一笑妖孽横生,看得苏云卿大犯花痴。明明面冷心硬,居然能笑得这么好看,天理何在她愤愤地骂了几句死妖孽,忙仰着头看帘幔上的纹饰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尚书》里面的文章是你教萧宸的吧?”萧律看着她,突然说道。
苏云卿懒洋洋吭了一声:“嗯。”虽然是帝王文章,她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教的。子曰:宫斗,要从娃娃抓起。脸厚心狠腹黑,这就是帝王术的精髓。她教萧宸的,顶多算是皮毛而已。要是萧律不满,她不教便是了。
没想到萧律淡淡地夸赞道:“教的不错,你继续教下去吧。”
苏云卿本来想可有可无地回答一句“好”,转念一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狡黠地笑道:“我教好他,那你给我什么报酬?”她伸出手,笑盈盈:“给我一千两银子我才教。”
萧律忍无可忍,打掉她的手骂道:“财迷鬼”
苏云卿收回手装可怜,幽幽地瞟了一眼萧律:“郎心呀,似铁冷,妾一腔情意呦——化作春水流——”她唱得如泣如诉缠缠绵绵,见萧律眼角再一次蹭蹭地跳,忍不住“扑哧”憋不住笑开了。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五十章 千里寻夫
第五十章 千里寻夫
接下萧宸家教这个职业,苏云卿索性也不参加三国会谈,反正该定的事都定下来了,她和洛狐狸处于冷战期,一看到他血压忍不住蹭蹭地往上攀升,再这样下去她怕谈判还没结束就先拿把刀将狐狸开膛破肚。
不去也好,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先对狐狸服软讨好?何况这件事明明是他做错了,她苏云卿难道还欠他不成?她恨恨想了一阵,怨了一阵,再唏嘘感叹了一阵。
“喂,笨女人,在想什么呢?脸一青一白扭曲得都变形了?”萧宸推她,不悦地说道。
苏云卿白了他一眼,手中的教鞭往铜台一抡,叉腰道:“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你的史传》默完了没?政论写出了没?兵度》看完了没?你能不能好好向熙熙学习,你看熙熙乖乖地专心致志坐在那画画,你呢?好好反省去”
坐在书案旁被点名的熙熙抬起小脑袋,向萧宸云卿方向抿嘴一笑,又低头继续手中的画卷。
萧宸被一个小女孩而且还是他侄女的小丫头片子比下去了,面子上也不好过,熙熙是他二哥的义女,不能随便欺负,只能恨恨冲苏云卿道:“凶女人,再不改改你的坏脾气,没人敢要你”
苏云卿哼了一声:“要你管臭小子”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