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律面无表情:“本王爱女。”
王有富又是一顿弯腰行礼:“郡主安好。郡主冰雪可爱玉质天成乖巧娴孝明珠之光……”他早听说燕王爷收养了一个义女,赶紧吧啦吧啦夸了一大通……
熙熙见他嘴巴上下蠕动,笑得比花儿还鲜艳,不动声色地瑟缩了一下。
苏云卿“哈”地笑出声来:“不愧是做生意的料,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王有富转过身,讪讪地说:“您是……”能和燕王在一起的地位一定不低,哪个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伺候。
苏云卿摆摆手刚想说自己不过是个路人甲,刚刚给她介绍首饰的小伙计端上茶,站在他老板后面小声地提示:“这位是夫……王妃”
王有富恍然大悟,上前热情地夸了一通:“王妃您姿容清雅高贵出尘风华绝代德懿嘉良……“又是吧啦吧啦夸了一大通。苏云卿总算明白熙熙为什么会哆嗦一下,连她也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样热情洋溢的赞誉,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受得了的。
等他吧啦完了,苏云卿才揉了揉眉心,一头黑线,无力地说道:“谁说我是燕王妃了?”
王有富一愣:“您不是?”
苏云卿笑得意味深长,凉意乍起:“本、姑、娘、未、曾、许、配”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王有富面色尴尬,终于不敢乱说话,他偷偷瞅了一眼萧律,燕王爷始终悠闲自得地品茶,唇边若有若无挂着一丝笑意,便放下心来,当即判断,眼前这位姑娘即便不是王妃,也是极受宠的,不能轻易得罪。
他做人极圆润,附上三张银票,又偷偷添了几张,送给苏云卿:“姑娘头一次上我们店里买首饰,是小店的荣光,哪能收您的钱?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当是小人送给郡主的点心钱,还请姑娘笑纳。”
苏云卿瞟了一眼上面的数字,除了萧律的三百两外,还有几张不小的面值,合起来怕是近千两。瓜果钱?这瓜果委实能买的也忒多了点。
苏云卿只是瞟了一眼,挪开眼睛,笑了笑:“无功不受禄,老板你还是收回吧。”苏云卿表现得格外义正词严凛然正气。
她坚持不收,王有富只能退而求其次:“姑娘在我店里看中了什么首饰?只需和小的说一声,或者有什么需要订制的,小的保准给您做来。”
苏云卿点点头,含笑道:“今日看中了这两样,就先这样吧,下次要是有什么好东西,还望老板给个折扣,优惠一些。”
王有富点头哈腰:“那是自然,自然。”
王有富恭恭敬敬地送三人出阁。熙熙郑重地将那支素纹木兰白玉簪插在苏云卿发髻,云卿喜上眉梢,一口一个的“好熙熙”、“乖闺女”,亲得她满脸口水。
眼见日当正中,走了这么久苏云卿和熙熙都有些累了,苏云卿搭了个凉棚看着日头,可怜巴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想走了。”
萧律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平静下来:“上明月楼吃饭罢。”
苏云卿欢呼一声,笑容明媚:“老板你真好,我爱死你了。”多么识情趣的好上司,她头一次发现萧律冷若冰霜的俊脸是这样顺眼,这么美好。
萧律微微蹙眉有些不悦,见她只是脱口而出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的欣喜,并没有别的意思,心中的不悦反而更甚。苏云卿忙着高兴去了,没有注意到萧律细微的表情,倒是熙熙看她父王有脸色阴沉的趋势,不安地闭上嘴不说话。
三人来到明月楼前,突然斜地钻出一个小乞丐来,拉住苏云卿的衣裾:“好心的小姐,求您赏口饭吃吧,小人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求求您赏碗粥也好。”
小乞丐十多岁的样子,大概是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干干,额头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沾了不少泥块污垢。他的衣服十分破旧,补丁摞着补丁,脚上圾拉着一双草鞋,露出五个脚趾。头发稀疏泛黄,伸出的手瘦骨如柴,像五截竹节一样干枯得骇人。
苏云卿一怔。大概是知道自己唐突,小乞丐慢慢地收回脏兮兮的手。倒是熙熙看得于心不忍:“姑姑,你看他多可怜啊,姑姑你就帮帮他好不好?”
苏云卿无奈地点上熙熙的额头:“就你滥好心”她掏出数十枚铜钱劝道:“拿去买些东西吃吧,吃完去店里找份活计,年纪轻轻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混下去。”
小乞丐抖抖索索接过钱,道了一声谢转身跑进人海中。
苏云卿手中安静地躺着一颗圆溜溜的蜡丸,她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将蜡丸笼入袖间。这番细小的动作,没有谁看见。
明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得名于前科状元北煌名士朱盛的一副对联:数点梅花横玉笛,二分明月落金樽。明月楼得状元郎题字落款,声名鹊起,在京城成了才子鸿儒必去的酒楼会所。邀三五好友,对半江城河,赏一轮明月,饮酒作词,已成了京城第一雅座盛宴之地。
苏云卿看到包房用不少屏风围隔,屏风上有诗画题引,皆为学子才人酒酣时泼墨而题的佳作,明月楼声名愈著,要求的诗词画书品格越高,以至后来能在明月阁屏风处留名成了学子们竞相追逐的目标。
能在明月楼喝酒吃饭,自是极雅,价格也不便宜,当然如果才气够高明月楼的老板不但不收饭钱,还会请他在屏风上留字作书,以緔文人。
苏云卿匆匆看了几篇,才华出众者不少,明月楼的画屏果然不负其名。甚至有几个人名苏云卿也识得,她在萧律底下伺候,多少也知道他手中那帮幕僚,像盛名的华砚澹,朱之栋,贾蕴承,顾简……这几人年纪轻轻,担任要职,也在明月楼留下大作。
苏云卿抿了一口雾山冻顶,若有所思:怕这些人都是萧律在明月楼招揽来的,学而优则仕,倒也不枉他们的才华。都说天下文人,南翌为首。苏云卿倒不这么认为,南翌词风婉约风雅,却是些无病呻吟卖弄风月文章,论慷慨激昂简洁明快实用,大不如北煌。加之北煌君王励兵秣马允文重武,国家实力民富兵强怕是要胜南翌一筹。
萧律喜甜不喜辣,点的是几样清淡的小菜。苏云卿属于无肉不欢的类型,要的必定是大鱼大肉。反正有人请客,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点了好几个荤菜。熙熙倒不怎么挑食,除了不吃肥肉肝脏和茄子外,别的都能吃下。苏云卿尽量就着熙熙的偏好,点了香菇烩鸡块和一个清蒸桃溪鱼。
苏云卿边扒着鸡腿边点评画屏上的诗词书法,虽未必全面,但也有自己的见地,除去形象不雅以外,别的毛病也不多。萧律基本上听多说少,偶尔发一言必定是直指要处一针见血。一顿饭下来,倒也不算冷场。
最后一道桃溪鱼做得鲜嫩滑口,美妙无比,熙熙夹了腹腴处的鱼肉送进苏云卿的碗里:“姑姑,吃鱼。”苏云卿眉开眼笑:“乖熙熙,姑姑没白疼你。”
萧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熙熙何等乖觉,又挟了鱼腹的另一块膏脂递了过去:“父王,你也吃鱼”
萧律低声“嗯”了一句,虽然喜色未形于表,嘴边却轻轻勾起一个弧度。
他饮了一口胭脂红,突然瞥了苏云卿一眼:“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千两银子放在眼前居然没有接,倒真是让我不敢置信。”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三十一章 现在还好奇吗
第三十一章 现在还好奇吗
苏云卿叹了叹:“其实我挺想要的。”好歹是一千两银子啊
“嗯?”尾音挑起,有点低,带着奇异的魅惑。
苏云卿嚼着牛肉吐字囫囵不清:“不清不楚的钱收了扎手,再说他虽然是孝敬我,实际是为了求你办事——凡是受贿,指定没什么好事”
萧律端着酒杯,眼睛注视着里面紫红的酒液,表情安然随意:“其实收下也无妨,明月楼的一直由叶景翔打理,算是自家产业。”
自己人收自己人的贿赂,实在算不得什么。
苏云卿一愣,呼吸蓦然急促。她咬着牙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律笑笑,悠闲地夹了一块榛蘑放进熙熙的碗里,这才说:“我以为你果真清高廉洁,视钱财如身外之物。”
苏云卿彻彻底底地怒了,一拍桌子:“小二,再来五坛酒,添几个你们这里最贵的菜。记得姑娘要最贵的,好坏不论”
萧律又悠闲地夹了一块豆腐,听由任之。
苏云卿闷闷地吃饭,没多久听见二楼喧哗的吵闹声,萧律有些不悦,蹙了蹙眉。苏云卿顿了一下筷子,事不关己,她继续吃饭。
没想到喧闹声越来越近,直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