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撇嘴,真够丢脸的,堂堂四皇子被几个杀手逼成这样。她脸上虽然极力维持满不在乎的表情,眉间担忧却一闪而过,抢身扶住他。
点穴,止血,包扎,一气喝成,她一时找不到绷带,只好把头上的发带解下,权当应急。及腰的青丝垂至前胸,女相毕露。其他三人看着她果断迅速的动作,皆瞪大了眼睛。反正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苏云卿非但没有半点羞涩反而落落大方得很。
沈墨率先收回目光,干咳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问道:“十一公主,你,你怎么过来了?”
苏云卿没有回答,倒是看他俩的目光充满同情:“咳咳,我说,就你们两个?准备单枪匹马逃到西北?脑子被门夹坏了吧?”
蒋舟祝然被她剽悍的话惊住了,原以为这小公主一路上安安静静的甚少言语,应该是温柔系的主,没想到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
沈墨显然也呆了一下,然后眼神黯然,默然道:“原本有三十九位弟兄,后来陆续在追杀中死了。”
他说得很淡,可那是三十几条人命,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而毫不动容?不是不痛,痛到极致已经麻木了。
苏云卿眼光一沉,随即扬眉调侃:“跑的倒是不慢,整整七天啊,都快把我的小命给追断了!”
沈墨嘴角抽搐,心想,您要是身后有大批人马追杀能跑得不快吗?
苏珏慢慢转醒,眼神在片刻间清明。
这么重的伤势居然也能如此快醒来,苏云卿暗叹,真他丫的比小强还小强!同时暗暗惊心,这样的人,不是意志力同人难及,就是身体结构太过强悍。就她看来,她那变态四哥两样都占齐了。
苏珏看到是苏云卿,自然没有好脸色,再看着她披散着头发出现在面前,而肩上绑着白色的绷带,脸上更是阴沉如水。
于是,他做了一个让苏云卿向来这么淡定的人也忍不住跳脚的动作,苏珏狠狠一扯,把密密麻麻缠绕好几圈的发带撕下来,扔在地上。干涸的伤口被扯开,顿时血肉模糊。
苏云卿气得大叫,像只踩着尾巴的猫:“你疯了!!”
血从肩上汹涌喷出,她终于也害怕了。这么多血,这么多血……她头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心底被惊慌失措占据。
苏珏冷笑:“我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理智被这瓢冷水尽数泼回,头脑中不断回荡着这句话:我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她突然想仰天长笑,七天六夜,三千里云月,她日日夜夜担心焦虑就是为了这样一句话吗?
“我犯贱我**我白痴脑瘫瞎了眼脑子进水了才跑过来!你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在乎个屁啊?!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苏云卿失控地大吼,眼睛红得像只小白兔,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苏珏漠然地转过头,没有看她一眼。
苏云卿咬着唇,狠狠地转头,一拍马,抬头挺胸驾马离开。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八章 各占春色
蒋舟祝然没想到两人才一见面没说上一句话就吵了起来,相视了一眼,打马跟上,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苏云卿,寸步不离。
见三人离开,沈墨叹气,小心翼翼说道:“殿下,十一公主身上有青木令,可以号令洛氏暗卫,为什么不让她跟在咱们身边?”最让沈墨想不通的就是,他们现在正被重重堵截,平白添了三位助力,凭什么要拒之门外?明明只要忍耐一段时间就可以安全到达蓟州,届时自然有人接应。他的主子倒好,生生把人给气走了。凭他二人要突破重围,简直是找死。
这话他决计不敢开口的,苏珏横了他一眼,冷声道:“尽好自己的本分,什么东西该问什么不该问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是。”沈墨心中一凛,再不敢出声半句。
眼睛有点涩,这么大的风,大概是沙子迷了眼。
苏云卿仰天望着蓝紫色的苍穹,夕阳斜下,宁静如镜。真好,毫无杂质纤尘不染,盛京永远不会有这么清澈这么瑰丽的天空。
唉,自己果然贱,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找骂。虽然早已预料到苏珏不会接受自己,可是,她低叹,老天,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打马,飞奔,马蹄溅起黄沙,迎面看到的是追上来的蒋舟和祝然。
她没来得及解释,像一阵风一样从二人身边擦过。蒋舟祝然面面相觑,没法子,只好再次掉头赶上。
犯贱就犯贱吧,都追到这里,她豁出去了。面子?见鬼去吧!
马铃再次响起,沈墨惊讶地回头,白衣,黑发,在风中肆意招摇。苏云卿露齿一笑,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他稍稍放慢了速度,欣喜地道:“十一公主,您回来了!”
苏云卿朝天翻白眼,清脆的声音在风中响起:“什么回来了?我说过和你们一起走吗?我是想去封州游山玩水好不好?”
游山玩水?就封州那个破地方?她嘴硬,非得掰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苏珏显然也听到了,回头忍不住蹙眉。
苏云卿还没等他说话,率先抢白:“你别想着赶我了。告诉你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愿意在哪在哪,你管得着吗?”这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铁骨铮铮的啊,直叫沈墨蒋舟祝然三人听得惊心动魄。
这话看着挺硬气,她心里还是没有底。苏珏生性倨傲,一怒之下指不定怎么发疯呢!她可不想再次被他惨骂。
苏珏只是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估计没料到她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无言以对,只好狠狠地拍马,以此来摆脱这个绝对让他看着浑身难受的噩梦。
苏云卿冷哼不屑,小样,你跑啊,我骑的可是西漠名马,跟我比速度?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墨友善的笑脸,嘘寒问暖,细致入微。
“这两位是?”他侧头问道。
“蒋舟。”“祝然。”两位侍卫简洁地回答了自己的姓名。
苏云卿努努嘴,做了精辟的总结:“过来帮忙的。”
沈墨恭敬地拱拱手,真心说道:“多谢二位相助。”
蒋舟冷淡道:“不用,我们兄弟只是听从命令而已。”
沈墨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杀手之间,可以相互感觉到各自身上的那种冷暗,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相斥的气息,何况是效忠于不同家族的杀手?两方不欲深交,也是正常。
苏云卿不是圣母玛利亚,也没有让三人形成良好的互动往来关系的打算,何况,蒋舟、祝然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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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七天前。
温府。
温碧萝闲闲地坐在榻前,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几年之内,温碧萝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乌发如檀,樱桃小口,巧笑倩兮如醉,美目盼兮含情。
皇家的淑女教育不负重望把她培养成进退得体应对自如的知性女子,有一种人,她的慵懒是最致命的性感,如温碧萝。还有一种人,她的慵懒是最扎眼的闲散,比如苏云卿,她永远学不来那种完美毫无挑剔的动作。
“这么晚了,十一公主深夜造访可有事?”她轻笑如铃声,尾音三分点软,三点糯,还有三分的娇憨,一分媚惑。这种声音,才是最吸引男人的吧?
苏云卿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笑容甜美。“碧萝姐姐果然还是那么聪明。”
淡淡的声音响起:“公主过奖了,以公主的心智才真正可担这二字,我么,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苏云卿不欲与她周旋,索性明明白白地说出目的:“姐姐太谦虚。今日我冒昧前来,是想问问姐姐,三年前借出的紫玉钗今日能否归还?”
苏云卿隐含的意思是,三年前我没有追究你陷害我的事,看在以前的人情上,今天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这件事就两清了。但连这位智谋卓绝的小公主都摆不定的事一定绝不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