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燃!
梦中,顾九惜猛然惊醒。一双眼被噩梦惊得老大。不断往复而又渐渐模糊的画面,黑暗中,模糊的视线。是在很久后才于微亮中发现了那双眼,平静的,如同只是于黑夜中偶获一缕荧光。她便真的有那么一刻,忍不住的想要触及,那双迷离而清亮的眼,一望无尽,而他看着她,安静素淡,如同这一望,早已持续了好几世纪。
那不是司燃的眼,她是清楚的。可那刻,九惜几乎想吻那双眼,那双……在黑夜中寂静而开的微湿的桃花眼。
“呼——”烟沫自男人口中吐出,全全吐了九惜满脸。眼睛被熏得流下了泪,她蜷起身体,不住地咳嗽。
七墨,顾七墨竟在她房间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九惜不仅害怕起来。她微辣难睁的眼警觉地看了看门,门是关着的,她转头想看窗时,七墨却开了口。
其实只是随意地坐在了地上,以背靠着床沿。手上夹着支的烟于黑暗中微微闪烁。黑暗中,他便是极其闲适地盘着腿,耷拉着双手,时不时于嘴中吐出的烟雾,带着某种强烈刺鼻的气味。“惜,你连睡觉都在勾引人。”
她不料会听到这句,只隐隐想起了那个莫名春梦,黑暗中,脸也就更红了些。却又不甘于受制于人,只装着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进来的?”
第15节:倾巢乱(15)
九惜开口转移话题时,身体就挪远了些。她的枕头下放着一本书,她就将那本书握在手中,她想,如果七墨敢对她不规矩,至少她能用这本书砸他。
“别歪解我的好心,我对现在的你没兴趣。”黑暗中,有他好看而闪亮的眼,带着半丝狡黠半丝讥讽。他突然冒出的话,却让九惜安心了许多,只是不无隐藏的“啊”了声,却引得七墨就轻轻哼笑起来。
便是不无放松的将头扬在了床头,望着单调的天花板。“九惜,今天——我不会碰你。”他似回头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所以,你也省得装纯洁贞女了。你就那筒子破事,家里数我最清楚。”
他说完,就又静默下来,兀自在一旁又点起烟来,烟吸得很猛,气味强烈。九惜的手握紧又握紧,黑暗中局促不安,却始终没能反驳。
“两点了。九惜,我们的游戏时间是六点。你说四哥现在是不是在急着爬起来找你了?……但我还是觉着四哥今天是不会来的,他不仅今天来不了,就是以后,恐怕也顾不着你了。”
黑暗中没有回应,或许一开始,九惜就并不认为七墨是在说谎。远处近端,红色的火点映在他的眼梢。即使清楚的看到司 燃已站到了权势一端,可终究,还是无法让人安心。
※ ※ ※
深夜,司燃自在一片黑夜中坐起身,不无倦意,阳台上有很大的风,他便迎着风站了许久。
星疏夜朗。晚风已成痴。一切都只像是做了场梦。顾司燃是在今天结了婚。盛大的婚礼却少有趣味,连盘的敬酒、寒暄只整得人疲惫不堪,连同他可怜的时间,一同剥削。他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子,她的长相并不差,学识丰厚,举止高雅,可即使如此,作为相伴一生的对象却还是勉强了些。更何况,他们的婚礼只是一场合理的买卖,老头子得到了资金,而他,也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结果。
想起顾九惜时,一并也思及七墨,看到九惜的他,会是怎样?毕竟,整件事中,他最不想伤害的,也就是他们两个人。其实说不清对于九惜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从不曾细想,也来不及细想。只是习惯地,希望九惜能好好的待在身旁。像是只是如此,便能有所依托。
深夜,司燃洗了个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衬衫。他还是准备去见见九惜,当然,司燃并不想让她闻出自己的身上有别个女人的气味,即使她是清楚明白的。他还记得九惜有只好鼻子,记得小时候,她总爱狗儿般地嗅他,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她总能据此大略猜到。
门打开时,他的妻子翻了个身,她挪了挪身子,睡得很熟。深夜两点,天气有些许的凉。憋闷的心脏堵在胸口,直让人皱起了眉。却没在预定的房间找到九惜,这才想到事情可能早已另有安排。是老头子改变主意将九惜安排在了别处?他有些后悔,自己终究太忙,没将九惜安排妥当。
第16节:倾巢乱(16)
正是烦恼时,走廊的尽头走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又走近了些,他才发现那丫头竟是洪冉。
司燃动容:“来得正巧,九惜呢?”
洪冉恭敬端庄:“可巧,洪冉也正找四少爷。”却是突而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找她,就不怕惹了麻烦?”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司燃紧凝着眉。这时遇到洪冉简直糟糕透了,他竟忘了她本是老头子身旁的乌鸦。
洪冉微曲着身子道,笑容骄傲而不无轻蔑:“老头子说,四少爷最近可算是忙极、也累坏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更是该早早休息。明天六点有趟飞机,是四少爷和四少奶奶的蜜月旅行。四少爷只管安心去,您负责的事情老爷子自然会找人接手。老爷子还说,九小姐有九小姐自个儿的生活,她本就是外面回来的野猫,生命力强得很,用不着旁人再去关心了。更何况你们虽有兄妹的名义,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见面,以后也有的是时间。”
“何况。九小姐这次回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其间搭上的那条命还没人当替死鬼。人此刻还在医院里,要死要活也都看四少爷您的决定。四少爷是聪明人,很多话,自然无须任何人点破了。”洪冉这么说着,又是一笑。
“你这传音筒当得可算尽职。”司燃冷哼,脚步却还是向前走去。
“洪冉也只是听命行事,自然不敢不尽忠职守。可四少爷却是真糊涂了?你这般去了,岂不是真害了她。来日方长,何须逞一时之意气。”
走廊上,潜藏窃听的人这才挪动了身子,只朝着书房走了过去,洪冉与司燃互做了眼色,松了口气。。
“老头子人呢?”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司燃却不得不承认洪冉的道理。
洪冉却只叹了口气:“要论理也不能找现在,老爷子现在多半是要睡了,实在不是谈事情的时间。四少爷向来冷静,怎么一提她就乱了方寸?意气用事有什么用?这次违抗了他,他说不定就把罪推到了九惜身上。逆水行舟,何处是头?”
“我的话传到了,明天一早还得伺候九惜小姐,现在也得休息了。”洪冉说着就要离开,“对了,九惜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三楼那间空置的阁楼里,如果真想去,现在也还是来得及的。”
※ ※ ※
六点,冬天的清晨,太阳来得比往日晚些。这样的天气适合赖床。但顾家却是例外。一清早,新少奶奶就闹腾着要给老公弄早餐。一帮佣人自然是不敢答应,后来四少奶奶好说歹说,这才变成了从旁协助。
当然,固执的四少奶奶还是坚持由自己主刀。一切比想象中都来得好,半个小时后,桌上就多了顿美味可口的美食。大家看着这对新婚夫妇,都直直称好。片刻后,这对幸福的新人就在旁人的艳羡中开始了他们的蜜月旅行。
第17节:倾巢乱(17)
让顾家上下更是吃惊的是,今天他们的七少爷竟也起了个早。他嚷嚷着说游戏无聊,却又满脸兴奋。如此口是心非,让大家谁都猜不透他这回又在打什么主意。
阳光已照了满屋,可偌大的家,又有几人会知晓,三楼的阁楼上,女孩仰望天空的脸,那般寂静空洞。终究,他还是没来啊,而她,等待中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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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深夜,睡梦中,又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梦,每每让人惊醒。是被关的太久了吗?这些夜频繁出现的错觉,可那间被人锁上的门内,分明是断断续续的传来了水声。
水砸落在地板上,淅淅沥沥,空透却又沉重。冬夜中,九惜觉着异常寒冷,她将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又蜷紧了些,似乎这样才能强迫自己要闭上眼不再去听任何声响。可隔壁,水声却还是不断滴落,不停不停,像一道魔咒要透着空间的阻隔钻进她身子里。
她捂上耳朵,身体就颤得愈发剧烈起来。隐隐地,九惜似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中还纠葛着其他的声响。叫嚣,男人的粗吼和孩子的哭叫。被子蒙住了脸,声音却愈加响彻起来,揪着心快要发疯。
九惜终忍不住爬了起来,她的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她光光的脚丫踩在地上一定很冷,可她竟似完全没了反应,连着房间的灯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