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有几分狼狈地问他:“那过去那个对我温柔有加的陆瑾言又是谁?是假的么?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永远温柔美好,带着三月的缠绵日光。
你应该从不对我发火,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他面色沉静地望着我,“那个人是我,但我不可能一直是那个人,你懂吗?”
我拼命摇头,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他压根没有逼我,只是试图和我讲道理,可我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拽住,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被人一把捏碎。
我不明白我的玻璃罐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它不再温暖明亮,反而给了我一股压迫的力量。
我想说自己不懂,却又似乎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陆瑾言看着我泪水盈眶的样子,眼里似乎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可是片刻后,又恢复了前一秒的模样。
他看着我那牢牢握住他的手,轻声提醒:“祝嘉,该放手了。”
我死命咬住牙关,生怕眼泪会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因为一旦它们就此滑落,我怕自己就真的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拼命摇头,觉得自己太蠢,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接下来看似必然的决裂。
可他就这样冷眼旁观我的脆弱,我终于慢慢地松开手,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方干净的墨蓝色格子手帕递给我。
我哆嗦着接了过来,而他一言不发地离开。
然后我终于哭了出来。
***
那个黄昏,我不知道蹲在原地哭了多久,直到听见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我以为会是陆瑾言走了之后又放不下我,可是打开一看,屏幕上却是陈寒的名字。
我曾有过的那种但凡看见他来电便会心跳不止的感觉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又烦躁的心情,我擦了擦眼泪,接起来,“喂。”
他还是那样,一遍又一遍恳求我和他谈谈,而这一次我十分干脆利落地答应他:“好。”
他被我弄得一愣,接着便有些不可置信地叫我一声:“祝嘉?”
仿佛担心我被人魂穿了。
我深呼吸,很快说:“步行街的星巴克,等我一个小时。”
这条路我一天之内三次经过,第一个来回是与陆瑾言一起,而现在这第三趟却成了我一个人的短途旅程。
我坐在公车上,一旦想到今后陆瑾言要与我就此江湖别过,再不相见,一颗心就沉到了南极的冰川之下。
相遇以来的场景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像是有人按下了幻灯片播放,每一个画面都被拉长,可却又因为来去匆匆而无法定格。
陆瑾言。
陆瑾言。
瑾是瑾瑜的瑾,言是箴言的言。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他心如明镜,他智慧卓绝,他一早就看出我对他的依赖和渴求,也清清楚楚看透了我自欺欺人的蠢态。
他什么都不戳破,任由我拿他来当陈寒的挡箭牌,每当我伤了心、无地自容时,就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比任何人任何物质都要光芒万丈。
可他毕竟不是金钟罩铁布衫,他也会生气,也会撒手不理,也会在我一直的装傻之下无可奈何,也会在我对旧情人难以释怀的时刻冷若冰霜。
温柔的他,睿智的他,冷漠的他,愠怒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告诉我,“那个人是我,但我不可能一直是那个人,你懂吗?”
他在告诉我,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怒哀乐应有尽有,而非我想象中的那个救世主,任何时候都对我微笑,拯救脆弱渺小的我。他也会因为我心里那个念念不忘的陈寒而愠怒,也会因为我对他不是全心全意而失望。
而我问自己,我对陈寒究竟是真的还怀有不能放弃的感情,还是抱着那段天真傻气的记忆耿耿于怀、舍不得丢掉呢?
人这辈子总要蠢一次,总有那么一次迷迷糊糊搞不清自己的心意,可蠢一次就够了,难道要一直蠢下去?
我低下头来,手直哆嗦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陆瑾言,不管是哪一个你,对我来说都只是陆瑾言。”
全世界只此一个的陆瑾言。
温柔的陆瑾言,睿智的陆瑾言,冷漠的陆瑾言,愠怒的陆瑾言,最重要的是,于我来说不知何时起变得不可或缺的那个陆瑾言。
我不知道收到短信的他是如何的表情,如何的心情,可我已然下定决心按照他曾经告诉我的那样去做。
“祝嘉,老天是公平的,灾难与幸运都会一一降临到你身上。而你要是不勇敢一点,命运又怎么放心地将它的礼物交付于你呢?”
这一刻,回想起陆瑾言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才终于从茫然无措里走出来了那么一点。
我也许愚钝,也许软弱,也许固执又幼稚,可我只知道一点,关于陆瑾言这个人,我不希望自己像错过陈寒一样错过他。
因为每个人的青春里都可能有一个陈寒,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足够幸运,能够遇见一个陆瑾言。
而一旦遇上了,那就是命运的礼物,若我不够勇敢,也许会错失良机,错过他。
陆瑾言,我绝对,绝对不愿意错过你。
所以这一刻,我宁愿抛弃一些坚持已久的东西,只为勇敢一点,干净洒脱地奔向你。
☆、第35章
推开星巴克的玻璃门时;我下意识地往窗口的座位望过去。
上一次和陆瑾言坐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在我看见陈寒与沈姿亲吻之后;我心不在焉地郁郁寡欢,而陆瑾言就陪着我坐了一个多小时。
那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我无从得知。
陈寒在另一头的角落里噌的一下站起来,我安安静静地朝他走去,没有说话也没有笑;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了。
他放低了姿态迁就我,轻声问:“喝点什么?星冰乐太甜;拿铁怎么样?”
他知道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我顿了顿;摇摇头,“星冰乐就好。”
我看见他在无人排队的柜台前耐心地等着;这样的陈寒就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跟拿铁一样不太甜蜜,苦涩之中带着香气。
而陆瑾言呢?
陆瑾言就是那杯星冰乐,因太过温暖甜蜜而叫人不敢走近,然而一旦尝过,就跟蚀骨的滋味一样融入体内,想逃也逃不掉了。
我出神地看着陈寒,脑子里想的却全部都是陆瑾言。
命运真是种玄妙的东西,昔日与陆瑾言坐在一起时,我一心挂念着陈寒,而今日一切却都变了样。
他端着咖啡走了回来,把杯子放在了我面前。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他苦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过?”
我顿了顿,“从今天开始。”
陈寒的脸色微微变了,声音也放低了一些,“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个的?”
我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头,“是你说要和我好好谈谈的,能不能别一开始就急着下结论?既然要谈,那就耐心点,有什么话你先说吧。”
然而我未曾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谈话令我清楚地认识到了沈姿的心计与演技,也叫我认清了自己的愚蠢和懦弱。我从未想过人与人之间由于怯懦而缺乏沟通会造成这么多的问题,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痛苦,然而一切又已成定局。
陈寒说他从未喜欢过沈姿,一直以来只对我有感情。
我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哪怕已经不想去计较那些,却也仍然忍不住反问他:“那每晚和沈姿说晚安的人是谁?一次又一次和她出去吃饭约会的人是谁?说好要和她在暑假去雪山的人是谁?被我撞见给她买早餐的人有是谁?陈寒你不要太搞笑,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眼神陡然一沉,“祝嘉,你的控诉未免太多了,想象力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他这么不客气,我也冷笑了两声,“怎么,没法圆谎了就和我扯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一字一顿地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