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犹豫一会儿):行了,都是些傻问题……
还有什么呢?
静场。你把她揽在怀中,速度不快也不慢,但很连贯,就好像被一部机器所牵引。
应该对她的状况进行一下描述: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漆黑而柔顺地垂在肩头的衣领上。她一扭动,或者一仰头,那柔软而沉甸甸的发绺就会倏忽摇摆。她时不时地直起腰,迎合,但她的头和肩表面上没有动,只有头发:一颤,又一颤。你往常一样。
意象:走廊。横椅。粘液。叠。树影。
婷婷。她乘机站起来,趁一时的安静,迅速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印记,玩儿似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她将新换的裙子的裙摆撩起,突然转向,漂亮吗?她问,她的腿惊人地美——不过她说冬天常常发痒。他一动不动,看着她,最后:点头。
我爱你,她说。
第三部分不是恐惧,而是爱
她跟他说话时的言语,简单的动作和音调和目光,使他仿佛跌入了似乎已经遥远的过去的生命状态或阶段,他有一股被压抑的冲动。“情况越来越糟,”他想,他似乎要往后退,但模糊的,他说不清楚,实际上他根本不是逢场作戏,但仿佛偏离了目标,正逐渐地落入深渊。现在,他想弄清这个问题的症结时,便进入了错综复杂的似乎不可预测的迷宫。他发脾气是因为想到她的爱,就像想到死亡。他在她的生活中、她也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但那似乎不是他的生活,——他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混杂了,太阳穴被一把钳子夹住。
他瞧着她,她使他战栗。不是恐惧,而是爱。
是的,是的,她说。
她到底说了什么,说:我不想吓着你?然而不是。她在他脸上轻轻地一吻,动作看起来似乎有点矫揉造作,很不熟练。然后她好像还做了个小小的表示解脱的手势,面部肌肉因心脏的猛烈跳动而变得僵硬,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晃晃左手,活动活动双腿,坐下来。
当时他这个家伙是这样的:似乎作做地衣冠楚楚,动作优雅(其实是一动不动)而神情严肃,像照片上逝去的士兵那样略带忧伤,不至于太成熟,还略显单纯,又无往不胜(其实心里发虚),脑海里掠过了两三个影像而使他觉得有点慌乱。
她似乎被他迷住了,或者不如说:傻呀。不过未尝不可。
声音停住了。她一直在说什么?她对他讷喃道:我从未有过……爱。愚蠢,傻,白痴,她还伸出舌头吻他。对,最后设计一下更激烈的情景:她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一个无边无际的夜晚,(重复)一个无边无际的……爱的夜晚,她搂住他的脖子说:(毫不犹豫地)你爱我吗?
稍停。
回答:爱(真心的)。
爱……那么——应该给他一个耳光——响亮的一个耳光。
再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旁述——
爱:就像有性欲的人受性欲的困惑,或者说无性的人受无性的困惑——二者形式上没什么区别。
我,或者你或者他爱她们。他拥有三个女人的爱情,仰或说三个女人拥有他的爱情。他似乎活在一个非真实的世界,但她们的声音,她们的样子、身材、发型、目光和手势如在眼前。这是一种奇妙的,同时双空荡荡的感觉,这空荡感挥之不去,犹如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似乎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此接近——进而产生错误的印象。他张开嘴巴,急切地要解释清楚,但越着急,越说不清,结果:爱使他愈发的孤独——姑且这么说。有时候,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很可能是五至十五秒钟,但他复活了,他睁开眼睛,周围是黑天黑地的一片,他听到自己发颤的呼吸,仿佛在抽噎。黑暗中,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忘记了他在什么地方:他在他租来的空间里但他忘了。
然后他竟突然臆想起她细长的手指、焦躁的目光、简单的单词、说话的声调、悠悠的腿和动作,她也许转过身来冲他微笑,也许不解地看着他。有一刻,他的脑海里满是要跟她说话的言语、他自己的陌生得让人难受的脑袋。她的性情温和,有耐心,还喜欢笑,她噗嗤一声像孩子一样笑出来——热气喷在他的身上。他感到沮丧、消沉,想投身一辆突然从脑海里蹿出来的大娇车的车轮之下,但思想和事实之间存在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第三部分他在梦中淫乱
那样想着,完全陷入了脑海之中,然后他感到自己不停地往下沉,往下落……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身体继续慢慢地、轻轻地往下掉,眼前一片漆黑,静得使人喘不过气。一分钟,两分钟,继续不停地往下沉……最后,下面微微往上一顶——不再坠落,死了……
无数次这样地死去,他说。他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或者这样一个梦(而不是臆想):一道凶光闪闪的刀刃落到了他仰躺着的裸露的脖子上……毛骨悚然,然后同样大叫一声——又睁开眼睛。无数次内心下这样的梦,他在梦中受到了惩罚,在梦中落入精神上的黑暗地狱,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记忆已经淡去。他在梦中回到那样的场景。他像滑翔的鸟一样轻轻地从梦中掠过,升降和旋转的动作令人心荡神驰。他在梦中淫乱,但淫乱的对象却有如一块冰——尽管他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达到高潮。被抽空。他在醒来时感到有微微的精神分裂症,瘦了整整几公斤,而且似乎前列腺也出了问题,撤出的尿都变了颜色,已经不能勃起,脸也扭成一团,整个的成了浆糊。
已经离开了,他说。
确实:离开。
不断有人离开。包括阿×,包括自己。
离开。婷婷后来到学院找过你,而你逃避了——既是一个没品味又无比软弱的家伙、一个无赖,但是谁也不能禁止你做一个无赖——你决计做一回无赖。或许你还自吹自擂使劲地往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