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啤! ?br />
我一动不动,凝视着。
蓝而灰暗的夜色,宁静。时间,缓缓流逝。屋顶上,街对面,酒馆的铝百叶窗拉了下来。一辆警车呼啸而过,停在街对面最前方的一座大门前停下来,警笛嘎然而止,蓝、红灯仍在不停地转动着。转动并闪烁。忽然传来叫喊,女人的惊叫和哭喊,拼命与挣扎,以主棍棒的微弱而发颤的咔嗒相撞声。另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又一辆以同样的速度呼啸而来。蓝、红光可恶的转动,闪烁。似乎自动手枪传出一声尖叫,然后,叫喊停止。静。蓝、红灯仍在无声无息地转动,闪烁。
菲儿仍在舞蹈。踮着的脚尖若隐若现,蓝色的,反射已经给她刺上了几点蓝灯的光芒。无疑,眼前的突发事件对她没有丝毫干扰。什么都没有发生,舞姿引导她去迎接高潮。她时而隐现,时而消失,像一团微暗的火围绕着我悠悠而转,甚至已有点令人头晕目眩。那样子,像捕捉被人遗忘的、轻巧的、蒙胧的余辉,而泛起阵阵涟漪。
好像她固执地呆在这个受惠于我的地方,与世隔绝,一切都消失在她身后。一个停在路灯下孤独的散步者,把脸转向幽暗的街巷,他竖起衣领走远了,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风吹动树枝,吹佛着菲儿和我的脸。
她停下来。我痉挛的手指紧贴着富于曲线的背。喘息。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和一望无际的夜色。黑魃魃的树荫,无人的街道,矗立的建筑,无缘由地存在着。
一切继续着,变化着,存在着,也许在消失。
终将消失。
第二部分再见,年轻的恋人
我只记得菲儿曾在屋顶上,在飘忽不定的夜风中。舞动。超越允许的界限,然后,消失了……。
或者,她睡着了。她也许在那儿,曾在那儿,仰望黑的天空、灰的星星,或许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她睡着了,现在。落地窗的窗帘在插锁里卡着,窗户在黑夜中显露出来。房间里,灯被打开,亮,他又关掉了。接着她划着了一根火柴。蜡烛,点燃。四周空无一人,没有。菲儿睡着了。敞开的床,她睡着了,一切消失在身后。
他坐着。在烛光下,他写作。他想把他想写的写完,在纸上又细又密的字,没有标点。有时,他停下来,犹豫片刻,又开始冗长的联句。窗外,夜色浓浓。有时,他停下来,突然,将笔扔到纸上,留下几团黑墨点。继续,有时,停下来,纸也揉皱了,扔进纸娄,或重新捡回来。小心地打开。迅速地浏览一遍,然后撕掉它。男读者,女读者:他将写给你们的故事撕掉了。
窗外。起风了,风吹动着树枝。
菲儿睡着的时候,胳膊伸到外面,使四周的静更加突出。
风停了。窗外,无风,一切静止。他动,脸朝着窗外斜着,好像把目光推到一个固执的断裂点。或相反。他移动,吸烟,在阳台里。一辆汽车孤零零地从街上飞驰而过。然后,是草坪上湿而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继续下去。他走回来:“噗”地吹灭了蜡烛。
回头,他看一眼。黑暗中,菲儿身体的轮廊在睡眠中朝着黑暗退去。还有,像阴户一样敞开的床,窗户,在夜色中显露出来。
他竖起衣领,走到街上。
空荡荡地街道。
他经直朝前走去,拐弯,一个邮筒。他把写给阿×的信投进去。朝左——昏暗的路灯稀落地指向尽头,一切消失在身后。一头长的头发,他走动,便飘起来,或一丝一丝静静地贴在脸上。他扬起手,接着,把头发拢于其后。他想,他不是个只喜欢乳房和屁股的下流坏,他能欣赏这夜,无尽的夜色。
他打一声忽哨,跨过被人砸烂的栅栏。拖着脚步,轻咳一声,把点燃的那根烟掐灭了。扔掉。并弯腰踩一脚,确定它不能活过来以后,他重又走起来。一面墙。他走过去,抵着墙壁——双手勾地。倒立。他倒立两分钟,像把扫帚一样挂在墙头上。
他甩了下头发,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清潮的气味。他想起来:那墙底下充满了尿的气味。他直立回来后,也在那小便一回。
移动着,变化着,也许在消失。
散步着,在移动,朝巷的路灯,又一盏路灯,在消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零辰1点过5分。
空气变了,变凉了。街头缓缓移动的嘴唇、额头、手、露在外面的小腿、屁股、耳朵、睾丸比睡意蒙胧的身体更能感觉到凉的空气。那样走着,似乎整条街,整片夜色,都是动起来。像在波涛中泅水的木桶。他开始放声笑,放肆的,无法克制地响亮。然后,笑声刹住了。事实上,是声音自动刹住的,似乎,突然的。
他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然后又是沉默。他坐下来,坐在路灯下,完全地一动不动。沉默,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晃着一条腿。晃着两只一脚。颤动。现在,他叉开双膝。叉开双膝:他盯着自己的玩意儿看?
他抬着头。
在上面,一块支着的金属牌上,路灯照着一串黑体字:
姬霸路→G区南路→奶子路→幸福小区→荫茅沟里→西塘北站→南关→大吊胡同→跃进口→三路园街→丹福路→古坝→C17墓区
每个地名前面都有一个黑圆,猛一看去,是一排间隔不一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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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牌凹凸,歪斜着,就要俯身下来。他甚至看见金属牌的边沿铁皮卷起的褶皱。他那么注视着,仰着头,支起胳膊,他一直在看那金属牌上的字——G17墓区。17区?一个提示性的字眼。他抬手去摸那金属牌,突然,他猛地跳开,金属牌“咣啷”一声倒下来。
一声巨响后,夜平静而清澈。现在,在这编离了轨道般的夜晚,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低着头,走着,任由忧郁侵染。睡眠是为了忘却。他没有睡,没有忘却。夜灯像一道伤口一样揭示他是谁。他存在着,夜证明他存在着,并未摆脱白天的生活对人的约束。他习惯在夜色中行走啊散步——游荡,尽管夜的黑让人室息,让人茫然无措、孤独无援。孤独,和存在的夜晚的气息。那么,尽情地淹没在暗夜中,处在始与终之间,在开端与结束、生与死之间,在缺席与存在的转变之间,在时间的一切痕迹前找到原始的混沌与不确定性。
走着,呼吸着,那种往日的气味弥漫开来就像胃的酸味歇斯底里的发作。
记忆中有阳光灿烂的日子,
也有春风一抹满成风絮的惶惑。
“再见,年轻的恋人,再见。”
可是
“婚姻,我们这一代,婚姻……”
第二部分万相皆虚妄
过去的尽管已经过去,发生的尽管正在发生……也许什么也没有,没有。什么。什么也不会发生。佛告须菩提:万相皆虚妄,无相也虚妄。
他走着,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性欲冲动,于他而言,可以得到暂时的安宁。什么也不会发生。静默。他热爱这黑夜。黑暗。他投入黑暗的怀抱中,即使膨胀的欲望,也会减缩。不安而兴奋的阴茎,也不会燃烧他两腰的股间。夜色中,一切模糊而昏暗,只有时间像梦一般悠悠过去。他轻轻地举着步伐,像一只小鸡一样傲然自得地蹒跚着,此时整个大地最有生气的东西,就是这么一只小鸡了。这是,他便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空虚的疯狂中去。他抽出一支烟——
打火机。吧嗒。一阵风吹来。重新打开盖子,转动滚轮。火陷。吧嗒,什么也没有。打开盖子,转动滚轮,火焰。点燃。他吸了一口。青烟。街边的一个房门,发出喀嗒一声响,出来一个男人,走向墙角,掏出家伙在那角落里撒尿。尿声响亮。颤抖。把那玩意装回去,一只手插进头发,打了个哈欠——另一只手捂住嘴。进门。喀嗒一声响。过一会儿,似乎,从那屋里传来呻吟——阴阜被打开的声息?敲击。什么也没有,接着昆虫的鸣叫弥漫耳际……
他扔掉烟蒂,弯腰,用鞋尖弄死——射门!烟蒂消失在垃圾箱底下。一只瘦猫从一个窗台上跳下来,冷淡地眨着眼皮,两只眼皮像弹子,走起来,同样的,影子拎得很长。
沿着姬霸街一直走到玻璃加工厂,然后,向右拐,转过一个路口,沿着码头走去。
他跟着那只猫。一跳一跳的猫,他跟着。它明白自己走路姿势很好看,并且尽量地展现出来。有一会,为了显示自己身材的修长,它爬上了那堵墙,他就扔石块,直到它重新跳到街上来。但它,最终因为生气,消失了。
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向堤坝,他仔细搜寻那只猫,但,毫无踪影。它大概确实是生气了。
他显得有些沮丧,东瞧瞧,西瞅瞅,弯腰,蹲下来,转身。他抽出一支烟,点烯,狠狠地吸了一口。
零晨两点一刻。
他绕着圈子回到房间。
菲儿睡得很熟,歪头侧着身体,他重新点燃蜡烛后,看了他一会儿。他甚至看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她缓缓地说:“你……上哪了……黑明?”
“啊,街上逛了逛。”
她不由得微睁开眼睛,眼皮沉重地,看着那刺眼的烛光。她说:“把灯打开吧,你要写作就把灯打开吧……”
她把目光闭上了。
她又睡着了。
但她突然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