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自五湖四海,连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是在哪里出生,只知道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不断随着爹娘四处流浪,遂瞧过许多受欺凌的女子;但在她的记忆中,还未曾见过如此不人道的事。
“不过,这南蛮的冶铁术,听说极为刚硬,只有特制的钥匙才打得开,否则哪怕是拿刀剑也斩不断。大姐,你到底是怎么把这副脚镣取下来的?”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石泫纭得涎着笑脸,拐弯赞美她的武学。
“啐,是南蛮所制又如何?”衣大娘傲然挑起笑,“那种破铜烂铁,我只要费一成功力便能震断。”
“大姐的功夫果然了得。”石泫纭拱手狗腿道。
“那是自然,哪像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要你多学点保身的武学也不肯。”对于自个儿的功夫,衣大娘可是相当引以为傲的。“不过,这副脚镣会被我扯成这个德行,也实在是因为我太生气了。”
像这种东西,还不如扯烂算了。这种脚镣,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用来铐住牛羊的,如今居然拿来铐在一位小姑娘脚上,简直是可恶透顶!
“此话怎解?”
“倘若你看到了绝对会比我还火。”衣大娘怒不可遏地又灌下一杯酒。“方才我瞧她身上全湿透了,便打算替她更衣,孰知这衣衫一褪下,便见着铐在她脚上的脚镣,而被铐上脚镣的部位皆泛着惨不忍睹的瘀血。”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盛怒难消。
“是吗?”石泫纭沉吟着。
“不过,这姑娘你到底是打哪里找回来的?”衣大娘凑近他身旁,压低了嗓音问,“该不会真是你……”
“大姐,你这番理论要是再这么推敲下去,往后我就再也走不进无忧阁了。”
石泫纭是又气又笑的,全然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之前同李诵谈完话后,我便打算要回府,孰知走到城外河岸边时,却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迷得我不禁在岸边坐下来聆听。”
“你便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强欺她?”衣大娘瞪大了眼,恶声恶气的。
“大姐,我话还没说完哩!”石泫纭苦叹三声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后来我便想会一会她,孰知笛声便断了;然后我在岸边见到她的翘头履和衣衫,立即跳下河去寻她,将她给捞了上来。”
“难不成她是见到你才往下跳的?”
“大姐!”他是鬼吗?否则为啥见到他便要跳河?
不是他自夸,他的长相在京畿里可是无人能出其右;俊若潘安、俏若宋玉,走在长安城里总有大堆的姑娘拜倒在他的裤裆下;这其中包括贵族千金,更不乏乡野村姑、小家碧玉。否则在无忧阁里,他怎能畅行无阻?
有此容貌,女人巴住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闪避他?
“得了,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了,那么认真作啥?”衣大娘不禁啐了他一口。“不过,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倘若你把她带回石府,依你大哥的性子,肯定会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强这你娶她入门的。”
“知我者,大姐也。”石泫纭掏出扇子轻扇着。“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她的身分,也不知道留下她是否会招致危险。”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失足落河的小姑娘,如今得知她脚上铐有脚镣,身世可能不如他想的那般单纯,怕将她留在这里,会替衣大娘和李诵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要他置之不理,似乎又显得有些无情。
不过,他似乎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了,毕竟他也不想带她回府,免得节外生枝;况且他也不想让大哥知道他在替李诵办事,免得将来东窗事发,会牵连到大哥。遂这件事,可真是有点麻烦。
早知道会惹上麻烦事,他就该让她自生自灭。
“将她留在这里,不管有什么事,本大娘我全扛了。”衣大娘义薄云天地道,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
“大姐,我不想节外生枝。”说他无情也罢,说他残忍也好,横竖在他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必须以李诵和大哥的安全为优先考量,他不能因为一个小姑娘而连累他们。他并不清楚她的身世,无法得知她是否会给他们惹上麻烦。
“给我住口,你这个没血没泪的狼心狗肺!”衣大娘哪里管得了他心底的事。“你既然救了她,就没道理这样放着她不管,否则你何必救她?”
“我是因为她的笛声”
“那不就得了!待她醒来,再要她为你吹上一曲当作报答。”在大娘不由分说地为他作解释,而且不容许他拒绝。“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她留在我这儿,倘若你怕惹祸上身,可以滚远一点。”
“大姐,我不是怕她给我惹祸,我是怕她……”望着衣大娘一脸的鄙夷,石泫纭简直无言以对。难不成在她眼里,他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吗?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难道你真以为我有那么愚蠢吗?”衣大娘不禁又啐了他一口。“这事儿我担,不管这姑娘到底有什么问题,也是找我不是找你,遂你可以放心地去做你该做的事;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无后顾之忧了?傻小子。”
石泫纭瞪着衣大娘绝艳的笑脸,不禁也跟着笑出声。“我啊,一辈子也比不上你这只老狐狸。”原来她根本就是还记恨在心,才会不断地逗他,而他居然还傻傻地被她玩弄,实在是……
“你叫我什么?”衣大娘拨尖了嗓音吼道,纤纤玉指在他闪避之前已经揪住他的耳朵,狠狠地揪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大姐,我不敢了!”石泫纭哀号着,却挣不开她劲道十足的手,只能很丢脸地被她以这个姿势给揪进后院,而小厢房外的窃窃私语更是让他无地自容,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唉!这女人悍得很,他是反抗不了的。
唉!这到底是怎么着?
无忧阁后院厢房里,传来几声深沉的叹息声。
天大亮,眼看就快要晌午了,却不见这失足落河的姑娘醒来,让坐在床边的石泫纭不禁叹声连连。
他坐在小圆桌前,以手掌托着俊脸,一双琥珀色眸子不含笑意地瞅着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姑娘。
瞧这时分,他该回石府了,否则大哥要是发现他已多日未回府,想必又免不了一阵痛骂;但他偏放不下她,放不下身世诡谲、谜团重重的她,再加上她手边有这根血笛,他更是不能不管她。
唉,有什么法子呢?他偏对这种身有残疾的姑娘情有独钟,舍不得看她们受苦,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替老天爷弥补这些姑娘。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动作逾矩了,才会让那些姑娘误会他的用心,总以为他是有心追求,谁知道他不过是舍不得她们受苦罢了,单纯的只是希望她们的身世别如他一般。他所受过的苦,总舍不得她们也走这么一遭。
啐,怎么又想到这上头了?
重点是眼前这个姑娘。原本他只是想救她上岸,再听她吹上一曲,贪图她的报答罢了,可偏偏情况却是他无法掌握的。
到底是谁如此狠心?竟将她戴上这种面具,还铐上脚镣,难道她是囚犯吗,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光是她置在河岸边的那件衣衫,便可知道不是一般人家有能力穿的。
只是她会在夜半时分掉落河中,倒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是因为她脚上铐着脚镣?
大姐说她脚上有着严重的瘀伤,或许是因为走动间磨疼了,才会一个不小心跌落河中?
石泫纭挑起眉,缓缓走到她身旁,稍稍犹豫了会儿,便轻轻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带点罪恶感的微拉起她的襦裙。
“你是谁?”
清脆如润玉敲击般的嗓音,让石泫纭不禁抬眼瞪视着声音的主人,随即又自我厌恶地垂下尴尬的俊脸。
天!她什么时候不醒,偏要挑这个绝佳时机清醒吗?
“你到底是谁?你想对我做什么?”躺在床榻上的姑娘瞪大一双明亮的水眸,倏地像是见到什么凶神恶煞似的,把整个身子缩进床榻一隅。
“我……”完了,他现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不过是想看看她的伤口,想知道大姐是否有替她上药,想从她的脚伤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他现在的行径却像极了令人发指的采花大盗;不过看她那如玉脂般的肌肤,指尖在上头流滑肯定仿若徜徉在精致的缎布上……
啐!他在想什么?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轻问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