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学校女厕所有个男式尿池,是不是真的?”
夏锦落把头发捋到脑后,露出淡淡的鬓角。没有答腔。
“我叫占乃钞,你叫什么名字?”
直到这时,夏锦落才感到不安。这是一件不好的事,她必须从名字开始洞悉这个人的秘密。
夏锦落把自己原来蹬在墙上的腿放下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还是决定把脚重新蹬到墙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又沉默了许久,占乃钞恶意地模仿夏锦落蹬墙的动作。夏锦落忽然觉得这样很舒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和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单独呆在一起,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而自己仍孤独得像半夜三点钟被扔进深海的箱子。这感觉出乎意料地恬静美妙。这只是因为自己对这个男孩毫无爱恋。
占乃钞像叹息一样地低吟道:“真的没有吗?挂在墙上的那种?”
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听到之后,夏锦落问占乃钞:“你是跑步的吗?”
占乃钞笑道:“你终于理我了,我是跑步的又怎么样?”
“几百米啊?”
占乃钞说:“八百米的。”
夏锦落拽住占乃钞背心的前襟说:“八百米的已经开始跑了,八百米是第一个项目,广播刚刚还在召集队员呢,你赶紧去吧,不过可能已经来不及,你还是去吧……”
专家的地址(2)
因为拽动,占乃钞的奶头都露出来了,大量的风,从他的袖口灌进来。
占乃钞挣脱开夏锦落的手说:“我靠,你烦不烦啊?你一定要问到底才行啊?”
夏锦落立刻向远处走几步,把头扭到另一边。
占乃钞“咻——”地长叹一口气,手脚同边地跑到夏锦落面前,在她面前一蹿一蹿地像猩猩一样跑起来,做出怪声音问:“你生气啦?你生气啦?”
夏锦落不明白他是不是想逗自己开心,因为从来没有人有逗她开心的企图。
占乃钞看到丝毫不起效果,就认真地站定,说:“那我给你东西你要不要?”
夏锦落难得耍小女生脾气,说:“不要。”
占乃钞揉搓着双手说:“好东西啊!”这样猥琐的神情反而让夏锦落生了气,想:我看起来就像个容易被破烂货收买的人吗?愈发强烈地不要了。
占乃钞说:“我告诉你专家的地址。”
“什么‘专家’?”
“还有什么专家。”
夏锦落就是这样得到了专家的地址。她从占乃钞手上接过名片之后,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撒丫子就跑”。
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柱子,夏锦落才停下来。她气喘吁吁地振振有辞:“占乃钞是第一个知道的,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是第二个知道的,是听占乃钞说的;江日照将成为第三个知道的,是听自己说的。自己是三人关系中的核心人物。”这种算法让她觉得自己像女皇。
在教室里,她对着江日照不住地笑,从他进教室的一刻到坐定。江日照被她异乎寻常的热情吓了一大跳,路都走得心惊胆颤。
夏锦落在离他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就笑眯了眼睛,说:“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江日照坐下后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好,我给你一秒钟的时间。叮!一秒钟到。”
夏锦落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个笑话应该很好笑的,但是江日照没有笑,只是缓缓地正视她,夏锦落拿起一条辫子,把辫梢放在嘴里,假装惊恐,说:“我不说,我给你写吧。”
夏锦落红着脸把江日照的本子移到自己面前,江日照厌恶和不解地看着她,看她准备在本子背面写字,提醒道:“用铅笔。”
夏锦落在本子上用Q体字写:“你想知道你天才测试的成绩吗?”接着写上一行地址,再画了一个箭头,箭头上面写着:专家,专家在这儿。底下再划一道很漂亮的线。
江日照睁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又马上冷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回答。”
江日照说的是内定天才的事儿,但夏锦落以为他看到了自己和占乃钞单独在一起的情景,急得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忠心和贞洁。
专家不在了(1)
夏锦落虽然只和占乃钞见过一面,但是却觉得已经十分了解占乃钞了。
夏锦落装作对世事都很明白的样子,装得甚至有八九分像了,但只有一点是露了怯:她总是很容易地认为人是好人。一些小恩小惠——有的甚至不是给她的——就会让她轻易地、一脸迷醉地感叹:“他人真好啊!”她自己并未察觉,但就连陌生人都能够很快发觉。
有一次吃饭,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已经面目模糊的长辈对她说:“你这样将来会吃亏的。”
她马上气血冲头地红了脸,羞涩地说:“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给出去的。”意思是说自己会坚守处女身份。
长辈听完往椅背上重重地一靠,脸就立刻隐在黑暗里。夏锦落对自己如此婉转地表了决心有些得意,身子向前匍匐着,追问道:“我这样说你就欣慰了吧?啊?啊?”但黑暗中,看不到那位长辈的任何认可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像你这样,将来得吃个大亏才会得到教训。”
当时的酒桌上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若是有人问起夏锦落对占乃钞的印象,她一定会很真诚地说:“他是一个好人。”然后瞳孔里装的就像是浓咖啡一样浓浓的液体,缓缓回旋着流动。她也许还会“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给你与占乃钞相处的小贴士:“他脾气挺好的。尽量欺负他别客气。”
她自己似乎小小地实践了。
夏锦落在星期天下午按着占乃钞给她的地址来找专家。在路口,占乃钞刚刚看到她就开始拍手,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知不知道专家走了,不在这儿了?”
夏锦落捂嘴笑了。他说:“哎,我说的是真的。”夏锦落笑得更是前仰后合,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占乃钞。看他没有和自己一起笑,就推开他,自己走到四十一号建筑物的前面。明明是“研究所”却用的是餐馆的铁门,拉下来会有巨大响声的那种。整个建筑矮小破旧,完全能够想象是什么样的人在那里工作,他们一定戴宽边眼镜,衬衣塞在西裤里,轻薄的深蓝色袜子长得快到膝盖,而他们手上一定会拿一个圆柱形的杯子,里面装着茶叶水,透明瓶身上印着“一生平安”或者表达相同意思的诗。
夏锦落赏析完了这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