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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部分(2 / 2)

德仪公主歪在五彩鹭鸶缂丝大迎枕上,良久才徐徐点头。

那年的春天,她不过才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却被关在这深深宫城之中不能得见天日,闲时无事就带了几个宫人在太液池放风筝。那日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绘了童子戏莲的竹骨风筝一下子就飘得老高,结果挂在银杉树上,怎么都扯不下来。一群小太监在树下蹦来跳去,拿长竿去捅拿丝网去捞,却怎么也弄不下来。

这时,一队奉命换防的金吾卫恰恰路过,打头的那个人生得高高的个头,看了几眼后就把镧裙掖在腰带上,极利落地窜上去,从密密的枝桠间将竹骨风筝小心地解开,三两下就翻下树来。那人将手中物交还后,微微一施礼连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德仪公主那天图方便,穿了一式碧青色小宫女的宫装,羞答答地接过风筝,那人却没有转头多看一眼。后来,她就知道了那是今年新进的金吾卫,名字叫裴青,广州人氏无父无母。每日申时三刻金吾卫在太液池巡防时,便是她一天最快活的时候,且是她隐藏至深的秘密。

再后来的某一天,刘母妃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

德仪虽然是宫中受宠的公主,却知道这受宠的前提条件是听话,更何况自己的生母早已去世,刘母妃肯过来问一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只怕驸马的人选早就定下来了。果然,不过一个月她就在景仁宫见到了随母亲前来请安的吴家子,高高瘦瘦的,面色苍白得像树叶一样单薄,但她却不能多说什么。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德仪公主坐在花轿里想,心想要是有机会再见那个人一面,就是死也甘心。车队从金光门出去的时候,透过重重的帷幔,她一眼就看见那人剑眉星目一身重甲地骑在高头大马上。

让德仪公主一心惦念的郎君,竟是如今的送嫁人。

一个月的行程,德仪公主的心在不住地煎熬,只盼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她悄悄地看那人骑马,看那人与同袍说话,看那人跟一群粗汉围在一张桌子边吃饭。大多数的时候那人是安静寡言的,偶尔几句话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像是佛寺里的暮鼓晨钟。

到了江东,送嫁的军士要返回京城。德仪公主在屋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吴家的仆妇们以为公主是难离故土,无人知道她是哀悼自己还未开始就要结束的情殇。只有一向贴身侍候的宫女叶眉,从中看出了几丝端倪,却同样束手无措。

婚后不久吴驸马病了,几天就病入沉疴。他是一个温和的人,永远是世家公子的做派,像是白纸上浅浅淡淡的水墨画,却永远走不进德仪公主的心里去。她的心里是那片瓦蓝的晴空下,从银杉树上矫健跳下来眉目分明的青年。

德仪公主端茶送水服侍汤药,困了就在窗边的矮榻上歇息,整整三个月后吴驸马还是去了。人人都挑不出公主的错处,吴家的老祖宗亲自给皇帝上表,称赞她“矢志靡他克谐以孝,纶音伊迩载锡其光”。青灯古佛前守了三年孝后,皇帝终于下令让其回京省亲。

马车不能进内城,德仪公主被扶下来时,抬头看着宫墙内也渐渐有了几丝春意,头顶的树梢和脚底的砖缝里冒出了点点新绿。她微微翘起嘴角,刚刚进了这道红色的宫门就遇到了裴青,岂不是说自己的好日子终究要着落在他的身上,这一次定要紧紧地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远处,景仁宫的嬷嬷们带着四人抬的步辇恭恭敬敬地等在那里。

218。第二一八章 春梦

京城锣鼓巷胡同; 宋家老宅。

傅满仓满面懵懂地接过明黄圣旨; 直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昨个早上女儿出去赴个宴,说是到靠近南苑围场的红栌山庄去赏梅。怎么回来第二天; 就不知声地成了有品级的乡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吉祥一看这阵势,敢情这位百善姑娘回家老半天了,还未向家人吐露半个字呢!心想这姑娘的性子倒是和小裴大人凑成一双; 整好一对闷瓢葫芦。昨日红栌山庄前那场惊乱他是随侍在场的; 这种夸赞人家孩子的话语当爹妈的肯定愿意听。

阮吉祥就干脆寻了把扇面梳背椅坐下; 绘声绘色地讲起傅乡君是如何临危不乱; 护着几位姑娘后退。见晋王被黑熊拍昏; 又怎样将银鼠皮斗篷甩在了黑熊的头上。后来小裴大人拍马赶到,又怎样一枪从熊掌下挑起晋王。乡君又如何大发神威,跃起在半空中将晋王牢牢抓在掌心,又如何双手托住送回安全境地。

阮吉祥说完后犹感不足; 咋着舌头啧啧赞道:“晋王再瘦也是男子之身,怕也有百十余斤,乡君却轻轻巧巧地伸伸手就把人救下; 这份神力咱家却是闻所未闻!”

话语将落阮吉祥就见宋氏急慌慌地站起; 当着众人的面把傅乡君狠狠抽了几下道:“昨儿回来就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好好的银鼠皮大氅怎么变成了貂毛斗篷?遇着这么大的事都不说; 我还以为她做诗做输丢了面儿; 心里头正不自在就不敢多问。原来却是这么回事; 你这丫头越大主意越正了?”

傅百善连连告饶; 几步就窜到了裴青身后。

裴青见小姑娘挨打之后,竟然第一个找自己相帮,心里软得几乎化成水。忙张开手虚虚拦住丈母娘,口里也不住地帮着道歉。自从两人互通心意定下盟誓之后,再见时总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糊在里头。有时候两个人眼睛一对,即便什么话都不说心里头也象沾了蜜一样。

宋知春指着两人,一间又好气又好笑。

昨日女儿出门后,有熟知京中门第的仆妇在廊下闲聊,无意中说起那“京中第一姝”的崔氏女尤其擅长吟诗作对,宋知春当时就知道自己胡乱别苗头别错了,如今小姑娘玩的花样可跟以前不一样,偏偏人已经走得老远了。

在家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要入夜了这丫头才回来,面色平常半句口风也未多露,只是出门时的斗篷换了。宋知春以为今日女儿做诗做输了,半句话不敢多问。当时心里还在不住懊恼,怎么人老了还姜桂之性越浓,委实不该为争口闲气让女儿去参加什么绿梅宴,却不知珍哥自个又去挣了一份前程回来。

宋知春在心里暗暗盘算,乡君是四品命妇,从来都是四品官员为母亲和妻子求的诰命。自古以来只有皇后之母可以直接受封此阶品。眼下裴青是五品,珍哥是四品,嫁过去后岂不是很风光!

阮吉祥捂嘴笑了一回,再想不到傅乡君的家人是此等有趣的模样。掖着手看了一会热闹,才把众人唤过来看宫中赏赐。

绸缎布匹就罢了,花样看着比市面上卖的稍稍精细一些,颜色却是寻常的赭黄褐红,拿来裁衣制裙就有些不时兴了。还有两个十两重的银锭子,粗粗笨笨的全无花样,放在里面全当是个意思。

末尾一角黑色托盘里正正放着一只鹿骨扳指。阮吉祥恭敬取了托在手心道:“这是皇爷特特吩咐赏给乡君引弓的,是他年少时用过的,尺寸也小正适合女儿家戴。还说乡君日后习弓箭,用这个再好不过。”

皇帝所用的日常物件赏人,是一种莫大殊荣。傅百善与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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