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萧凰诗冷叹,突然冒出一股佩服的思绪——
“你真有耐性,若非出生卑贱必定是能成大事者。”尽管场面不受她掌控萧凰诗也气势不减。
“夫人过奖。我很了解自己的本领,最多杀杀猪,再背一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钱牙笑道, “夫人教会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对夫人亦敬重感激。”
“够了。”萧凰诗唇角上弯出漂亮的弧度,温柔地提醒对方收放有度,“你该满足了。”笑容和煦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蒙着怒火的凤眸像随时要喷射烈焰。
“做事需有始有终,我对夫人自当倾囊全奉。”言毕又从裤兜里摸出几个铜板甩到桌面,铜质的硬币敲击木板弹高几寸,停留后在原处打转转,有一两个甚至蹦进他刚才搁上桌的汤钵……
“对不起,我无心的。”屠夫连忙向整桌子傻掉的可怜虫解释,“你们平时也没零钱,万一哪天有雅兴去茶摊喝茶,拿张银票叫老板找钱也蛮麻烦的。呵呵……”钱牙憨笑,可惜笑话太冷无人欣赏。
尔后依然是一片沉寂。
“呵呵。”钱牙继续笑着,黑黝黝的眼睛正大光明地与表情阴冷脸色青白的萧凰诗对视,由瞳孔深处慢慢衍生出胜利的光采。
这真情的流露刺伤了萧凰诗,当下她无法给予对方致命的还击,就算她想也必须提防段孟启突然拦截,事情闹大对她对段家都无益,毕竟那俩家伙间存在违背伦常的关系,孟启上次能放过他,这次亦然!
毫无胜算的事实令萧凰诗觉得面前的男人跟毒瘤无异:“满意了吗?”
“满意。”猥琐的屠夫歪脖邪笑,“那我告辞了。”举手向后指指大厅出口,刻意压低音线,“平安走出这个大门没问题吧?”
“……”萧凰诗缄默一会儿回以浅笑,“没问题。”
“谢谢夫人。告辞。”
……………………
待到钱牙身影消失,还有很多人没能消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跟萧凰诗同桌的几个更是惊愕未醒……
“你们看完没?”这句话是女人对三个没用的小辈说的,但阴寒的语调却将邻座的郦檀惊一颤。
“……”
“……”
“……”
被唤回神的三人统统沉默着,各自盯紧面前的碗筷不知如何回答。
萧凰诗轻哼一声便不再理会,观视大厅的宾客满脸不解与好奇,她紧咬牙骨,细微的磋磨声只有自己听得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下跪
戊时三刻夜幕降临,洛阳城内的民户基本已关门闭锁,结束一日繁忙。
热闹整天的段府宾客走尽,之前人潮积聚的前院大厅只剩几个丫鬟清理善后,各忙其职让安静的环境愈发寂寥,对比白昼的喧嚣有恍若隔世的错落。
段孟启送完客后回房,维持太久的假笑终于垮掉,表情晦暗地关紧门,须臾,黑屋里亮起盏幽弱的油灯。
两指绕进领口扯松勒住咽喉的衣襟,呼吸顺畅的瞬间是他难以承受的空旷,像似万事不愁的潇哉又仿佛魂灵离体后的飘然……不过,无论哪样都不是正确的反应……
至少今天不是!
他脱下白天的富丽华服换了件素衣,取走头冠随意盘绕个发髻,捧着面盆里的冰水扑上干燥的皮肤引起一阵刺痛,衣袖轻挥擦掉两颊的水珠……
吹熄支架上的灯火段孟启准备去找钱牙:并非为贯彻誓言杀死他,而是怀揣微妙的情绪拯救他。
原以为钱牙会逃回云香镇,怎料他非但没走还来家里捣乱娘的生宴。姑且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混入,今天的一切已在别人心底扎根发芽。段孟启能够想象明天外界流传的闲言碎语,同样笃定娘绝无可能再放过胆敢戏损她尊严的人!尽量忘记自己出尔反尔,段孟启虽极不情愿将善心送给钱牙一遍遍的利用践踏,若眼睁睁看男人发生死伤惨剧更加……于心不忍。
调整好心情的段孟启下秒拉开房门,孰料眼前景象使他愕然:“……娘。”
“嗯。”
月夜神秘深邃将萧凰诗的身形轮廓映衬得幽灵诡丽,背对房门的她仰头望天,或是欣赏夜空或是冥思,听段孟启叫娘便轻声答应了,侧扭纤脖用眼角余光细细打量改头换面的亲儿,眉宇间透析高深莫测的微笑——
“劳累一天还要去哪?”
“……”段孟启没回话,掌心立即起了层薄汗。
“娘问你话,是不是我声音小你听不见?”萧凰诗的追问让段孟启面色愈发暗沉,幸庆在夜晚不显突兀。
“娘怎么不休息?”
“睡不着,心烦。”
“…………”
“哼。”由于儿子没吭声萧凰诗逐渐表露不耐:“你很讨厌娘吗?”
“我怎会讨厌娘,我只是……”被女人的哀恼激将,段孟启赶忙解释却讲不出下文。
“只是什么?”等不到答案的萧凰诗启冷声道:“罢了,你不说我也不想听,跟我来。”言毕,她收敛笑容踏出步伐,强势的作风不允拒绝,段孟启别无它法只能紧跟。
萧凰诗一路朝前,即便段孟启想问也无从开口。他疑惑娘亲的目的,内心关切最多的却是钱牙。凭心而论段孟启并不了解钱牙。他曾经以为了解,事实证明他不止没洞察眼光还是个笨蛋。那连毛孔都流淌算计的屠夫,大概是他一辈子都弄不懂的人。
“……娘,我们去后楼?有重要事?”发觉道路走势通往开家族会议才使用的楼宇,段孟启不明白这么晚过去究竟为何。
“到了就知道。”
“……”酝酿许久的问被女人五个字打发,段孟启沉默了。
作为府中重地的后楼亮着通明的烛灯,从敞开的大门段孟启遥看见里堂站了些人,萧逸铭正在其中。
奇怪?
段孟启预感与钱牙今日闹场相关,但娘若训教他们大可不必特地来后楼实施,到底怎么回事?
踏进楼堂他发现不光有萧逸铭,还有祥伯及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仆役,每个人表情都严重不安。萧凰诗很随意地坐上席椅,端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掀掀飘浮的茶叶小抿一口。
段孟启莫名心悸,隐匿的忐忑膨涨在胸腔,让他小心翼翼的选择措辞: “娘有事吩咐?”
萧凰诗莞尔,为青年的慎重谨言展笑,在早洞悉全部的母亲前面掩饰既蹩脚又低能——“你换好衣服要找人吧!时间赶不赶?”
“……”自知被揭穿在情理之中,他没作任何解释。
“孟启,你为娘劳累一天,娘很心疼。以免你浪费时间,娘已替你把人找来了。”正当段孟启瞪眼震惊时她拍了拍手掌,“带进来!”
女人一声令下,两个强壮的家丁架着一个人从堂外进来,段孟启定睛瞧去赫然呆若木鸡,从头到脚霎时降温十度!
“没缺胳膊没断腿,看着还满意吧?”萧凰诗眼尾一挑,凤眸含笑盯着脸色发青的儿子。
被绑架来的钱牙确实如萧凰诗所说四肢完好,可脸上满布淤青,定受了些皮肉苦。钱牙开始温顺的任人架着走,停下后立马使劲甩开仆役的控制,那些人想再靠近被他戾煞的眼神吓了一跳。
钱牙辛苦的站直身体,明知段孟启看他也熟视无睹;可能感觉脸上的伤印很丑,他稍稍埋头省得暴露耻辱的战绩。
见钱牙大祸临头仍然无所谓的赖皮,段孟启内心翻腾起无限的烦躁。大概太累了,外表没对照心灵的激烈反射,他沉默片刻道:“娘……何必呢?”
“高兴得语无伦次啦,你要向娘说的应该是谢谢 。”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