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墨胤紧抿苍白的唇,眼角又两行清泪滑落,将来已不重要,他只想就此消失人间,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不留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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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山~晃啊晃~”锅铲在乌黑油亮的铁锅里挥舞翻跳,钱牙哼着曲子满脸垂涎,眼珠直盯锅里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时不时伸舌舔舔干燥的唇皮。
把酱油、糖、香油、盐搁进炒菜锅和猪肉焖一会儿再探鼻嗅闻,香味简直让神仙也陶醉,如果大黄在一定绕着他脚跟卖可怜讨食了!将喷香的肉盛进盘子端上饭桌,舀碗热腾腾的白饭准备大块朵硕。这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钱牙放下碗筷前去应门——
“是你?”钱牙倚门笑道,“几天没见小少爷了。”
“……钱牙。”
“你明明站我对面,怎么声音像河那边传过来的。”段墨胤细弱的喊声让钱牙埋怨,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老跟猫叫似的真不像样。
“钱牙。”稍稍调大声音的段墨胤仰首看向一副市井相的粗鲁男人,顿时感觉有股暖流流过僵冷的血管,软化了强撑的痛苦。
“咦?你眼睛好红?你怎么……额?”钱牙伸手摸摸对方眼眶想问点什么,但少年一下扑来抱紧了他的脖子。
“你?”算了,好像哪不太对呢!钱牙轻叹口气,双臂回抱段墨胤慢慢抚拍他的背脊,希望以此给他些安慰,“先进来啊!我刚做好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净浴
“唉!哥哥我该说啥好,你们有钱人都喜欢大白天跑别人家洗澡?我这只有个烂木桶,你那身细皮嫩肉坐在里边也不怕磕屁股。”
钱牙上午忙杀猪没空吃早饭,中午买些五花肉回家炒了盘香肉果腹谁知小少爷来了。来了就来了,叫他一块吃饭他居然说要洗澡?!想洗澡就在家洗啊!疯颠颠的跑屠户家洗,难道洗干净了躺案板上等着被宰?
斜瞄桌上凝结了猪油的炒肉,钱牙眼馋得厉害,清凉凉的口水直往肚子里吞,真想端起整盘倒进打鼓敲锣的五脏庙;不过小少爷要热水洗澡,他不能叫人家白等。
“脱光没啊?”把热水灌进桶内,屠夫戏谑的目光绕着脱得剩亵衣亵裤的少年打圈,“钱氏浴桶。我放了艾草一起熬,又苦又香保管你舒舒服服。”
“艾草……”段墨胤轻轻重复一遍,“它不是女人调理才用吗?”当他说完‘女人’两字时面色忽变难看,脑海回忆昨夜他所担当的角色跟‘妓…女’无异,可悲他比她们更贱格;身体被强行侵…犯又被施暴者骂下贱无耻,下…身撕裂的伤势如烙铁时刻提醒着他,遭人欺凌到极限咬舌自尽都强过卑贱苟活!
“嘁。”钱牙瘪瘪嘴,对段墨胤的说辞毫不取纳,“哪个痴儿说的?谁规定只准女的用?它舒筋活血逐寒湿止冷痛,防病于未然,特别对你这种身板轻飘飘的最好了。我在老家回回洗澡都用,包括你大哥也经常拿来洗,你怕什么。”
屠夫霹雳巴拉扯一堆好处震得少年没话讲,随即微微点头便是同意了。
“对嘛。大男人别老唧唧歪歪的,你……额,喂!衣服!衣服你不脱光……”钱牙的叫喊最终无疾而终,只见段墨胤一下就跨进浴桶激起的哗啦声水响;桶中的艾草水起码溅出桶外一半,和着泥灰形成浮污的小水塘!
“我的天!你搞什么鬼名堂?穿着衣服洗澡你没发疯吧!”眼角大幅抽搐,钱牙顶着皮笑肉不笑的黑脸扫视眼前一切,气恼地考虑是否在桶底点柴火把神经短路的小子煮一煮,“洗十只猪也没洗你的水多,我帮你再烧一锅好了。”
粗鲁中携带体贴的话语传入耳朵,沉郁的段墨胤眼睛霎时蒙上雾气,屈膝坐在澡桶里将头埋进膝间,闷声道:“谢谢你,钱牙。”
今天段墨胤未在钱牙的称谓后加上‘哥’字,陡然改变的习惯多少让屠夫惑然,可他亦不会跟小自己十多岁的少年计较礼节。
“有啥好谢的。”钱牙嘟哝,一心在乎灶锅中的水温如何,看着水表面缓缓漂浮一层热气应该能用了,“烧好了。”端着热水往少年身上倒,钱牙卷高衣袖拿来条棉帕,“反正饿过了,哥哥我好事做到底帮你擦背。”图谋不良的钱牙趁段墨胤闷不吭声从后面伸出两只咸猪手,拉扯他泡湿透明的衣物意欲剥光。
“——不要!”
惊慑的尖利叫声穿刺过钱牙鼓膜,一对健康耳朵有被震聋的危险: “你撞邪啊?刚才你还虎扑占哥哥我便宜,不喜欢我给你搓背可以直说何必叫得震天响,隔壁邻居会以为我杀人害命。”既然被讨厌了,钱牙知情识趣收回贼手顺便把棉帕搭在少年头顶。
“……”瑟缩的少年拉紧泡湿的内衣仍不作声。
“你洗澡都穿衣服洗?呵呵……”钱牙干笑,想到相貌清丽身材纤细的少年被其他阔少轻薄非礼的历史,不知对方如今会不会误会自己。
“……我……我身上脏,不想让你看。”段墨胤声音很轻。
“脏?”从鼻腔喷出冷嘲,钱牙笑得十分猥琐,“你掉茅坑我都不怕!”
“我真的脏了。”段墨胤音量增大,继续讲述屠夫不懂的谜语。
“你哪脏?白白净净的人和白白净净的衣裳,你娃论光鲜够甩哥哥我几条街,只怕少爷你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脏的东西。”无论段墨胤说什么钱牙也照样调侃,“你到底出啥事呢?我瞧你像憋得很,心里有不愉快统统讲来听听,哥哥和你一起想办法。”
段墨胤瞳孔顿缩,但抑郁太深只能保持缄默。好希望钱牙倾听他的经历,又找不到开口的方式,如果说了真相届时钱牙又怎样看待他?同情?可怜?倘若这般简直比蔑视更叫他痛苦!
“老实交代。”钱牙蹲到木桶前正视潜意识抓紧浸湿的内衣自我保护的少年,就算对方不敢与他对视,炯炯威慑的眼神也势必令对方无所遁形,“哥哥我耐性差你最好别墨迹,否则我把你松皮挫骨你还是得说。”嘴巴装得狠,粗糙的手掌却温柔地捧起少年的脸颊,双瞳凝视他泪湿的眼眶。
“我……不知道怎么说。”蹙紧眉头,段墨胤摇摇头下不定决心。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钱牙够迁就了,无奈段墨胤一副苦瓜相不变,“莫非你下药整姓萧的被他发现呢?”
一针见血的猜测让段墨胤忍不住全身战栗,尽管努力平复还是难逃屠夫法眼,“你是不是被他打伤?严不严重?跟你哥说没?”
“……不能跟哥哥说,我不能给他添乱。”咬住下唇,段墨胤非常不想大哥因他和萧逸铭再闹风波,“尽量当……被狗咬了。”
“就算是只狗咬的也要晓得黑狗还是白狗。”钱牙天生不是安慰人的材料,陪客陪到现在都烦躁透顶了,“你绝对有事。大家相识一场,哪怕你不当我是朋友我也当你是!有道是兄弟遇难两肋插刀。我能打则为你打,打不过我就和你一起骂,我骂人最厉害,从祖宗八辈骂到子孙八辈一定帮你把姓萧的咬人狗骂得跪地求饶!”
钱牙难登大雅之堂的的提议惹得段墨胤‘噗嗤’一笑,瞬间破解了压抑他多时的困局,又哭又笑连少年本身也快唾弃自己的三花脸,蒙灰失亮的大眼睛隐约展现往昔的奕奕神采:“我怎会不拿你当朋友?我任何事都能告诉你,我需要你听我说话,可你介意吗?甚至是脏的?”
钱牙圈指弹弹少年的额头,面露邪妄浅笑一语双关:“在我眼里你变成哪样都不脏。比起我,你永远是干净的。”
一句话深深感动段墨胤,让他不再有难以启齿的顾忌,他真心相信钱牙能开解他胸口的心绞,他很想听这个男人对他的安慰,每一个字都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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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胤还没回来?”傍晚段孟启第二次向守门仆役询问弟弟的踪迹。第一次得到的答案是没看见人,第二次则碰到总管祥伯,老人告诉他墨胤午间便外出了,于是他折返再问。
眼瞧日落西山少年也没归家实在叫他担心,昨天就不太对劲的弟弟到底怎么呢?越想越不安的段孟启埋怨自个疏忽大意,打算亲自出府找。
“哥哥要外出?”段孟启跨出大门的同时忽闻到熟悉的嗓音,循声望去,脸孔上原先的担忧顷刻散掉一大半——
“墨胤!”欣喜的拉过弟弟,段孟启如释重负的轻松:“你去哪呢?”
“随便逛逛,今天市集蛮热闹的。”段墨胤笑笑,凭表面而言根本观探不出之前消沉如行尸走肉的感觉,像完全忘记魔魇的过往,也或许故作坚强不引大哥怀疑担心。